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福罵秦金秦銀是倆畜生玩意兒,那是老子罵兒子,天經地義。可“畜生玩意兒”幾個字從筱雨嘴裡說出來,味道就變了。
秦招福不悅地看了筱雨一眼,但到底是沒做聲他知道現在這家裡,說話分量最重的就是筱雨,他也不敢跟筱雨嗆聲。
將高氏下了葬,秦家的喪葬大事便算告一段落了。秦招祿和秦招壽作爲主人,請鄉親們再聚一起吃了一頓好飯菜,方纔謝過衆位鄉親,一一將人送出家門。
果然如筱雨跟羅氏所說的,鄉親們多半都沒有與秦招福寒暄,只與秦招祿和秦招壽說話。頂多再與秦斧說兩句“節哀”之類的安慰。秦家長子秦招福倒成了個擺設。
送走外家人,就只餘秦家內部的人了。
在這個時候,秦招貴和王氏忽然上了門。
王氏看上去春風滿面的,手託着腰,一點兒沒變化的肚子往前挺着,上身往後仰。明明只是懷孕初期,卻像八九月即將臨產的模樣。
秦招貴小心地在一邊扶着他,好像他身邊就是個易碎瓷器,半點兒沒注意就要摔個稀巴爛。
秦招祿自高氏暈厥到高氏下葬,還沒見過秦招貴的面。猛地一見到這個幼弟,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話毫不客氣:“娘都下葬了你倒是來了,真是孃的好兒子!就算是入贅到了別家,那也算是從秦家‘嫁過去’的,出嫁的女兒親孃死了都知道回孃家看看,你這個兒子還真是出息。”
秦招貴縮着脖子沒吱聲兒,倒是王氏一副好脾氣地笑說道:“二哥,不怪我家招貴,我這懷了娃,我爹孃說瞧死人忌諱,回來小心帶了晦氣。二哥你也不希望你這侄兒出個什麼事兒吧?”
秦招祿不想與王氏一個婦道人家計較,冷哼一聲徑直問道:“那你們不來便罷,這會兒娘都下葬了,你們又來了,這算怎麼回事兒?”
王氏還是笑着,道:“我這不是尋思着,好歹也是招貴的娘,咱們做兒子兒媳的,合該來瞧瞧。只是礙於我這懷了娃,怕衝突,就只能等娘下了葬來看看。娘雖然沒了,這不還有爹嗎?來寬慰寬慰爹也是好的。”
秦招祿道:“你們這來,不是來寬慰爹,倒像是來氣爹的。”
王氏依舊笑容滿面:“二哥,凡事都要往好處想。娘雖然走了,可我這肚裡懷了娃,過幾個月那也就是個新生不是?咱們還是要更想着喜事兒才行啊。”
秦招祿冷笑一聲:“三句不離你‘懷了娃’,你肚子裡那娃是鑲了金還是嵌了銀?再是精貴,這新生也不姓我們秦家的秦姓,我們有什麼可想的?甭跟我廢話,今兒你們來幹嘛來的,直接說。我這兒還有事兒,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們磨蹭。”
王氏漲紅了臉,臉上也不笑了,朝着她那架勢是想捋了袖子和秦招祿好好“掰扯”一番的,卻被秦招貴也攔住了。
秦招貴支吾了半晌後道:“二哥,我跟桂花今天來,真的是想來看看爹的……上次我偷偷過來,想給點兒銀錢,好讓二哥三哥辦喪事,結果二嫂推回給我……回去後我才知道桂花曉得我過來的事情,她也沒怪我……我們這會兒來,也想表達下心意……”
秦招貴說着就從袖子裡掏了荷包,悶聲朝秦斧走了過去,將荷包遞到他面前,說:“爹,你收着吧……兒子不孝,爹你別怪我。”
秦斧老淚縱橫,一手把荷包給秦招貴推了回去,一手去抹眼淚。
秦招貴木頭一樣站在他跟前,機械般地再將荷包給他推過去。
王氏尋了個穩妥的位置坐了,出聲道:“爹,你就收下吧,要是嫌少,我跟招貴也真沒多的了。”
秦斧卻是無論如何堅決不收,秦招祿看不下去,道:“爹不要你就收回去,推來推去的做什麼?爹年紀大了,你別惹他傷心。”頓了頓,秦招祿還是緩和了語氣說道:“你們有這個心,平時多來瞧瞧爹就行了。吃喝方面我跟你三哥還能虧待了爹不成?”
秦招貴沉默地將荷包收了回來,慢慢地走到王氏身邊,乖乖把荷包遞了過去。
王氏臉上也現了兩分尷尬,哈哈笑了兩聲將荷包揣進了懷裡,說:“孃的喪事,二哥二嫂還有三哥三嫂真是受累了……”
說着,王氏斜眼看了一直沒做聲的秦招福一眼,頓了頓道:“我怎麼覺得,少了人似的?”
王氏眼裡散發着熊熊燃燒的好奇和興奮,筱雨篤定她是聽到了什麼,來這邊兒瞧熱鬧的。
秦招祿不耐煩地擺手道:“少了什麼?”
“大嫂,秦金跟他媳婦兒,還有元寶和銀子啊。”王氏理所當然地道:“大房家怎的就只有大哥在這兒?”
王氏歪着頭望着秦招福,迫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秦招福只擡了下眼皮,不回她的話。
沒人搭理王氏這個提問,王氏只能自己將話題進行下去:“我聽說大嫂帶着元寶跑了,這是咋回事兒?還有銀子,我叔叔說昨兒他去鎮上打短工,瞧見和娃長得很像銀子,跟了上去卻見那娃進了家妓館,尋了門口的****問,才知道那娃在妓館裡做小廝……我覺着應當不是銀子吧?”
秦招祿眉眼一動,立刻看向王氏:“你說的是真的?”
王氏見有人搭話了,特別興奮,連忙點頭:“當然是真的!我叔叔親眼瞧見的!”
“這怎麼回事!”秦招祿立刻看向秦招福,聲音大得震破天:“你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
秦招福慢悠悠地伸手掏了掏耳朵,不疾不徐地道:“他自己跑去找活兒做,說不想待家裡等着被我染上病,我還管他個畜生崽子去哪兒。”
秦招祿額角青筋暴起,忍住火氣道:“他才只有八歲!你也狠心!”
秦招福嘀咕道:“他都不管我這個爹的死活,我還管他個王八羔子個死活。”
秦招祿長長出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要笑不笑:“難怪啊,難怪……你就且等着,熬一天算一天是吧?落到今兒這個下場,你還真是報應!”
秦招福笑笑:“嗯,大概是的。”
“秦金跟他媳婦兒呢?”秦招祿閉了閉眼,無力地問道:“他們去哪兒了?”
秦招福搖了搖頭:“不知道,大概跟秦金他那個婊|子娘一樣,遠遠兒地跑了。”
衆人沒說話,王氏突然興奮地問道:“大哥,你說大嫂什麼?婊|子?她做了什麼你這樣說她?”
筱雨扶了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