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叔的動作很快,工作效率讓筱雨也十分佩服,已經做好了一面的大櫃子了。
筱雨一個人自然是搬不回去的,方子叔叫了人幫忙給筱雨搬了過去,半路上碰上秦二毛,熱心的秦二毛也上前搭了把手。
筱雨結了這個櫃子的工錢,方子叔笑說:“餘下的很快也能打好,筱雨你急嗎?”
“不急。”筱雨笑道:“方子叔不用趕工,慢慢做就好。明年春能把傢俱全部打好給我就行。”
方子叔道:“這簡單,冬天在家裡窩着也是窩着,正好能乘着這個時候做點事兒打發打發時間。”
方子叔樂呵呵的,又看向秦二毛,笑道:“二毛啊,叔還得感謝你,給我介紹來這麼大的生意。”
木料大多都是秦招壽去伐來的,原料上筱雨不用花什麼錢,給方子叔的也不過是人工費。所有她需要的傢俱打下來也不算貴,但方子叔賺的是純工錢,利潤便大了。尤其是冬天,尋常人在家裡幾乎只是捱日子,方子叔卻還能在開春時候入一筆錢,這對他來說當然是大生意了。
秦二毛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頭。
方子叔招呼着人回去了,筱雨送他們出門,秦二毛跟她並肩走着,問她說:“狗,狗在你家還習習慣吧?”
想起小寶賊來了也不知道,悶頭大睡的模樣,筱雨笑道:“那畜生這會兒就知道吃了睡,睡醒了又吃,看家護院暫時是指望不上它了。”
秦二毛便笑起來,說:“狗,狗小的時候都都這樣,再長大一一點兒就好了。”
筱雨點點頭。
秦二毛作爲筱雨走得較爲親近些的異性朋友,又幫了她不少的忙,筱雨是很感激他的。眼見着要入冬了,雖然知道秦二毛家裡境況不錯,筱雨還是關心地問道:“過冬的事情你家都準備好了吧?畢竟前段時間給出去了五兩銀子,也是筆不小的數目了。”
秦二毛搖搖頭,笑道:“你你不用操心我,我家家裡都準備好了,過冬的東西都都買妥當了。倒是你,你家才讓人擔心,要是有什麼難處,你你記得跟我說,我能幫的一定定會幫你的,知道了,筱雨?”
秦二毛一臉懇切地看着她,生怕筱雨不答應。
筱雨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秦二毛的肩:“我知道了,我們是朋友嘛,我要是有困難,你一定會幫忙的。咱們不說這些客套的。”
秦二毛使勁地點頭:“嗯,朋友不,不講那些客套的。有什麼需要你你儘管跟我提。”
前面方子叔一行人已經走得有些遠了,秦二毛趕緊要追上去,跑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回頭對筱雨說:“我我爹孃讓我開春以後去鎮上跟着人學學一年半的算賬的手藝,以以後我也有一技傍身。筱雨你你開春以後打算做什麼?”
筱雨先是對秦二毛爹孃的打算有些意外,畢竟秦二毛是個結巴,待在村裡倒還好,大家都認識的也不會說他什麼,可到了鎮上多的是那種不拿正眼瞧人的人,要是當着秦二毛的面說他是結巴,那多傷人。
但轉念想想,秦二毛總不能躲在村裡一輩子,他以後也要娶親生子,要跟人交流的。他爹孃讓去去學點兒手藝也是爲他將來着想。
筱雨便笑道:“你這樣挺好啊,有一技之長,誰也不敢小瞧了你。”想了想又說:“開春以後的事等開春以後再說吧,我現在還沒想好,但總歸是要多攢錢的。”
秦二毛便露出一個笑臉來:“到到時候你需要什麼幫幫助,別忘了我啊。”
筱雨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幫忙的。”
秦二毛心滿意足地走了,筱雨望着他走遠,正準備轉身,卻看到對面朝這邊兒走過來個人,跟秦二毛擦肩而過的同時,還用兇狠的眼光看着秦二毛。只是秦二毛沒有注意,一徑朝前方去了。
筱雨頓住身形,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來人。
沒有認錯,這個人就是她發現的,那個窺伺她家的人,陳家三兄弟之一。
陳大被筱雨卸過手臂,這人並不是陳大,那隻能是陳二或者是陳幺。從年齡上來看,應該是陳幺無疑。
陳幺走到了筱雨面前停住腳步,因個子比筱雨高一頭,這會兒望着筱雨便有些居高臨下的態度。
筱雨無所畏懼地微微擡頭瞟了他一眼,抱了手臂在前胸,語帶譏諷道:“從這條道,只能去我家。你可別告訴我,你是要去我家做客。”
陳幺怒視着筱雨,許是因爲陳大被筱雨修理過,陳幺面對着筱雨時也有些懼怕,並不敢對筱雨動手。他就站在原地,依舊用眼神恫嚇着筱雨,咬牙切齒地說:“還沒嫁人就知道勾引漢子了。”
這話要換做別的姑娘聽了,肯定立馬辯駁,哭着說自己冤枉,可筱雨不是那種哭哭啼啼的人,她只諷笑着,用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幹你何事”來回應陳幺。
這話自然是把陳幺給噎了個半死,他狠狠盯着筱雨,恨不得抽她的筋剝她的皮。眼瞧着陳幺已經忍無可忍了,他卻突然笑了,說:“你別得意,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老子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筱雨當然不以爲然。
陳幺到底是沒靠近筱雨家,甩下這句話他便掉頭走了。筱雨對着他的背影輕哼了一聲,也轉身回家去。
至於陳幺說的他有的是辦法收拾筱雨的事,筱雨倒是一點兒沒放在心上。
安安靜靜地過了幾天。
天氣轉寒,早起時說話都能冒白氣了。羅氏和筱雨這段時間忙着醃製冬天能吃的鹹菜,秦招壽也已經將地窖給收拾了出來,把一樣樣過冬要吃的東西往裡面搬。家裡孩子多,筱雨和羅氏都有事要做,照顧弟弟妹妹的事情便落到了潔霜身上。
一家人都在爲能過一個安穩的冬天而努力,雪落下來的前一天,卻有一支隊伍吹吹打打地朝筱雨家走來。
當時秦招壽沒在家中,畢竟是要過冬了,他有幾個交好的朋友約好了要在一起喝一頓,這日他便是赴約去了。家中只剩下羅氏、筱雨和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初時聽到附近有辦喜事兒纔會有的那種喜樂聲,筱雨還問羅氏,前邊兒是誰家辦喜事兒。羅氏也有些雲裡霧裡,沒聽說哪家最近要辦喜事兒啊。等到喜樂聲越來越大,很明顯是朝着筱雨家這邊來的,筱雨和羅氏才停下手中的事情,凝神聽了起來。
筱雨覺得不對勁,爬上了院牆朝外望,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怎麼了?”
羅氏在下邊注意着筱雨的臉色,見她神情不對,頓時有些緊張。
“是隊迎親的,打頭的人,是個沒見過的年輕男人,旁邊跟着的……”筱雨握了握拳頭:“不僅有秦招福一家,爺爺奶奶也都在。”
羅氏驚呼一聲,筱雨臉上越發沉重:“同行的有好多壯漢。”
“這、這怎麼辦……”
這架勢擺明了是要強娶了!
筱雨半路上遇到陳幺的事情並沒有跟秦招壽和羅氏說,在她看來這根本不算什麼事,不過是兩句狠話,她也並沒當真。可她沒想到的,秦斧和高氏竟然會和陳家的人狼狽爲奸!
羅氏聲音都有些走調了:“筱雨,趕緊躲起來,趕緊的……晚了就來不及了!”
要是真的被人拉着上了花轎擡去了陳家,即便是被押着去的,筱雨也只能自認倒黴,因爲她已經到了陳家,那邊是陳家的媳婦兒了!
羅氏一邊說着,一邊搶上前去將院門給鎖上,又搬來了堂廳裡的桌子板凳什麼的將門給堵上。
筱雨卻是一動不動,沉聲說道:“三嬸,我不願意嫁,誰也奈何不了我。”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怕他們,也不想躲起來。
羅氏一聽立馬急了,拉了筱雨說:“你沒經歷過這種事你不知道,你要是能反抗他們,不上花轎倒也罷了,可要是你被他們制住了,你上了花轎,擡到了陳家,那你就只能是陳家媳婦兒了。更何況你不是說你爺爺奶奶他們都在的嗎?擺明了他們也是同意這門婚事的,就算你說破了天,人家也只會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孃不在,你就只能聽你爺爺奶奶的啊!”
羅氏一邊解釋着,一邊推着筱雨:“你趕緊,你趕緊找地方躲起來,趕緊的……”
筱雨面沉如水,她有一種雙手拿刀殺將出去的衝動。可是她不能,她若是孑然一身,就算亡命天涯她也不怕,可她還有牽掛,她不能有任何事情,她答應了弟弟妹妹會照顧好他們,她就必須得做到。
“趕緊的啊!”羅氏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那奏樂聲已經越來越近……
“三嬸,我躲起來也會被他們找到的,躲起來不是辦法。”筱雨沉聲說道:“我弟弟妹妹就暫時拜託三嬸了。”
羅氏急忙點頭,下一刻,筱雨閃身跑到了後面的院牆根,像一隻壁虎一般爬了上去。
“二、二姐……”潔霜愣愣地看着掛在院牆上的筱雨,筱雨回頭道:“潔霜,聽三嬸的話,等姐姐回來。”
話音剛落,院牆上已經沒有了筱雨的影子。
從遠處看,一隻喜樂迎親隊正走到了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一戶人家門前,而這戶人家的後方,卻有一個快速奔跑的影子,朝着從禁林裡流淌出來的那條無名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