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認爲夜弦只對一樣東西可以認真對待，那就是文學，可最近卻多了一樣統計。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夜弦會熬夜看統計的書，雖然結果多半是看到睡着爲止。我想，若是將來夜弦年紀大了容易失眠，可以在枕邊放一摞統計書，比吃安眠藥都管用。
“拉丁方陣是什麼東西？”夜弦擡眼問我。
我大吃一驚：“你都看到廣義線性模型了？！”雖然系統學習比較高效，雖然夜弦的接受能力比較強，可是才一個多月的時間能學到這裡速度實在稱得上驚人。
夜弦呵呵一笑，把手中的書朝我揚了揚，說：“我是蒙你的，昨天翻你的書看到這麼個東西就拿過來問你，你還真信了。”
“你覺得看這些書對你工作有幫助嗎？”
夜弦搖了搖頭：“說實話，我那個工作根本用不上，不過你前幾天給我講的找異常值的方法挺好用的，省得我回頭一個一個查看了。對了，這個項目什麼時候做完啊？”
“還得半個多月吧，後面主要是我的工作，你會輕鬆點。”
“你知道我覺得這個工作最大的好處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跟你的時間比較吻合，項目來了兩個人都忙，一旦做完就都閒了，一塊出去玩什麼的應該很方便。”夜弦解釋道。
夜弦的話讓我想起了沙慧玲曾經跟我提過項目結束後可能可以去旅遊，我覺得有必要告訴夜弦，這是對她起碼的尊重，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好在還有段時間，而沙慧玲那邊的消息又不確定，我也就暫且不說了。
“是啊，有機會就一起出去玩。”我含糊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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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上班，就聽說劉叔叔叫我和沙慧玲到他辦公室一趟，這還是我進公司這大半年來第一次。
在劉叔叔辦公室門口遇到沙慧玲，看她臉上掩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一定是好事，可是進去之前沙慧玲就只是笑，沒有跟我說什麼。
“你們坐。”劉叔叔似乎在看什麼東西差一點就看完了，於是朝我和沙慧玲指了指沙發。
我們靜靜等他看完，他才繼續說：“怎麼樣？這段時間辛苦了吧？”劉叔叔笑得很和藹，完全沒有老總的架子。
我連忙搖頭：“還行，不算很辛苦。”
沙慧玲卻說：“是啊，穆分析師很辛苦的，這半年起碼幹了其他部門分析師一年的活兒，而且客戶滿意度百分之百，做出來的報告挑不出毛病。劉總，有這麼好的下屬，難道不獎勵一下嗎？”
“喲，奇了，還有小沙如此稱讚的分析師？”劉叔叔笑着問。
我看見沙慧玲在朝劉叔叔使眼色，似乎是讓他隱瞞什麼。
可是劉叔叔就好像完全沒看見一樣，對我說：“你還不知道爲什麼你來公司的時候這個位置是空着的了吧？”
“不知道……”其實我當時也納悶，一個已經做得很成熟的公司居然會讓生存分析這個位置空着。
“呵呵，小沙對他們的報告質疑太多，他們基本上都是頂不住壓力走的。”
“那就直接提沙慧玲坐我這個位置不就得了？”我脫口而出。
劉叔叔還未說話，沙慧玲便微笑着解釋道：“我只是質疑而已，我自己也不會解答，等我會解答的那一天劉總不提拔我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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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叔叔顯然是很欣賞沙慧玲的，所以纔會對她沒大沒小的話毫不在意。笑了一會兒，他擺了擺手，說：“好了，言歸正傳，小沙說得沒錯，這半年你們做得很辛苦也很好，所以叫你們來就是來獎勵的。我看小沙那個樣子八成是知道獎勵了，說吧，想去哪旅遊？”
“我跟穆分析師一致認爲，去玻利維亞好。”沙慧玲用極爲認真的表情回答，就像是在彙報工作。
“心越來越野了，都考慮出國遊了？”劉叔叔轉而問我，“你呢？你怎麼看？是不是真的一致認爲？”
在這種時候我當然不能出賣沙慧玲，於是點頭道：“嗯，我們的確挺想去的，如果公司沒打算支付那麼多旅行費，缺的部分我們個人補也行。”
“既然讓你們出去了就不差那麼兩個錢，好吧，隨便你們，去哪裡我不管，只有一個要求。”
沙慧玲用詢問的眼神看着劉叔叔。
劉叔叔繼續說道：“就是必須安全回來，我可不想損失兩員干將。”
“放心吧。”我也很開心劉叔叔可以答應這個要求，畢竟那麼遠的地方不是想去就可以去的，這次如果沒去，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去了。
“好了，你們去忙吧，做完這個項目給你們放半個月假，不算在年假之內的。”
我和沙慧玲欣喜地離開。然而出門之後再看沙慧玲，不免多了一點點戒備之心，原來我這個位置的幾個前任都是被她給掃出門的，看來以後我寫報告的時候要多加小心，不可以給她留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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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這樣看着我？”沙慧玲一邊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我，一邊問道，“難道你相信了BOSS的話？”
“是呀，一直沒看出來你是垂簾聽政的那個。”我故意這麼說，其實我是真的信了，況且劉叔叔沒有冤枉她的必要，我也很清楚沙慧玲是個在事業上多麼要強的人。
沙慧玲搖着頭笑了笑：“那是我以前倒黴，遇到的都是昏君，我要是不把持一下，整個部門不就跟着完了嗎？忘了問你，你護照過期了嗎？”
“沒呢。”
“太好了，明天拿給我吧，我去辦旅遊的事。”
“行。”正說着，到了我辦公室的樓層，我下了電梯，“明天再說吧。”
回到辦公室，我先泡了杯茶，然後一邊喝一邊打開電腦。電腦剛一啓動就顯示工作郵箱有一封新郵件，郵箱地址是陌生的，平日公司裡幾乎沒人用工作郵箱給我發郵件，除了沙慧玲有一兩句話要跟我說又懶得上樓的時候。郵件標題是一個笑臉，我猜除了夜弦沒有別人。點開一看，郵件裡寫着：今天小BOSS不知道有什麼喜事，下午給我們放假了。
我當然知道沙慧玲的喜事是什麼，我給夜弦回道：既然可以提前回家，記得做好飯等我回去。
很快，夜弦便回了：沒問題，我正想說回來吃飯呢，晚上有驚喜，過期失效。
我很想知道夜弦所謂的驚喜是什麼，不過我也清楚，她是不會告訴我的。不管怎麼說，她要給我驚喜還是第一次，已經算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了。我掏出日記本，把今天的事記了下來，以防再次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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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我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呢，忽然接到了唯的電話，看見唯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閃爍，忽然意識到有一段時間沒跟她聯繫了。
“HELLO！”唯故意用極其不標準的發音跟我打招呼。
“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想我了？”
“切！我會想你？打電話是有個消息要告訴你，我上午告訴夜弦的，想了想決定趁你還沒下班回去也跟你說一聲，省得你沒數亂說話。”
我有些不服氣，我的嘴已經夠嚴實了，很少亂說話的。
唯繼續說道：“消息就是今天跟XX出版社談好出版夜弦的系列小說了。”
“真的？”這的確是個好消息，一般的作者能出一兩本書都不容易，夜弦竟然一下就出一系列的小說，難怪她那麼開心了。我知道出實體書是夜弦一直以來的夢想，她雖然是網絡寫手，卻不喜歡看網絡小說，她說很喜歡摸紙張的感覺。
“我還能騙你嗎？”
“出哪個系列？”夜弦這幾年寫得很多，尤其是在當老師的時候。我記得她曾經在羣裡說過，每天除了備課上課的時間幾乎都在寫文，寫得忘情了，吃飯睡覺都不記得。那一個個方塊字就是她的全部生活，也是最寶貴的東西。她把自己寫過的文，不論是小說還是散文或者詩歌，都備份了N份。
“最早的那個系列，那邊編輯說代入感強，不是悲劇，可是字裡行間卻流露出一種痛，是很有感染力的。”
“什麼時候能印出來？我第一個去買。”
“起碼得三五個月吧。再說了，等印出樣書了會首先給夜弦送一套，她自己又不會去看，就等於是你的了，你還用買？”
“意義不同嘛。”
“先不說了，突然有點事，再聯繫。”唯匆忙掛了電話。
雖說之前很想知道驚喜是什麼，可是真等唯告訴我了，我卻覺得還是直接從夜弦口中得到消息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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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夜弦果然做好飯了，本以爲爲了慶祝她會做一大桌菜，或者買一大桌菜也可以，可是我看見的仍然是兩個大碗，不用走過去細看也知道一定是菊花米線。
回家的路上我就想好了，等夜弦跟我說的時候，一定要做出驚訝的表情，並且是合理範圍內的驚訝，不然她一定能看出我是裝的。
“你還跟我賣關子！說吧，是什麼驚喜？”
“吃完飯再說。”
我只好連忙把米線塞進嘴裡，吃完那一大碗用了還不到兩分鐘。
“你嚼了嗎？”
“沒事，米線容易消化。”
夜弦深吸了口氣，說：“好吧，我這就告訴你。”說着夜弦從一本書中間抽出兩張機票，放在我面前。
我驚訝地看着機票，一時間沒反過神來，夜弦要告訴我的難道不是她出書的事兒嗎？
“我買的機票，等這個項目做完了我們去西藏玩吧？我很久以前就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