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不由地低頭看了筱雨一眼。
“怎麼了?”筱雨也擡頭看向他,微微一笑:“聽到我提起謝大哥,你吃醋了?”
楚彧頓時咳了一聲,勾脣一笑:“吃醋?你若是對他有意,我自然會吃醋。可你對他從未有意,我又有什麼醋可吃?”
筱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趣。”
楚彧低笑一聲,卻是道:“你爲什麼感慨說謝明琛還活着?難道你以爲他已經死了?”
“別胡說。”
筱雨不由瞪了楚彧一眼,道:“是因爲之前謝大哥去平州醫治時疫,後來就一直沒聽到他的消息,我心裡自然擔心。”
楚彧輕哼了一聲,筱雨好笑道:“你一大男人,斤斤計較這些做什麼?”
“誰讓他之前差點和你談婚論嫁呢?”
楚彧伸手攬住筱雨:“再說,我和他也一向不怎麼對付。”
“怎麼說?”筱雨看向楚彧:“謝大哥人很好。”
“人很好是一回事,這和他同我相處不好並不衝突。”楚彧道:“我和他的性格有些相斥,所以我們成爲不了好朋友。”
筱雨皺了皺眉頭:“我印象當中,你和謝大哥倒的確是相處得不怎麼好。”
這時被筱雨抱在懷中的康康發問道:“媽媽,謝大哥是誰?”
“寶貝兒,你得叫謝叔叔。”
筱雨輕輕點了點康康的小鼻頭,道:“他幫過媽媽,算得上是媽媽的恩人。”
“那爲什麼爹爹不喜歡謝叔叔?”
康康又看向楚彧,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你看,康康都瞧出來了。”
筱雨輕哼一聲,楚彧笑道:“我也從沒有掩飾過。我不討厭謝明琛,只是對他也並沒有太多好感而已。當然,對他一直幫助你這一點,我也是感激的。”
筱雨好笑道:“那你說起謝大哥的時候,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楚彧無奈地應了一聲。
“不過真的,我們也在西嶺待了快四年光景了。如果大晉真的有使團會來西嶺,而謝大哥也在其中的話,我們要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
筱雨頓了頓,道:“你聽說的那大晉使臣的名單,五個人都是我們的親朋好友。這還真是……”
“別人倒也都不說了,還有你大哥。”
楚彧笑了一聲,對康康道:“說不定康康能見到他大舅舅。”
康康攬住筱雨的脖頸說道:“我大舅舅是將軍。”
筱雨笑應道:“對,你大舅舅是將軍,二舅舅是大夫。”
“媽媽,我不是還有個小舅舅嗎?那我小舅舅是什麼?”
筱雨想了想,笑道:“你小舅舅跟你一樣,還沒長大呢。”
“那我小舅舅是做什麼的呢?”康康又問道:“我還沒長大,也和爹爹一起處理政務了。”
楚彧哈哈大笑。
筱雨捏了捏康康的鼻子,道:“你小舅舅負責逗你姥姥姥爺笑。”
康康嘟囔道:“我沒看過姥姥姥爺。”
“可你給姥姥姥爺寫信了呀。”筱雨笑道:“爹爹不是還畫了你和弟弟們的畫像,一同給爺爺奶奶還有姥姥姥爺寄回去嗎?”
康康看向楚彧,一本正經道:“爹爹,我覺得我信裡有的話還要再改一改。”
楚彧暗笑,挑眉道:“已經寄出去了。”
“那我要另外再寫一封信,爹爹你再幫我寄給他們。”
康康在筱雨懷裡掙了掙,筱雨將他放了下來,康康撒開了腿便往他的書架方向跑。
筱雨笑着搖了搖頭:“康康這孩子,還真是力求完美。”
筱雨提過讓康康給大晉的親人寫信之後,楚彧便交代了康康這個“任務”。
康康將第一次給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寫信看得十分重,斟酌語句簡直到了苛刻的地步,讓本來抱着看好戲的楚彧到最後也不由的叫苦不迭。
這還不算,他寫好一封信之後,刪了改,改了刪,終於滿意了再謄寫到新的紙上,再看一遍時卻又覺得不滿意了。
就這般反反覆覆刪刪添添改改的,直到最後筱雨看不過去,提醒楚彧讓康康別再在一封家信上耗費時間和精力,楚彧方纔打斷了他,將他不知道第幾次謄寫好的信搶了去,裝進信封之中封好。
康康不樂意,楚彧道:“你已經寫得很好了,再這樣改下去要改到什麼時候?這是家信,又不是要發佈的政令。”
康康卻認真道:“可是這是我第一次和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打招呼。我要是寫得隨意,爺爺奶奶他們肯定會覺得我敷衍。他們會不喜歡我的。”
楚彧只能笑着安慰道:“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會很喜歡康康的。”
“你又不是他們。”
康康撅了撅嘴,嘟囔了一聲,朝着楚彧伸了手,道:“爹爹,讓我再看看,有沒有錯字……”
雖然最終總算是將康康寫的信讓人給送去了大晉,但這一番折磨下來,楚彧累得夠嗆。
他和筱雨說道:“我可算是見識到了康康認真勁兒。這孩子將來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什麼,他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筱雨皺了皺眉,道:“他懂得堅持當然是件好事,但是過猶不及。要是過了那個度,可就不叫堅持,而叫偏執了。得把他的性子給擰回來些。”
康康因爲早慧,心智早開,懂得的事情比同齡人不知多多少。他的想法連楚彧和筱雨這做父母的都沒辦法瞭解一個清楚。
但他做事一定要做到完美,這是事實。
有這樣的兒子,省心不少,卻也操心不少。
騏驥兄弟學會翻身後不久,大晉要派遣使團前來西嶺,和西嶺共商發展大計的消息,已傳得國都一帶人盡皆知。
楚彧也收到了大晉的函札,確定了這一消息。
使臣的名姓赫然在上。
與楚彧之前所聽到的版本基本相同,但大概是考慮到西嶺女子也可參政這一點,大晉竟也派遣了一名宗室女前來西嶺。
名號筱雨未曾聽過,楚彧卻是道:“是昌平郡主。”
“你認識?”筱雨略好奇道。
楚彧道:“是先皇的外孫女,皇上的表妹。其父乃是將侯,與我曾經在南灣共事過。”
楚彧頓了頓,道:“看她的封號,還是昌平郡主,也並未冠夫姓,難道還未嫁人?”
“沒嫁人怎麼了?”筱雨倒是覺得好奇。
楚彧道:“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離開大晉的時候,昌平郡主應該已經到了及笄的年紀。這般算,她要是還未出嫁,如今應該也要快雙十年華了。皇族宗室之女這個年紀還沒出嫁的,不多。”
筱雨納悶道:“你怎麼會那麼關注昌平郡主?”
楚彧莞爾一笑,道:“當初起兵南灣時,昌平郡主跟着她父侯來傳達皇上旨意,鬧着不肯走,要跟着我們一起打仗。她那時還小,鬧騰得很,最後被他父侯給拎了回去,她還吵着說總有一天會上戰場。能有這樣魄力和作爲的小姑娘不多,所以我印象比較深刻。”
筱雨點了點頭,笑道:“說不定這昌平郡主的確是巾幗不讓鬚眉呢?”
楚彧笑道:“我們在西嶺四年,對外消息閉塞了也有四年。雖說近兩年和大晉開始往來,但還是有所保留的。有關昌平郡主的消息,我沒有聽說過。不過她既然能出現在使臣名單上,可想而知,她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筱雨頷首,頓了頓問道:“大晉的使臣什麼時候能到西嶺?”
“總要有一季的時間吧。”
楚彧算了算日子,道:“那時正是暖春。”
日子有盼頭,就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
轉眼寒冬又過,春日再來。
康康又竄了個頭,他站直已經能到筱雨的大腿處了。
騏兒驥兒學會翻身之後,在榻上自己就能翻滾地自得其樂。
除了兩個專門照顧騏兒驥兒的婦人,慧兒也盡職盡責地做一個姐姐,守在他們的身邊。
也因爲這樣,活潑調皮的慧兒在面對騏驥兄弟倆的時候就會變成一個十足的小淑女。
筱雨在欣慰的同時,卻有一個煩惱正在困擾着她——作爲騏兒和驥兒的孃親,她沒辦法分辨這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兒子。
同樣的難題也困擾着楚彧。
慧兒也會弄糊塗,騏兒驥兒得混着叫兩個小傢伙。
就連照顧騏兒驥兒的婦人,要是一個走神沒注意到兩個孩子,也會將兩個孩子弄混。
唯一能區別兩個孩子的標記,是他們屁股上的胎記。騏兒的在左屁股上,驥兒的在右屁股上。
但總不能認不出孩子來,就去掀孩子的褲子吧?而且聽說胎記會移動、會隨着孩子長大而消弭。以後要區分他們,只能看他們身上佩戴的飾物了。
作爲親生父母,楚彧和筱雨認不出騏兒驥兒。但作爲他們的長兄,康康卻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騏兒,誰是驥兒。
問他爲什麼,康康也說不出原因來。
他就是知道誰是騏兒,誰是驥兒。
面對這樣的康康,筱雨有時候都會挫敗。
幸好,康康是個乖兒子,從來不笑話自己的媽媽認不出兩個弟弟來。
陽春時節,大晉使團距離西嶺國都還有兩日路程的消息傳抵聖域。
數年未見的故人們,終於要重聚在一起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