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慧玲的家處於這座喧囂城市中難得的一處僻靜之地, 帶院的兩層小樓,並不奢華,卻也顯出她家裡還是有些錢的, 畢竟京城寸土寸金。
院裡本應該各色鮮花齊開放, 最差也要種點菜吧?可沒想到沙慧玲家的院子雜草叢生, 除了車庫前日久形成的兩道輪胎印之外, 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沙慧玲看見我驚訝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是不是覺得這房子給我住可惜了?”
我用力點了一下頭。
“其實要不是答應老爸老媽守着這房子, 我早就跑去買間像你那樣的小戶型了。”
“有大房子還不好?”
“好不好你一個人住段時間就知道了。”沙慧玲說着打開了房門。
一個人住肯定是寂寞的,難怪她夜夜泡酒吧不肯回來。
不過進到屋裡卻是另一番景象,裡面收拾得很乾淨。其實是否乾淨倒是次要的, 關鍵是有人氣,不然若是還像院裡那個樣子,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鬼屋呢。
“你就不能找人把院子收拾一下?”
“這樣多好?小偷以爲沒人住就不會來了。”
“正是因爲沒人小偷纔去呢。”
“哈哈!看來咱倆說的不是同一個小偷。”沙慧玲朝我指了指沙發, “你先隨便坐, 看看電視,飯一會兒就好。”
“我知道你的速度。不過別做太多了, 就兩個人沒必要。”
“做飯這麼有意義的事怎麼能馬虎呢?如果連飯都隨便做了,人生還有什麼追求?”
我不由得感嘆,果然是飯店老闆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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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上都是電視購物節目,一個比一個吹得神奇,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 還不如看沙慧玲做飯有趣呢。
沙慧玲做飯有個習慣, 就是不需要任何人打下手, 於是我就只能靠着櫃子看她做。
此時的沙慧玲脫掉了精緻的衣服, 而換成鬆散的居家服, 不過依舊無法掩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有美女看總還是身心愉悅的,雖然並沒有萌生什麼邪念。
不一會兒, 一桌菜上齊,除了鍋裡仍然在小火燉的湯,於是我們坐了下來。然而令我吃驚的是,沙慧玲竟然從桌下拎出一箱酒,是白酒。
精緻的木盒打開,裡面有四大瓶。
“不是吧?咱倆都喝了?”雖然我自認爲酒量還不錯,可也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這些要是都喝下去,不醉個十天半月纔怪呢。
“不用,儘量喝,我是怕我們要是喝盡興了酒卻沒了,所以多預備點。不過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在家喝酒,你要是能幫我都解決了更好。”
想想認識沙慧玲這麼久,我卻一次酒都沒陪她喝過,的確有些不像話。無論如何這是離開北京前跟她吃的最後一頓飯了,就是喝趴下也得喝啊。
沙慧玲把我們眼前的酒杯倒滿,滿得沒法再添加一滴,酒液已經高於酒杯沿兒了,處於溢出的邊緣。
“倒酒技術不錯,你不怕我端酒杯的時候把它弄撒了?那多可惜?”
“酒倒得越滿代表情誼越滿。”沙慧玲微笑道,“好,這第一杯就爲我們相識的緣分乾杯吧!”
我皺着眉頭喝下,從食道到胃裡一陣熱辣辣的。酒剛進肚,杯裡又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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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二杯,是我感謝你來公司以後對我的幫助。”
“又要乾了?不能慢點喝嗎?”
“你是不接受我的感謝?”
“朋友之間沒必要說謝謝。”
“放心,你喝下去之後我再也不會說謝謝了。”
沙慧玲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也只能喝下了。
“第三杯,爲我們友情的長久。”
……
“第四杯,爲恭喜你的升職。”
……
“第五杯,祝你前程似錦。”
……
後來我也不記得是第幾杯了,只知道那箱酒喝下去之後,沙慧玲不知從哪裡又變出了幾瓶紅酒。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喝得天昏地暗,腦袋裡什麼都沒了,就只剩下酒。我也不會推辭了,只要沙慧玲遞給我我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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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來,我感到一陣頭痛。我看錶的時候以爲是清晨,直到我看見手機上顯示的其實是18 :30。
“不是吧?睡了這麼久?”我猛然坐起。
“什麼……”身旁傳來沙慧玲迷迷糊糊的聲音。
我當然不會像電視劇裡那樣先掀開被子看看衣服是不是還在,可我還是吃了一驚。我有些懊悔,不是因爲跟沙慧玲喝酒,而是昨晚沒給夜弦打個電話,也不知道她是否爲我擔心了。
“今天沒去上班。”我說。
“你都要走了還上什麼班?”
“開分公司前還有要多東西要準備呢。”
“現在都下班了,你動作再快也不能讓時間倒流啊。”
“那我也得回去,都超過24小時沒在家了。”
“葉弦難道還會限制你的自由?”沙慧玲用手撐着頭,半躺着問我。
“沒有,不過兩個人住在一起,這是起碼的尊重。”我站了起來。
沙慧玲卻又躺了下去:“我頭還有點暈,再睡會兒,就不送你了。”
“嗯,明天公司見!”說完我走到門口,穿好鞋便離開了。沙慧玲果然沒來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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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過得有點恍惚,一路上頭還是昏昏沉沉的,還好沒在西直門的立交橋上迷路。
到家前我去花店買了一束百合,算是給夜弦的賠罪禮了。不過我總覺得夜弦不會怪罪我,而是若無其事地說一句:賠什麼罪啊?你就是十天不回來我也沒權利管不是?
雖然我帶着鑰匙的,可我還是決定敲門。夜弦開門的瞬間,猛然看到一大束花一定會從心裡原諒我的吧?就算嘴上不說……
可是我敲門之後半天都沒反應,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好了。難道夜弦真的生我氣了?並且氣得連門都不給我開?那我要怎麼解決這個尷尬場面?難不成過去一笑,說這一天一夜是跑去給她買花了嗎?
我硬着頭皮開門,往屋裡一看,夜弦不在家。
我鬆了口氣,或許夜弦等會兒回來的時候我可以告訴她我早就回來了,善意的謊言是很有必要的。不過就算夜弦是傻子也知道我一直跟沙慧玲在一起,今天我倆都沒去上班實在太明顯了。
我決定給夜弦好好做一頓晚餐,讓她一進門就吃到可口的飯菜。然而我又一次失算了,想問問夜弦什麼時候回來,她的手機卻是關機的。再打夜弦辦公桌上的電話,也是無人接聽。的確,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她不在公司很正常。
可是她去哪了呢?難道又跟那些董事去吃飯了?
我心裡忽然有些不爽,我那麼在意沒回家之後她的感受,而她呢?她一次次不回來吃飯有沒有告訴我?
還做什麼晚飯?反正她也不回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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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口悶悶的,於是之前的怨氣也一起涌了上來。其實要說我有什麼怨氣,最大的莫過於我們都在一起住了兩年了,夜弦仍然沒有跟我坦白當年的事。我當然不會去問她,因爲當時在救護車上我說了只問那一次。然而那時候的她有心結我可以理解,可是時間又過去了這麼久,心結還沒化開嗎?我很想知道,在我有生之年有沒有了解真相的一天。
我拿出冰箱裡剩下的乾白,對着瓶子一口氣喝掉。加上昨晚的酒意還沒有徹底醒,倒在牀上,一閉眼就睡着了。
這一睡又是七八個小時,醒來時是半夜。我看了看身邊,夜弦還沒回來。
我一夜未回,她第二天就徹夜不歸,報復得還真快!我轉過身去繼續睡,我決定這次不妥協,或許我們之間需要鬧點彆扭調節一下。可是這回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我腦海中反覆出現一些場景,猜測着夜弦此時在哪裡。
應該是去唯這樣的朋友那裡擠一晚吧?不然還能是哪兒?總不可能跟那些董事在一起……就算在一起應該也是打麻將吧?……
我用力撓頭,似乎想讓手指穿過頭蓋骨,去把大腦裡的神經理順一下。
就這樣睜着眼到天亮,我飯都沒吃便去了公司。我曾經在公司睡過,我很希望在鬧彆扭的時候也能在公司找到夜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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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實又一次與我作對,不僅早晨沒看見夜弦睡在公司,這一整天都沒看到她。我賭氣不給她打電話,可是心裡卻癢癢的。
這傢伙學我學得倒是真像!連曠工都學會了!我在心裡暗罵。
白天又開會,劉叔叔問我夜弦怎麼沒來上班,我只好支支吾吾,說她身體不舒服,在家養病。
晚上我終於忍不住了,開始狂撥她的手機,可是一直都是關機狀態。
我開始覺得不對了,一件不大的事夜弦沒必要鬧兩天。我像發瘋一樣翻箱倒櫃想要尋找蛛絲馬跡,結果發現夜弦的行李箱和幾件衣服不見了。很明顯,她是走了,走得一點跡象都沒有,她最愛的書和用來寫了幾年文的電腦都沒帶走,她這是去的哪裡?
我打電話給唯,想知道夜弦是不是躲在了她那裡。本來沒報什麼希望,可是唯的支吾卻引起了我的懷疑:“夜弦啊……我不知道啊……她沒在家嗎?我好幾天……哦不,一個多月沒見過她了。”
“你連我都騙嗎?”
“沒有啊。”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打賭你輸了,說答應我一個要求。”
“記得啊,爬山那次嘛。我還以爲你不提了呢……”
“嗯,我的要求就是你跟我說實話。”
唯沉默了半天,終於開口道:“好吧,我告訴你夜弦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