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兒,筱雨的態度也就十分明朗了。在旁邊聽了半晌話的村長倒是對筱雨多了點兒讚賞之心,對筱雨說話的語氣都溫和了些,道:“現在這樣子,你們商量好,怎麼個章程。說妥了,也好各回各家去。我這兒可留不住那麼多的客。”
老族長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笑眯眯地望着面前的秦家人。
筱雨給秦招祿使了個眼色,秦招祿上前對秦招福說道:“之前我答應了,你的病,診費藥錢,我來出。其他的,我就不能同意了,我也做不到打着爲侄子侄女好的旗號,卻做着把他們都給賣了的勾當,你們這親生爹孃都還在旁邊瞧着,我也動不了他們一絲一毫。”
一句話說得秦招福更加羞愧當初他們兩口子便是仗着秦招祿夫妻不在,就算計着他們的家產,還想着賣了筱雨幾個好得些收入。
“再者說了,他們也的確不是我的責任。當初你們也是這樣做的。”秦招祿平淡地道,卻又話鋒一轉,說:“不過,娘到底也是我的娘。你們揭不開鍋了,你們可以飢一頓飽一頓,但我娘我是要管的。你們現在這情況,也沒辦法負擔起孃的生活花銷。爹孃都我來養,算是再幫你們解決一個難題。”
筱雨在一邊輕笑道:“不用太感謝我爹,我爹心腸好,重親情,不像某些人連禽獸都不如。”
秦招祿不贊同地看了筱雨一眼,筱雨擡了擡下巴,秦招祿搖頭輕嘆了口氣。
“這方法倒是不錯,族長你覺得呢?”村長生硬地將話題拋給了老族長,老族長眯着眼點了點頭,說:“你們兄弟幾個分了家的,這事兒當初秦二夫妻沒在,但也是過了我的眼的,賴不掉。按道理說,合該是分得最多東西的長子一家供養兩個老人,但現在嘛,秦二既然自己提了出來,願意擔負你們爹孃的養老之責,那自然皆大歡……”
“我不同意!”陳氏高亢的聲音打斷了老族長,她斷然否決道:“規矩就是爹孃要長子養,憑什麼讓秦招祿養!”
筱雨聳了下肩,鳴翠輕聲道:“替你們減輕負擔還不樂意……”
這話說得輕,卻是讓陳氏聽到了。陳氏立刻轉過頭來盯着鳴翠大聲罵道:“主子說話,哪有你個丫鬟插嘴的份兒!”
鳴翠皺了皺眉頭,心裡十分不舒服她是丫鬟沒錯,可這秦陳氏可不是她的主子!她是奴籍卻只是姑娘的丫鬟,這村婦有什麼資格對她指手畫腳?
“你算哪門子主子?”筱雨冷笑一聲,一點兒臉面都不給陳氏留:“那麼想呵斥人,自己花錢買丫鬟去。我的丫鬟只能由我打罵,就你,跟我的丫鬟提鞋,我這丫鬟還嫌你手糙了糟蹋她的繡花鞋呢!”
鳴翠頓時嗤笑一聲,心裡爲筱雨搖旗吶喊着姑娘真是說到她心坎兒裡了啊!看這婦人還怎麼囂張!
陳氏哭天搶地:“有兩個錢你就不得了了,你要翻天了啊!村長大人,族長大人,你們瞧見了嗎!這丫頭,這丫頭有兩個臭錢就欺負我們一家……”
“就是欺負你們,那又怎麼樣?”
筱雨挑了挑眉,毫不掩飾心裡的暢快:“你要是覺得不爽快,去衙門告我呀,告我有了兩個錢就欺負你,讓人把我關進大牢去。”
陳氏的哭嚎自然是沒有用的,村長和族長都在,族長話還說得比較軟,讓陳氏把高氏的東西收拾收拾,好讓秦招祿接了高氏去奉養終老。秦招福都沒什麼異議了,陳氏卻堅決不肯。
村長不想繼續磨嘴皮子,也不高興那麼多人全聚在他院子裡,開口道:“甭磨蹭,按族長說的辦。”
“村長大人!族長大人!你們不能因爲這丫頭有了兩個錢,就全都緊着她啊!”陳氏只當村長和族長都收了筱雨的好處,認定了他們處事不公:“秦家村有長子奉養父母終老的規矩,你們讓秦招祿接了爹孃去,我家招福的臉可往哪兒擱!這事兒說到哪兒也說不通!”
“你真要留兩個老人在你家?”筱雨皺了皺鼻子,嘆息一聲:“哎,你想讓你們家境況更差一點,我也沒甚好說的。”
筱雨看向秦招祿道:“爹,算了,他們願意養,就讓他們養吧。”
秦招祿抿着脣看着筱雨,筱雨攤手道:“瞧我做什麼?放心,他們總不會讓老人餓死的。”
秦招福痛苦地雙手捶打着腦袋,半晌後擡了頭衝到了秦招祿面前,嘶啞着聲音說:“二弟,爹跟娘……就拜託你了……”
陳氏愕然,反應過來之後爆發出驚人的尖叫:“秦招福!你個挨千刀的!”
她脫下鞋子就衝着秦招福扔了過去,人也幾個蹦跳到了秦招福面前,伸手下死勁捶打他。秦招福站着沒動,但因爲身體收了衝擊,卻是忍不住地又咳了起來。
秦金和熊春芬來拉陳氏,秦銀和元寶站在一邊嚇得動也不敢動,成了兩個木頭。只有高氏,笑嘻嘻地拍着手,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筱雨冷眼旁觀着,倒看不出來秦招福是不是真的悔過了。或許她有些疑心病,瞧着秦招福玩兒的這一出,總覺得像是苦肉計。可瞧陳氏的表情,倒不似作僞。
等陳氏捶打秦招福沒什麼力氣了,秦招福纔開口道:“咱們家……供養不起爹孃。好在家裡還有地,讓金子兩口子幫着種着,你也乾點兒活,還是能過得下去的……我這身子也沒什麼好醫的,敗沒敗我自己個兒知道……”
秦招福擡頭看向秦招祿,語氣真誠地道:“二弟,診費藥錢你估摸着個數給我吧,也不用帶我去瞧病了……有這個錢,今年冬天我們家總能過去……明年,再想別的法子……”
不管之前秦招福做過什麼,秦招祿聽他如此說,總覺出了兩分心酸。
筱雨撇撇嘴,她爹跟秦招福什麼時候兄弟情深過?這會兒倒是可憐上他了。
秦招祿良久都沒說話,宋氏伸手拉了拉他,秦招祿低垂下眼,仍舊一言不發。
正當此時,初霽卻從宋氏身後走了出來,徑直走到秦招福身邊,一隻手拉出了秦招福的手腕,另一隻手中間三指併攏探到了他的脈上。
半晌後,初霽擡眼皮瞧了瞧秦招福,聲調平平地道:“多吃白芨。”別的卻什麼都不多說了。
筱雨拍手笑笑:“我差點忘了,我家初霽可就是大夫呢。這下可好,診費省了,白芨我那兒還有,改日我就送過來。”
陳氏的臉頓時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