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被慕容神醫的話嚇了一跳。
西嶺一向神秘,大晉之人對其所知着實不多。但西嶺崇佛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雖然筱雨那唯一一次和寶晶公主接觸時,有些隱隱覺得西嶺崇拜的所謂的“佛”,應該並不是那種大慈大悲,濟世救人的佛陀,而只是西嶺皇室用以操控百姓的一種工具。
但筱雨也只是頂多覺得西嶺皇室中人神秘莫測罷了。
慕容神醫的描述讓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別不信。”慕容神醫見她怔愣,道:“我在西嶺時只聽西嶺的百姓說,皇室如何如何高貴,皇室中人所居之地乃是仙宮,我就覺得西嶺皇室並不是什麼他們口中所說的那麼好。好的統治者,並不需要百姓歌功頌德。”
筱雨問道:“那神醫你是如何得出西嶺皇室……淫|亂這個結論的?難道神醫你去過西嶺皇宮?”
“去過。”慕容神醫道:“去過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酒池肉林,紙醉金迷,那樣一個銷金窩,真讓人難以相信那是一國統治的所在之處。”
慕容神醫頓了頓,問筱雨道:“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筱雨沉吟片刻道:“神醫應當知道,四年前西嶺派了一支使團來,要與大晉聯姻。與西嶺寶晶公主聯姻的人……”
“哦,謝家小子。”慕容神醫點頭道:“我知道。不過謝家小子這下怕也是不用娶那什麼公主了,他這不是去平州醫治時疫了嗎?”
慕容神醫疑惑道:“聽說你以前和謝家小子差點訂親,可你這也要成親了,你該不會是還想着謝家小子吧?”
慕容神醫忙不贊同地道:“這可不行,那姓楚的小子對你是真好,你可不能心猿意馬三心二意的。”
筱雨笑了笑,道:“神醫別誤會,我對謝大哥只是朋友之誼。只是有些擔心他……”
“他娶不了那寶晶公主,那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慕容神醫撣了撣衣角,筱雨問他道:“慕容神醫認識寶晶公主嗎?”
慕容神醫身形一頓,皺了皺眉。
“你不要跟她相交。”慕容神醫道:“那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慕容神醫向來說話爽直,從不拐彎抹角,他所說的便是他所想的。
筱雨進一步問道:“慕容神醫覺得那位寶晶公主……怎樣?”
慕容神醫眼帶深意地看着筱雨:“依你的性子,對與你無關之人你不會打聽。你打聽她……這就是爲了謝家小子?”
慕容神醫活了半輩子了,看人看事極準。筱雨知道瞞不過他,便只能老實以告。
“一年多前,我曾經和寶晶公主有過一面之緣。”筱雨道:“雖然和她也不過只說過一些話,相交併不深,但她給我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我總覺得她很是危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慕容神醫瞭然地點了點頭。
“你沒有多想。”慕容神醫道:“連我看那女娃子都覺得整個人十分不舒服。”
“聽說寶晶公主在西嶺的地位尊崇,受萬民愛戴。不知在西嶺,寶晶公主是個什麼樣的情況?”筱雨問道。
慕容神醫道:“我去西嶺皇宮時,這位公主年紀還小,名聲也並不響亮。不過她在西嶺地位尊崇……是因爲她以身伺佛。”
慕容神醫說話間有些尷尬,筱雨點頭道:“我知道,她也曾說過她是以身伺佛祖之人。這有什麼不對的嗎?她人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寺院當中禮佛參禪,的確是將身心獻給他們西嶺所崇的‘佛’。”
慕容神醫搖搖頭:“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慕容神醫頓了片刻道:“西嶺乃是羣婚制,一夫多妻,一妻多夫是常態,也有幾名男女互相之間同時保持那種關係的……百姓的男女婚配關係混亂不堪,皇室尤甚。這位寶晶公主身處在那樣的環境當中,也脫不開這個制度。”
慕容神醫說得很隱晦,當那筱雨卻已經聽懂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可她是尊貴的皇族貴女……”皇族貴女難道不該被保護得最爲妥當嗎?她怎麼會……
慕容神醫搖頭:“我說過了,西嶺皇族就是這樣一羣荒唐的野蠻人。人之所以爲人,是因懂得禮義廉恥,知曉綱理倫常。可在西嶺,這些被他們稱之爲繁文縟節的基本道理,他們卻是不屑一顧的。”
筱雨凝神道:“聽神醫這般一說,我倒是想起別的一些信息來。南灣雖然落後貧窮,但好歹也和海國、大晉有所往來……但西嶺排外嚴重,和大晉相鄰幾無交流,等同於是固步自封,關起大門來過自己的生活。他們百姓的生活如何?神醫可知道?”
“早年間我去西嶺時倒還覺得過得不錯,當然,窮人是每個地方都有的,西嶺也不會例外。他們自己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因爲他們自認爲有神靈庇佑。”慕容神醫道:“西嶺皇室對他們的統治是將他們的心給控制住了,讓他們甘願服從皇室的一切命令,並將外來之人、外來之物視爲‘邪’、‘非正統’一類,這樣,他們自然都有一股高人一等的認識。當然他們最爲崇敬的還是他們口中的‘佛’。”
慕容神醫搖頭道:“如今西嶺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外界對西嶺忌憚,想必也是因爲西嶺人從不對外透露他們的消息,對我們來說,那是神秘的地方,既然神秘,那就註定危險。”
筱雨沉吟道:“我看西嶺使團前來的人和我們大晉人的衣食住行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一個不與外界交流的國家,定然會落後。而西嶺和大晉相較無異,或許它原本的國力要比大晉高得多。”
慕容神醫笑道:“這不是我關心的問題。”
慕容神醫嘆了聲:“說了這麼多,我只是想告誡你,不要和那寶晶公主扯上什麼關係。對於一個你捉摸不透她心思的人,與她接近,十有八九會吃虧。”
慕容神醫若有所思:“當然,你與她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交集的機會。”
筱雨面上凝重:“還有一點……神醫,當初我與她交談時,她親口說她會窺心,還點出了我的命數。讓我驚惶的是,她說的竟與我的經歷對的上。這在西嶺正常嗎?”
慕容神醫道:“西嶺人因自認爲有佛靈相佑,所以百姓多少都有些神叨。皇室中人尤甚。你所說的那寶晶公主的‘窺心’之術,應該是他們皇族當中的一個秘術。”
“秘術?”
“對。”慕容神醫點頭道:“具體是什麼秘術,我沒有問過,所以也並不十分清楚。不過有一點,和你的經歷很像。當年我去西嶺時,西嶺皇室中有一個親王也曾對我用過這個秘術,說繼承我衣鉢的人還未出現,但總會到我身邊。我當時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但隨着我徒兒陸陸續續都出了絕人谷,我又在民間四處尋訪關門弟子,直到遇到你弟弟,方纔覺得,西嶺皇室雖然有些邪門兒,但可能他們真的能窺得到一星半點的天機,也未可知。”
筱雨越發覺得西嶺這個國度太過邪乎。
“你不要多想。”慕容神醫勸道:“那寶晶公主如今在宮中,自當是妨礙不了你。至於謝家小子,他有醫術傍身,去平州治時疫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他醫術也不差。你如今就好好調養你的身子,其他的,你一概放在一邊。”
筱雨笑了笑,點頭道:“謹遵神醫吩咐。”
隨着朝中派出太醫前往平州,咸寧帝安撫難民的各項旨意也頒發了下來。
在這個當口,曹鉤子卻提出要回北方。
筱雨有些驚訝。
“曹叔,這個時候回北方去?”她皺了皺眉:“平州一帶可能都已經封城診治時疫了,想必平州以北也是一片荒涼,這個時候曹叔你回北方&……”
曹鉤子道:“正因爲北方形勢嚴峻,我菜餚去。”
曹鉤子嘆了一聲:“筱雨,你知道我出身北漢。北邊大旱都這般模樣了,可想而知今年北漢會是個什麼情況。”
筱雨遲疑地道:“曹叔是想回去看看你的族人?”
曹鉤子眼睛閃爍不定:“你知道,若是災年,北漢人可能就會入侵大晉……”
筱雨當然知道這一點。
“興兵戈,則必然有所傷亡。就目前來看,大晉北邊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和難民,北漢若是入侵,撈不着什麼不說,還徒增殺孽。”
曹鉤子抿脣道:“不管如何,我都想回北漢,盡我自己的一份力量。”
筱雨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
良久,她點頭道:“我明白曹叔你的意思了。不過你要回北方,是獨自一個人走,還是要帶上三彎叔?”
“三彎已經成了親,如今他盼着能和鳴翠生個娃,我又何苦拉他離開。”曹鉤子搖搖頭:“我一個人獨自回去。”
筱雨道:“曹叔既然已經下了決定,我也不好攔你。我會讓人替你收拾行裝。”
頓了頓,筱雨問道:“曹叔什麼時候走?”
“事不宜遲,今明兩日我就走。”曹鉤子道:“也別爲我準備什麼,一些乾糧和銀兩就行。過了平州城,想必有銀子也沒地方使了。”
筱雨頷首道:“曹叔,你要記着回來。”
“放心,我會的。”
筱雨當日便讓人準備行囊,然她心裡卻在思量。
曹叔在北漢的地位,定然並不簡單。
他一己之力如何能阻止北漢人入侵大晉?
除非,他身份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