說話的是個年輕媳婦兒張氏,魏氏和她還算相熟,見她這樣,忙勸道:“行了,我不過是隨意說說玩笑罷了,值得你這樣!”接着低聲道:“快點把眼淚收回去,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就在這裡哭開了!”旁邊幾個女眷也跟着勸慰,不勸還好,一勸之下,張氏想到自己的委屈哭的更厲害了。她雖然努力想收回眼淚,可是那淚珠子壓根就不聽使喚,嘀哩咕嚕的滾下來。
這幅情形,讓魏氏有些頗不知所措。她素日知道張氏過的不得意,生怕她再惹怒了悠然,回家指定沒有好果子吃。於是拼命的拿帕子幫張氏擦眼淚,沒一會兩人的帕子都給溼透了。
魏氏剛要再找自己丫鬟拿塊帕子,只見一隻纖纖玉手伸了過來,同時遞過來一方潔白的絲帕。張氏一邊傷心一邊惱怒自己不爭氣,突然一叢精緻的蘭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循着帕子擡起頭,只見站在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這次宴會的女主人。
張氏心中更加羞愧,連忙站起身行禮:“奴家失態,擾了大姑娘的滿月宴,真是不該!請夫人責罰!”
悠然沒有接她的話,只是拿帕子擦掉她眼角殘留的淚珠兒,輕聲道:“女爲悅己者容,這話原沒有錯。只是我們往往都被侷限了,有誰規定悅己者一定是男人呢?咱們女子在這世間本就比男子更加不易,如果沒有別人取悅自己,那就自己取悅自己!誰規定我們非要打扮給男人看?咱們把自己收拾的光鮮亮麗,首先自己心裡就高興。”
說着,伸手向蘇合道:“把你的梳妝鏡拿過來。”蘇合連忙從隨身的荷包裡拿出鏡子來遞到悠然手上,悠然把鏡子放到張氏面前:“記住你現在的樣子。”張氏還是第一次用這樣清楚的西洋鏡,只見鏡子裡的自己眼睛鼻子都哭的紅紅的,髮髻也有些散亂,自己都覺得有些看不下去,忙撇開了頭。張着嘴看向悠然,眼底盛滿了愧疚。
悠然拍拍她的手笑道:“你也不必覺得心裡有愧,小孩子家家的滿月有什麼好慶賀的?不過是藉着她的由頭咱們姐妹們聚一聚罷了。我自打懷了身孕起,就不大走動,和你們相聚的機會也少,原不知你們千里迢迢的跟着相公來到這裡,還會受這種委屈。如今知道了,便是旁的事情管不了,這穿衣打扮上卻能幫上一點子。”
說完拉着張氏的手:“今日恰好趕上了,來,讓我親自給你妝扮一番。勞煩諸位都稍等一會。”聞言,張氏連稱不敢,邊上的魏氏卻推了她一把:“你只瞧夫人的穿戴便知道夫人可是這方面的高手,你還不趕快跟上去!”張氏見悠然面色溫和,自己也有些飄飄然,不知不覺的就跟着悠然來到了後堂。
悠然讓張氏坐在一張椅子上,已經有丫鬟端着盥洗之物在這等着。悠然先讓丫鬟服侍她重新梳洗,張氏見悠然並不是親手服侍自己,心裡鬆了一口氣,任由丫鬟們幫她捯飭。悠然看了看她,又招過來一個小丫鬟吩咐了幾句,小丫鬟即刻分奔而去。沒一會,張氏就洗完臉還擦好了面脂。悠然看了看張氏的髮髻,說:“你的髮髻有些散了,重新梳一下吧。”接着她把茴香喊過來:“這丫鬟髮髻梳的還算可以,就讓她給你梳吧。只是你這樣嬌俏玲瓏的臉蛋配這個圓髻白白顯得大了好幾歲,不好看。”
說着吩咐茴香道:“百合髻,你師傅教過你吧?”
茴香點頭,先幫張氏把原先的髮髻拆了,拿篦子把她的髮絲梳透,纔開始給她編辮子盤結。悠然趁着這個功夫,拿起旁邊的一些脂粉盒子開始在張氏的臉上招呼起來。
張氏見悠然親自動手,驚得就要站起來,被悠然一把按住了:“你坐好,別動。”見她面色凝重,張氏嚇的大氣也不敢出,乖乖的坐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悠然拿起一隻描着茉莉圖樣的白色瓷盒打開,用一個小毛刷沾了一點刷在張氏的臉上:“你年輕,底子也好,用不着太過厚重的水粉。這個是用上好的白茉莉混着珍珠粉做的,抹在臉上勻淨輕白,也能潤澤肌膚,比外頭買的鉛粉強一些。”接着又打開一個紅色的瓷盒,只見裡面裝着一些粉紅色的膏狀物體,張氏離的遠遠的都能聞到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氣。
悠然用張氏頭上拆下來的簪子挑了一點膏體放在手心裡,然後雙手輕輕一搓復又抹在她的臉頰和脣上。這個時候,茴香已經幫她梳好了髮髻。悠然點頭道:“我想的不錯,這個髮髻果然很適合你。”然後低頭一眼旁邊的桌子上,她拆下來的髮飾不多,只有一對嵌珠簪子和一朵珠花,瞧着材質做工不錯,和耳環還有手鐲應當是成套的。只是看上去應該是有些時間了,金色沒有那麼亮。
把張氏的頭飾復給她插戴上,悠然見旁邊的一支並蒂秋蘭開的正好,便拿剪刀剪下來插在張氏的發間,然後笑道:“秋蘭婀娜多姿,倒是很襯你的容貌。”說着,讓人拿鏡子來給張氏看。
張氏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忍不住的摸摸發間的問蘭花,驚歎道:“這是我嗎?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像我了!”
悠然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這當然是你自己!你記着,不管我們處在什麼樣的境地,我們女子都要對自己好。我們自己都不珍惜自己了,還指望別人來愛惜嗎?就像着蘭花一樣,即使在深山空谷沒有外人欣賞,它始終都會努力的綻放開來。有人說它是孤芳自賞,我卻覺得它是自珍自愛。我今日將這支秋蘭送給你,就是希望你能和它一樣自珍自愛。”
花廳裡的女眷見悠然帶走了張氏,都有些好奇,有些心眼小的還以爲悠然會打着帶她梳洗的旗號暗地裡懲治一番。衆人談論間,自會有人冒出那麼一兩句來,有那和張氏交好的聽了雖然嘴上不信,心裡卻都在爲張氏暗暗擔憂。
正在這時,只見後堂那傳來一陣騷動,接着就見悠然帶着一個明麗動人的美人兒出現在衆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