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朝結束,一時情急便也顧不得其他,直接請夏宇傑留步,說有急事稟告。
夏宇傑大約猜到一些,不慌不忙,繼續靜坐龍椅上。
又是一陣子後,衆臣總算全部散去,金碧輝煌的大殿裡倏然寒涼下來,古煊不拐彎抹角,直接質問,“皇上剛纔說要送夏雪去東嶽國和親,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本皇都在朝堂上公佈了,豈會作假!對了,愛卿,你得注意一下措辭,別隨意稱呼郡主的閨名。”夏宇傑仍舊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古煊則更是氣急敗壞,連自稱也改了,“她是我的女人,我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
夏宇傑對他的不守禮儀並沒任何作想,就着他的話,繼續警告提醒道,“你這句話也不能亂說。從今日起,明珠郡主會搬回宮中待嫁,至於她先前在你家居住,希望你能保密,總之,但凡任何與她有關的事,特別是你們兩人的關係,都不準再說了明白嗎?”
古煊一聽這個消息,又宛如當頭一棒,“搬回宮中?是你叫的嗎?爲什麼事先不和我說?還有這些事,爲何都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古煊越說越氣憤,不但橫眉怒目,連聲音也非常高亢,夏宇傑終於不高興了,板起臉來,“鷹,不錯,你的才華、智慧皆屬上乘,是個優秀的人才,本皇深感佩服和欣賞,但並不代表本皇什麼事都會和你說。這次肅清朝政的過程中,你大功不可沒,本皇也自問沒虧待你,直接提你爲一品宰相,這是從沒有過的榮譽,希望你能自制!”
自制?一品宰相?我呸!朕曾經身爲東嶽國一國之君的時候,你小子又算老幾?古煊暗地裡不屑地冷哼,繼續辯駁,“好,不說我,那就說說夏雪,夏雪給了皇上多少幫助,皇上最清楚不過,可以說,倘若沒有夏雪,就沒有皇上如今的揚眉吐氣和掌握實權!”
“你……放肆!”夏宇傑不由也叱喝出來,是的,自己當然清楚夏雪的功勞,可這些,不到他這個外人來說,他一個宰相而已,還是自己親自賜封的,有什麼資格這樣說自己。
“我說的是事實。皇上要是真的感恩,就該讓她留在北夏國,享受榮華富貴,而非逼她和親,好達到皇上的私慾!先別說此去路途遙遠,就說東嶽國如今的情況,皇上做出這樣的安排,不是要她去送死麼!”古煊已急得理智漸失,對於什麼君臣之禮早就拋諸腦後,“另外,夏雪的真實身份,皇上又否知曉,皇上要是知道她具體是誰,還會不會這般私慾薰心?”
看着愈發狂怒的古煊,夏宇傑心知再爭辯下去,後果可能不堪設想,想起冷君柔的交代,於是道,“本皇當然知道,她是本皇的親表妹,所以,本皇對她更加百般疼愛,對她提出的要求,也是鼎力支持!”
“她提出的要求?你是指……她親自提出要去東嶽國和親?”古煊一怔,隱約明白怎麼回事,待夏宇傑肯定應答後,徹底確定心中的猜想。
原來,這丫頭所謂的那個條件竟是這樣,她就下來的復仇計劃,竟是以身犯險,深入虎穴!
該死,爲什麼每次都用這樣的辦法,她爲何總是自個輕視自個踐踏,仗着自己天生麗質的一副好皮囊胡來!
越想,古煊越加暴跳如雷,連辭別也不對夏宇傑說,刻不容緩地衝出殿外,趕回家去。
看着高大的身影箭一般地消失於自己的視線之外,夏宇傑眸色更加沉着與複雜,這個鷹,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他對君柔真有那麼深愛?爲了君柔,不顧一切?自己也身爲男人,對嵐妃同樣有愛,但自己肯定,絕對做不到像他這樣,爲了一個女人,不惜以下犯上,做出隨時能將這份榮華富貴毀掉的衝動行徑。
夏宇傑在這邊滿腹揣摩,古煊則如風馳電掣,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中,直達冷君柔的臥室,果然看到,她在收拾東西!
見到他出現,冷君柔俏臉一怔,但也不怎麼意外,出其不意地道謝出來,“這段日子以來,謝謝你的照顧。”
這是她頭一次對他道謝,但他感覺不到任何歡喜,胸口仍被濃濃怒火所充斥和佔據,叱問,“是你主動跟夏宇傑請示前往東嶽國和親的?”
由於早知他曾是一個國家的皇帝,冷君柔對他直呼夏宇傑的名字並不感到驚詫,又是沉吟片刻後,頜首承認。
“爲什麼!你應該知道,你是我的人!”
冷君柔扯脣,給他一個別具深意的注視,目光移開,繼續收拾東西。
古煊於是奔到她的跟前,握住她的手臂,氣急敗壞地低吼出來,“不準收拾,不準去和親,知道不,我不准你離開!”
冷君柔依然一派淡然,轉開話題,“對了,你上次說希望趙玉爲你生兒育女,除了想刺激我,對趙玉有沒有那麼點好感?要是有,不如你把她收了吧。”
古煊一聽,更是氣惱咆哮,“荒謬!除了你,我不會娶任何女人!”
飽含怒氣的一句話,瞬時宛如一顆巨石投入冷君柔的心池,平靜中蕩起了一層層漣漪。
儘管他曾經用過卑劣無恥的手段強佔了自己,儘管自己對他萬般痛恨,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特別是這次平定擊敗夏銘澤的過程中,她發現自己的心已在不受控制地改變,那股痛恨,已被感動一點點地衝走和化解。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男人性本色,對自己喜歡的人使出某種卑劣的侵佔手段,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古煊就也曾這樣對自己,後來,自己還是慢慢原諒了古煊,還融化在他深情濃烈的愛意當中。
其實回想起來,自己和鷹的關係,與自己曾經和古煊的關係,真有點兒相似,只可惜,自己只有一顆心,這顆心,早就給了古煊,再也無法給眼前這個男人,儘管這個男人很好,很優秀,對自己的愛……絲毫不亞於古煊。
自己此去東嶽國,成敗還是個未知數,便想到先把趙玉和小虎安頓好,拜託夏宇傑幫忙的話,趙玉和小虎以後肯定不愁吃穿,然而身爲女人,最好的歸宿就是找到一個好男人,趙玉對鷹心有所屬,自己於是想到這樣的安排。
不過,既然鷹不願意,自己也不回勉強,他是一國之君,將來要是真的能復國,趙玉得隨他進宮,當今社會,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但是後宮的女人,終究不同普通妻妾,柔弱善良的趙玉,假如少了他的愛,肯定無法安然生存下去。
看來,自己還是得靠夏宇傑幫忙,先讓趙玉和小虎豐衣足食,至於歸宿,只能隨緣。
想罷,冷君柔徹底打消這個念頭,爲了轉移身邊這個男人的注意力,同時,爲了提醒他的責任好讓他放開自己,她毅然問出心中的疑團,“你不是打算事成之後叫皇上幫你復國的嗎?怎麼還不見你行動?”
古煊不理會,繼續糾結她的事,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放低嗓音懇求出來,“別去和親,不管你有任何理由,請不要去,算我求你,求你不要去!”
不應該傷感的,不應該心軟的,可冷君柔發現,自己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停止不了內心的感動澎湃。
古煊見狀,趁機誘導,“告訴我怎麼回事,你爲什麼要去東嶽國和親,爲什麼要當東嶽國皇帝的女人,把情況都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你,讓我幫你。”
他幫自己?就算他真的有這份心意,可是,他能嗎?連夏宇傑都無法明槍明刀地出兵對付,何況是他這個小國的落難皇帝!
“雪……”
“我要當皇后,我要母儀天下,我是老國王的外孫女,我有義務保衛北夏國。這些理由,充分了嗎?夠了嗎?”冷君柔思量過後,不想再和他糾結,不想自己會被感動而引起節外生枝,索性用了這樣的藉口,希望他能自知自明。
如她所料,他即刻諷刺反駁了出來,“母儀天下?東嶽國如今什麼情況你又知道不?還有,看看你本身,東嶽國的皇帝要是得知你非清白之身,得知你已和不少男人有染,他還會要你嗎?屆時,你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別說母儀天下,我看冷宮有你的份!”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至於清白,你不也明知我非處女,卻依然對我死心塌地地嗎?只要我有辦法,是不是處女又有何關係!”冷君柔也冷冷辯駁,儘量把自己表現得像個隨便的女人。
古煊霎時被她氣得咬牙切齒,不管他在別的方面有多能幹,感情上卻註定要受罪,他赤紅了眼,死死瞪着她。
冷君柔視若無睹,下了逐客令,“好了,我不想跟你爭辯了,你去做你該做的吧,我也要儘快收拾。”
古煊並不聽從,高大偉岸的身軀,雕像般地巍然穩立,瞪着她倔強的背影,暗忖着要不要坦白出真實身份。
不過就在他下定決心準備開齒時,猛覺門口出現異樣,他及時嘎然,黑眸迅速朝門口望去,只見趙玉那個古怪的女人,映入眼簾。
冷君柔也察覺到了,回頭,隨即粲齒,“怎樣,都收拾好了?”
趙玉訥訥地點了點頭,目光又是怯怯地往古煊這兒瞧了一瞧。
古煊也眯眼回望 ,暗藏探究和審視,稍後,側目,給冷君柔一個意味深長的注視,半聲不吭,直走出去。
趙玉見狀,連忙閃身進內,讓路給他,目送着他慢慢走遠,直至徹底消失。
她收回疑惑的視線,走近冷君柔,輕聲道,“姐姐,你真的一定要去那個什麼東嶽國嗎?當皇后比當鷹大哥的妻子還好嗎?”
冷君柔身體微微一僵,不回答,把話題轉回她身上,提前叮囑道,“等下我先送你們過去新屋,由於時間匆促緊迫,佈置得可能不很完善,你有銀子在手,想添置什麼儘管添置,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虎,有什麼問題,就拿着我給你的那個令牌進宮找嵐妃娘娘,明白麼?”
趙玉秀氣的臉龐倏忽黯然下來,輕咬脣瓣,定定望着冷君柔,一會,突然道,“姐姐,我剛纔收拾東西的時候想了一下,還是覺得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不如,你讓我們跟你一起去東嶽國吧。”
冷君柔一聽,愕然,連忙否定,“不行!”
“我和小虎舉目無親,雖說你已經託皇上和皇后娘娘照顧我們,然而你人都不在這裡,就算再多的榮華富貴對我來說也毫無意義,與其這樣,倒不如隨你走。”趙玉繼續訴說,杏眼盡顯懇切和真情,“據說和親的郡主一般都會帶上貼身丫鬟,姐姐千里迢迢去到那兒,難免不習慣,若有我陪在,算是一個照應。”
“那小虎呢?”冷君柔還是不認同,“你是可以,但小虎畢竟是小孩子,我不可能帶着一個小孩子去。“
趙玉似乎已經想好一切,刻不容緩地應答,“姐姐可以把我們安頓在東嶽國京城內,這樣就算姐姐有什麼事,起碼能找我。”
冷君柔微怔,搖頭嘆道,“趙玉,你不懂,我此去和親,是嫁進深宮,照規矩,我根本無法出宮。”
“那我可以進宮探望姐姐呀,姐姐怎麼說也是北夏國送過去的郡主,加上姐姐絕美脫俗,聰明能幹,定能使得東嶽國的皇帝傾心,姐姐不也是看準會得寵纔去的嗎?那麼,只要姐姐榮獲聖恩,自有能力讓我進宮。”趙玉神情愈加懇切,苦苦相求,“姐姐,趙玉已經認定了姐姐,決定永遠跟在姐姐身邊,請姐姐別拒絕我好嗎?”
看着苦苦懇求的趙玉,冷君柔內心更是矛盾和爲難,其實,這次前往東嶽國並非真的當個深宮嬪妃,自己 已做好隨時偷偷進出皇宮的打算,屆時想見上趙玉和小虎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這麼危險的事,她不想趙玉陷入其中,也不想以爲趙玉和小虎,而給自己帶來沒必要的意外和麻煩。
想罷,冷君柔徹底做出了拒絕。
趙玉便也不再吭聲,低垂着臉,靜靜看着自己的腳尖,眸光在暗暗涌動,盡是複雜地算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