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葉芷青真沒想到一場婚禮,倒讓他生出這麼多沒必要的感慨。

她在外漂零久,本就沒什麼歸屬感,真正讓她下定決心要走在一起的,也僅僅只是因爲眼前這個人。

“鴻哥,你想什麼呢?能不能踏進周府,對我來說其實並不重要,而一場盛大的婚禮也未必就是幸福的開始。很多時候也許是悲劇的開始呢。婚姻能不能幸福,取決於夫妻兩人是否能相親相愛的走下去,而不是取決於婚禮的盛大與否。”

她偎進周鴻懷裡,將他的大手拉下來,直視着他的雙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擠眉弄眼道:“……難道你是覺得我們過的不幸福,起了外心?”眼神斜睨,暗示他的外心就在這院裡。

周鴻一腔愧意被她攪的煙消雲散,還有點哭笑不得:“怎麼每次說正事,都能被你給帶歪了?”這丫頭天生自帶跑偏氣質。

葉芷青糾正他:“那叫歪樓!歪樓!”

周鴻細想,居然形容的很是貼切,頓時大笑出聲,將她拘在懷裡一頓親,兩人氣喘吁吁摟在一處,互相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自己,心意相通,周鴻竟不覺和是難過了。

劉晗其人最是喜新厭舊,外面的紅顏知己排成排,真讓他爲了虞紅綾而放棄外面的紅顏,恐怕難度太大。

而他能做到始終如一,僅此一點就賽過劉晗許多。

他想通此節,心情大暢,兩人相依相偎說了許多知心話,諸如往後如何生活,孩子生下來如何教育,展望未來全是美好。

次日起牀,周鴻便寫了奏摺,往宮裡去請見,前程之事總要有個決斷。

魏帝近來生活的焦頭爛額,有一部分官員吵吵着要重懲太子,另有一部分官員主張寬宥太子,還有少部分爲太子辯解,朝堂上吵成了集市,亂糟糟一片。

他年紀大了受不得吵,尤其近來龍體欠安,葉芷青已經出宮,調理身體的事情全交給了太醫,不舒服起來總懷疑要麼是太醫沒盡心,要麼是臣子起了壞心,連嘗湯藥的太監也多提了四五個,同樣的方子要煎四五份,誰也不知道入到魏帝口裡的最後是哪一份。

胡衍來請示,說是周鴻遞了請見摺子,他遷怒起來毫無道理:“讓他候着,先晾晾再說!若不是他攪起兩淮的渾水,太子也不至於被下了天牢,讓朕如今進退不得!”

太子是他的兒子,當爹當父皇的想怎麼折騰制衡自己的兒子,全看心情,但是太子因爲別人而下了天牢,這就是旁人的不是了。難道他們就不考慮皇帝的顏面?!

胡衍心道:當初您老派周遷客前往兩淮鹽道,不就是存了要把兩淮的水攪混,清一清積弊的打算嗎?如今人家倒是真將兩淮清理了一番,連自己也差點沒保住,怎麼到了您好老嘴裡又沒好了?

他近來覺得魏帝愈發的難侍候,前幾天乾兒子胡桂春被遷怒打了一頓板子,如今還在牀上趴着沒起來,哼哼不已。

“陛下只管晾着他,哪有讓陛下氣惱的道理!老奴去瞧瞧,讓那些侍候的小子們都睜大眼睛盯着,候見處不許給茶水點心!”

胡衍這招挺靈,魏帝反被他逗樂了:“你個老貨,越來越不講理了!”他嘆道:“說起來,周遷客倒是個好的,能將兩淮徹底清理一遍,又能完好無損的回來,風骨與手腕俱有。尤其他那小娘子醫術不錯,如果不是懷孕,倒好留在宮裡侍候!”

這時候倒想起周遷客與葉芷青的好來了。

胡衍便作爲難:“那老奴到底是讓爲難周遷客,還是不爲難啊?聽陛下這話,他倒好像……還不錯?”

魏帝笑罵:“行了行了,別作戲了!你不就是怕朕寒了臣子的心嘛。朕也只是心裡難受,無處可說而已。晾晾就得了!”

這天傍晚,周鴻在餓的飢腸轆轆之後,總算蒙魏帝召見。

所幸周鴻體質極好,在外征戰飢寒總是無可避免的,早就練就了銅皮鐵骨,跪在魏帝腳下的時候,腰背依舊挺的筆直,仍有軍人氣勢。

“微臣叩請陛下萬安!”

魏帝冷哼一聲:“周鴻,你可知罪?!”

周鴻裝傻充愣:“微臣莽撞無知,闖下大禍,多謝陛下寬宏大量,容微臣自辯清白,這才幫微臣洗脫了罪名!”

魏帝近來喜怒莫測,也不再追究他的罪名,問道:“你遠在兩淮,卻能將京裡也給攪的天翻地覆,依你看太子的罪名可屬實?”旁觀者清,京裡官員的關係盤根錯節,周氏一向只在東南保境安民,於朝堂之事並無涉足,倒可放心問問。

周鴻擡頭,與魏帝的目光相撞,他沉思一時,才緩緩答道:“微臣與太子殿下向無交集,唯一私底下的交集便是當初尚是淮陽王的淮安王殿下在王府擺宴,微臣有幸與太子殿下同席。那時候,太子殿下對席間兄弟很是關照。微臣家中尚有一弟一妹,爲他們操心久了,見到太子殿下的舉動,總覺得……那必然是常年關愛已成習慣,發自內心的關心,而非在外僞飾虛矯。”

他不提爭權,只提兄弟之情,只希望能打動魏帝。

魏帝還有幾分不信:“你說的……可當真?”

周鴻大膽道:“微臣久在東南守軍,只懂忠君。”無論寶座上坐着的是哪位,其實都沒有區別。

“周氏祖訓,保境安民,不涉朝事,微臣不敢或忘。陛下恕微臣愚鈍,微臣在兩淮清理鹽道,見了不少貪官與心黑的鹽商,無不想着往自己荷包裡攬錢,這些人賺了錢必有去處,有喜美人,有喜建園林,更有喜奇珍異寶的,還有好權的,拿錢賣官,巴結上官,做出的事情無不與錢有關。微臣有個愚蠢的想法,太子殿下一身一體皆是陛下所給,那麼一大筆鉅款就算是妻族堂兄弟指證,太子殿下拿了銀子難道還能把東宮挖個大坑藏起來?”

魏帝目光炯炯望着他:“你繼續說——”倒好似聽進去了一點。

周鴻便道:“舉凡親族也未必就沒矛盾。旁人瞧着一團和氣,但也許私下當真有怨呢?太子殿下是陛下親子,兒子品性爲人如何,做父親的一定深知,萬沒有因爲外人而疑兒子的道理。縱是做兒子的有做的不是的地方,關起門來做父親的教訓一頓便是了。微臣父親每有覺得微臣失當之事,便將微臣關起門來一頓棍子好生教訓一頓,微臣年近而立都沒改變過。萬一給小人以可趁之機,趁機挑撥離間天家父子,該如何是好?”

三皇子野心勃勃,又害的葉芷青差點流產,往他家裡塞青樓女子,着實算不上好人。

比起鋒芒外露的三皇子,僅就周鴻所知所見,至少太子待人接物寬厚有餘,比三皇子要強上許多。

如果非要在三皇子與太子二人之間選擇一個,他寧可選太子。

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憑他對鹽道案的嗅覺,總覺得此事有蹊蹺。太子這幾年舉步維艱,一舉一動皆在魏帝的眼皮子底下,這麼大的動作魏帝不可能沒有察覺。

而太子若想逼宮,最該做的是掌握禁軍與京中駐軍,而就他所知,九門與宮城的禁軍防衛,如今依舊是魏帝心腹,並未遭皇子染指。

——沒有兵權,逼個屁的宮!

做武將的心裡沒那麼多拐拐彎彎,只有最簡單粗暴的判斷。

胡衍在一旁瞧的膽戰心驚,近來不少官員爲着太子都遭魏帝斥責,別人勸的越厲害,魏帝反彈的越厲害,直讓他不敢多說一字。

周鴻難得卻是個合適的人選,他既與諸皇子無交情,又不在京裡,對京中局勢更不明瞭,而且因爲他才從大理寺牢房出來不久,若私鹽案真與太子有關係,他對太子定然懷恨在心,應該不會爲太子說一句好話纔對。

鹽幫那些枉死在運河裡的幫衆們未及進京審案,就被冤殺,而他一路回京,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氣,在大理寺牢房裡相信也沒好日子過,隔壁就住着喬立平,三司會審之前,喬立平佔了上風,多少人不看好周遷客,總覺得他再也難脫牢獄之災,真沒想到三司會審一朝脫困。

若追根究底,此事與太子有關的話,那他這場牢獄之災的起因就是太子不滿自己的財路被斬。

逆向推理,得出的結論令人心驚。

周鴻的直覺拯救了魏帝與太子的父子之情,他坐在那裡,原本是高大巍峨的身軀似乎蒼老了許多,帶着些佝僂,許久之後才道:“你先退下吧!”

當天晚上,周鴻與葉芷青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宮裡再次傳出旨意,不是讓他回揚州任原職,而是派他一起審理鹽道案。

第二天起牀之後,周鴻接到童文議悄悄遣人送來的消息:太子被從天牢裡放了出來,又送回東宮看押。

這無異是個令許多振奮人心的消息,至少說明魏帝的心思已經有所轉圜動搖,並非一開始那麼堅定的認定太子有罪。

葉芷青:“謝天謝地,希望能夠還太子清白!”

周鴻苦笑:“若太子無罪,恐怕要有一大批人要掉腦袋。但若是太子有罪……也有一大批人要掉腦袋。橫豎是一場腥風血雨。”

“此事……會連累咱們嗎?”

周鴻摸摸她的腦袋,很想回答不會,可是他知道葉芷青膽大聰慧,真要是凡事瞞着她,反而不美,於是只能嘆氣道:“爲夫很想說不會連累咱們,可是從我任兩淮鹽運使之時,就已經被捲入其中,想要脫身恐怕太難。葉子,你怕不怕?”

兩人經歷太多艱難,葉芷青摟住了他的胳膊,微微一笑:“願與君同甘,願與君共苦,願與君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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