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是好孩子,一般情況下,筱雨也不忍心對他們太過苛責。
翌日要渡船,筱雨讓人將長虹給帶到了她跟前。
還等着要讓筱雨和楚彧大吃一驚的長虹卻發現,自己的姐姐姐夫一點都不驚訝他出現在他們面前。
“一路上走得可還順暢?”筱雨甚至還面帶微笑地問了他一句:“應當是吃了不少苦吧。”
長虹目瞪口呆,這才知道自己一路上跟着他們的事情,其實並不是一個秘密。
後知後覺的長虹頓時哇哇大叫:“爹孃大哥他們也知道我跟着你們來了?他們怎麼不來找我回去!”
筱雨笑問他:“你想回去?”
長虹卻是有些遲疑。
他一直羨慕他三哥可以跟着二姐去西嶺闖蕩,他也是個“有志青年”,也想要去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來。但現實的情況卻不容許他這般任性。他雖然膽大,到底是捨不得遠離故土,拋下爹孃。
就在他以爲自己永遠不能離開爹孃的時候,老天爺卻給了他一個機會——姐姐姐夫回來了!
他想,自己跟着二姐走,爹孃應該不會擔心了吧?
這般想着,他也有鍛鍊和考驗自己的意思,便一路瞞着,跟了過來。
沒想到走了這一段,都入冬了,還真的讓他一路跟上了他們的行程。
他這兒正高興得意着,陡然知道,原來他墜在後面跟着姐姐姐夫的事情,其實他們早就知道。
他未免有些喪氣。
“……我沒想回去。”長虹頹然地說道,又不甘心地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跟着你們的?”
楚彧和筱雨對視一眼,楚彧輕笑:“就你這跟蹤的水平,尋常人再遲鈍,三五日的也能察覺。更何況護衛我們的是訓練有素的軍隊。有人窺探跟蹤,又如何不能得知?”
長虹更加氣餒。
楚彧不忍打擊他的積極性,輕輕走到他跟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轉而又笑道:“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這一路上,你倒是還能一言不發地跟到了這兒。衝這份堅韌,我就少不得要誇讚你兩句。”
長虹這才高興了起來,嘿嘿撓頭。
丟掉了失落的心緒,放鬆地尋了個位置坐下,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姐,你們是不是要渡船了?”長虹問道。
筱雨輕輕點頭:“就是因爲要渡船,所以纔不得不把你給拉出來。”
秦招祿和宋氏回來之後,長虹一直都是跟隨在他們的身邊,幾乎沒有出過遠門,想必也從來沒有走過水路。
“你沒坐過船,我怕你暈船。”筱雨道:“既然現了身,以後就乖乖跟在我們後邊兒走。”
長虹“哦”了一聲,頗有些興奮。
“要坐船哎!”
筱雨抿脣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長虹一身衣裳髒兮兮的,便催促着他洗漱沐浴。
長虹喜滋滋地去了,想着要坐船,心裡便十足十的興奮。
“……也不知道這小子這段時間到底是過的什麼日子,恐怕十天半月的都不洗個澡吧?”筱雨望着他的背影好笑道。
楚彧點了點頭,也笑道:“他怕跟丟了人,一路上自然也不敢大意,又沒帶什麼銀錢,這一路走來,肯定都是風餐露宿的。個人清潔方面……咳,當然就有些不拘小節了。”
筱雨輕哼一聲,想了想又道:“大哥的意思,是讓長虹跟着我們去西嶺歷練歷練。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更何況長虹又不喜歡讀書,讓他見識見識民俗風情,倒也不錯。不過……他這麼大了,我卻是不想就讓他做一個遊玩之人。他跟初霽不一樣。”
楚彧不由笑道:“你對這兩個弟弟,倒是區別待遇。”
“我哪有?”筱雨哼了一聲,道:“初霽自身性子如此,他又有醫術傍身,惜暖在他身邊也能替他打點好日常生活,自然不用我過多操心。但是長虹不一樣。他這麼大的年紀了,玩心重,還沒有什麼一技之長……”
“誰說長虹沒有一技之長了?”楚彧忍不住反駁道:“阿淳不是說了嗎?賭場上的那些個老千手法,長虹可是門兒清。”
筱雨好笑道:“難不成讓他變戲法去?”
“他要是喜歡,也無不可啊。”楚彧笑道:“莫非,你是希望長虹能夠出人頭地?”
“這……”
筱雨拐了彎兒想,倒也覺得自己強求太多。
長虹是秦招祿和宋氏的幼子,最小的兒子一貫是最受疼愛的。好在長虹的性子並沒有長歪……雖然是有些乖張荒唐了些,但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壞人。
秦招祿和宋氏只是希望他能夠“學好”,能夠做點兒實事,知道長虹讀不進書,也並沒有強求要他一定博覽羣書出口成章。
連爹孃都沒有逼迫長虹如何,只是覺得他有些“不務正業”,希望筱雨可以扭一扭他的性子。
那筱雨又何必一定強逼着長虹做什麼呢?
她憑什麼去主宰長虹的人生?
想到這兒,筱雨便釋懷了。
“倒是你看得通透。”筱雨嘆道。
楚彧笑道:“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長虹是你親弟弟,你當然是關心則亂。”
頓了頓,楚彧輕輕覆上筱雨的手道:“等到了西嶺,讓長虹先熟悉熟悉西嶺的生活環境,你們姐弟再好好聊一聊,問一問長虹的想法。”
筱雨輕輕地點頭,對楚彧莞爾一笑。
楚彧心中一動,不由湊上去,輕聲在筱雨耳邊笑道:“我這個姐夫,當得如何?”
“……甚合我心。”
筱雨輕輕一笑。
坐船對長虹來說是一件頂新鮮的事情,船離了岸開始走動,長虹便大驚小怪地不斷高聲叫着,從船頭跑到船尾,又從船尾跑到船頭。
騏兒笑話他是土包子,長虹也並不生氣。
“我是沒坐過,等我坐熟了,我也不覺得坐船是什麼大事兒。”長虹揚了揚脖子,趴在船邊往水裡望,問騏兒道:“能不能坐這兒釣魚?”
“船走着呢,哪兒能釣得上來魚?”騏兒哼了一聲,覺得長虹無趣,轉身去船艙睡覺去了。
長虹又是嘿嘿一笑,心想着別人釣不上來魚,自己不一定就釣不上來魚。
在他的要求下,在船上等候差遣的船工便麻利地給他找了魚竿魚餌來,長虹像模像樣地蹲在船邊釣魚。
只可惜,他的釣魚計劃被迫中止,因爲他沒想到,他真的開始暈船了。
好在筱雨準備充分,聽說他有暈船的症狀便讓人給他吃了藥。否則長虹真要吐個昏天黑地不可。
令長虹興奮不已的坐船之行,在他持續的難受中總算是劃上了句號。
騏兒毫不吝嗇地“誇獎”他,說他真是嬌弱如女子。
長虹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總算是踏上實地了,他最後吐了一把,方纔豪氣干雲地猛生了個懶腰,大喊道:“老子終於踩到地兒了!”
筱雨無奈又責備地看了一眼,道:“外甥在這兒呢,說什麼混話。什麼老子老子的。”
長虹只能嘿嘿一笑。
到了新的地方,長虹一切都覺得新鮮,尤其是西嶺和大晉的不同之處,他總會湊上去仔細研究個清楚。
都回到了西嶺,楚彧和筱雨也不趕時間了,能夠在大年之前趕回國都聖域便可。所以一路上,他們也都滿足着長虹的好奇心,他想要多待會兒,便也停下來讓他多待會兒。
也權當是他們視察民情了。
楚彧一行人的行走路線是沒有隱瞞的,當地的官員會在他們到來之前提早得到通知,爲他們準備歇宿之地。
但楚彧不希望擾民,所以嚴令禁止因爲他們的事情,干擾百姓們的生活。
到了西嶺,長虹方纔感覺到了在這個國度,自己的姐姐姐夫,還有那個身爲國君的外甥,是何等的得民心,是何等的讓衆多官員都無比崇敬。
臨進國都前,長虹終於忍不住跑到了筱雨跟前,輕聲道:“姐,這一路上我都聽百姓們說你們和我大外甥怎麼怎麼樣的……我大外甥這麼厲害,才十歲,就讓西嶺的百姓對他完全信賴,把他的話當做是聖旨?”
筱雨斜睨他一眼,道:“你大外甥的話,在西嶺本就是聖旨。”
“……我的意思是——”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筱雨笑了笑,拉下長虹的手道:“你大外甥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那倒也是。”長虹想了想,點了點頭,卻還是道:“可我還是有些……惴惴的。”
“爲什麼?”
“總覺得我大外甥好厲害,我在他面前,怕是端不起舅舅的架子。”長虹挺了挺胸。
筱雨聞言一笑:“敢情你是想在康康面前端架子呢?”
“我是舅舅嘛……”
筱雨忍不住戳了下長虹的額頭:“私下裡你可以和康康玩笑,但若是有旁人在,你不要去挑戰康康的威嚴。身爲西嶺的聖皇,康康他……有時候是很可怕的。他的性子,完全不同於我與你姐夫。知道了嗎?”
長虹有些遲疑,半晌後方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心下其實有些不服,想着再如何,再被百姓鼓吹得厲害,大外甥不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嗎?
哪有那麼誇張?
但姐姐既然這麼說了,他還是先看看自己有個怎麼樣的大外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