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筱雨臥牀了兩天,對外宣稱是染了風寒。
康康當然也知道筱雨多半是因爲他而生的病,他也來探望過筱雨,但筱雨每每見到他臉上露出的疼惜的表情,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好在筱雨體質好,身體恢復得倒也快。
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卻沒想到小插曲之後,北漢和西嶺聯姻之人卻定了下來。
北漢使臣興高采烈地宣佈,西嶺聖皇將會在成年後迎娶北漢天公主,與北漢結爲秦晉之好。
這個消息,卻引起了西嶺不小的譁然。
西嶺在十年前一直是閉國的狀態,皇族男子的配偶之婦多半都是從十五大家族中選出來的,還未曾有過娶外族之女爲正婦的情況出現。
更何況要娶外族之女的,還是西嶺衆望所歸的聖皇。
從康康即位爲王之後,西嶺很多女子都盼望着自己能夠生個女兒,說不定可以飛上枝頭做鳳凰,成爲聖皇衆婦之一。
現在這個領頭的名額被佔,任誰都不會高興。
一羣貴族女子已經涌向了筱雨這邊兒,拐着彎兒地懇求筱雨勸聖皇改變主意。
她們自然是不敢鬧到康康跟前去的,便只能來求筱雨。
筱雨初時還會好言相勸,將她們送走,到後來實在是被鬧得煩了,直接閉門謝客,眼不見爲淨。
康康的這個決定,至少在西嶺國都內,掀起了一陣風波。
大貴族們眼瞧着聖皇年不過十歲,就已經可以定下親事,便紛紛開始活躍了起來,也想爲自家的女兒、孫女兒也謀個將來。
走哪條路比較捷徑呢?自然是走聖夫人那條路比較好了。
聖夫人生了個女兒後,更少見人了,聽說聖夫人的脾氣遠不如剛來西嶺時那般暴烈,現在的聖夫人是個溫柔如水的女人,想必求到聖夫人面前,想法比較好實現一些。
前來遊說筱雨的當然還是那些個貴族婦人。
毫無意外的也吃了閉門羹。
筱雨覺得腦仁兒疼。
“康康還不到十歲,談婚論嫁實在太早了。和北漢的聯姻可以說是形勢所迫,可你說這、這些個貴族老爺們,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也趕着來添亂?我真想大吼他們一頓,拿一把大刀把他們全給趕出去。”
楚彧好笑地摟過她,道:“這些貴族老爺都是已經賦閒在家的,成天吃飽了沒事兒做,可不得想着這些‘歪門邪道’嗎?不值當爲他們生氣。”
楚彧勸了幾句,見筱雨起伏不定的胸口也緩和下來了,便扶着筱雨坐了下來。
“現在你也閉門謝客了,那些個貴族婦人但凡有點兒腦子都會知道你是不耐煩搭理她們,她們多半也不會再往你跟前湊了,不用擔心。”
楚彧笑笑,拉過筱雨的手:“頭兩日才生過病,可別又被氣出了毛病。”
說到這兒,楚彧卻是輕聲問道:“你身體一向很好,怎麼突然就生病臥牀了?大夫說你是鬱結於心,怕問你再勾起你心事兒,前幾****就沒提。你現在倒是和我說說,你有什麼心事?”
筱雨張了張口,輕嘆一聲。
楚彧輕問道:“可是爲了康康的事?”
筱雨微微低頭,半晌後輕輕“嗯”了一聲。
“那孩子啊……”筱雨搖頭道:“他還是年紀太小,看着成熟,其實,並不真那麼成熟。”
筱雨將那日康康和她說的話娓娓道來,末了她問楚彧:“你說,究竟說他太幼稚,還是我太感性了?”
楚彧搖頭:“你向來是個理性之人,哪裡來的感性。”
“你說……康康將來若是真的遇上他喜歡、動心的女子,他還會愛嗎?”
“難。”
楚彧道:“他從現在就否定了男女之間的感情,將來真遇到了這樣的女子,恐怕……對那女子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想我的兒子,變成一個連怎樣去愛人,都不知道的笨蛋。”
筱雨的話中帶着淡淡的無奈和感傷。
康康對她而言的意義,與騏兒驥兒和樂兒對她的意義不一樣。
筱雨在康康這個兒子身上傾注的目光和心血最多。
可漸漸的,這個孩子卻越來越長得與她設想中的長大的兒子有些大相徑庭。
她希望她的兒子溫柔而聰慧,但康康卻越來越隱忍和腹黑。
他的內心裡,似乎住進去了一個魔王,在引導着他在深不可測的黑洞中越走越遠。
筱雨想要拉住他,卻頹然地發現,兒子,已經不是任由着他牽着手,叫他往那邊練習走路就往哪邊練習走路的兒子了。
他早已不受她控制。
筱雨仰天嘆了一聲。
“有一個北漢的天公主還不夠,現在這些個貴族的婦人還要往康康的身邊塞人。他們都是什麼心思?以爲自己的女兒、孫女、外孫女的,進了這聖域,就能幸福?”筱雨搖頭:“我更不想讓康康成爲女人們眼裡的香餑餑,被所有的女人惦記着,成爲女人們爭奪的對象。”
楚彧抿了抿脣,輕聲提醒道:“可是,你總要正視一個現實。”
“什麼?”筱雨定睛看向楚彧。
楚彧輕吸了口氣,方纔說道:“康康他是一國帝王,現在複雜的天下局勢,決定了他此生不可能只有一個妻子。北漢送來了女人,大晉豈會不送?海國表示禮儀,興許也會送。還有那些彈丸之地的小國,爲了能在強國的擠壓之下還能存活,或許也會送……而西嶺內部,老派的貴族、新派的官,都是需要籠絡安撫的對象,納之爲妾,是最簡單便捷的方法。”
楚彧輕聲道:“不管你願不願意,康康他此生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妻子。”
楚彧頓了頓,道:“從這個角度考慮,康康他從現在開始就告誡自己,要做一個對女子‘無心無情’的人,其實……也是他自保的一種方式。他不是幼稚,而是太成熟。”
楚彧輕輕攬過筱雨:“不要再給康康增添壓力,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人的很清楚,他是西嶺的帝皇,註定了這輩子,不可能隨心所欲。”
筱雨靜靜地淌下了兩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