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門三脈,生,死,渡。
生脈常顯於世,死、渡兩脈則隱於寰宇諸天,少有人知。
只是以往,東勝洲爲道家所在,中洲爲人道地陸,西賀、北蘆二洲百族所在,南蟾洲則因故成爲顯亂之地。
似葬門這般勢力,大多都是在南蟾洲活動,便是周凡此也是第二次與其打交道。
從勢力來講,生脈雖然比不上玉虛,乃至是任何一個聖地,但卻是要比碧霄閣之類的大勢力還要強上不止一籌。
尤其是其不過是葬門三脈之一,且不說那死、渡兩脈,難說葬門在這三脈之外還有無脈傳。
此次仙天之爭,他是委實沒有料到彼輩也會來此。
中天五洲,間隔無垠汪洋,除道君層次之外,下境之輩少有往來。
尤其是現如今,不僅是中洲大陸殺伐頻起,其餘四洲,也是殺伐漸起。
便是東勝洲,五大霸主國之間也是摩擦不斷,種種陰謀、陽謀不斷。
修士之間,則是因功法,神通,天材地寶等修行之物,或爲一國供奉,或聚集一處,或做起了那無本買賣……
萬千紅塵,生靈心象,俱在此間。
而道君層次之間,爭得便是仙天。
自瀚淵界現世伊始,諸天各大勢力便開始做好準備,爭奪仙天。
此次中洲大陸所顯仙天,乃是自瀚淵之後,又一座仙天。
尤爲關鍵的是,這方仙天不在那契約之內,也就是無主之物。
或者這麼說,不在契約之內,便是無主之物,有緣者自得。
周凡負手而立,面無表情,道:“此乃我人族仙天,道友,你越線了。”
聲音傳開,擲地有聲。
不管各大勢力如何爭奪,但卻是都認彼此同出一源。
而葬門,便是原本便是人身,入得葬門,那就是已然捨棄了人族這一身份,不再承認自己是人族。
“好大,的,口氣,你算,什麼,東西。”
騎士話雖停停頓頓,言語間卻是相當的尖刻,根本就不講一分情面,甚至有些刻薄,但卻說的很自然,很認真,絕不是故意羞辱。
因爲在他看來,這就是事實。
“讓我看一看,你是否,有這樣的,本事。”
話語一落,騎士一聲冷哼,整片天地都一陣顫慄,一股威壓向前洶涌而去。
頓時間,人喊馬嘶。
騎士乘騎戰馬,向前衝來,戰馬搖頭擺尾,昂首長嘶,強大駭人,碗口大的石蹄子,每一次落下,都踏裂虛空,震動天宇,殺機鋪天蓋地。
一股貫通天地的黑煙光柱矗立,裡面是團團簇簇的葬氣,尚未接近,就有一種浸染所有氣機,轉化爲天棄的氣息。
周凡並沒有說話,念頭一起,運起力量,不躲不避,徑直和垂天而落的葬氣碰撞。
轟隆隆!!!
兩人交手,驚天動地,餘波沖霄而起,天宇震動,垂落虹光萬千,似是珠簾倒卷,又像是蓮花靜開。
虹光交織,遙遙看去,五顏六色,精緻,美麗,而又妖異。
騎士一人出手如千軍萬馬奔騰,座下戰馬恐怖滔天,無以倫比,也在釋放一縷縷恐怖氣機。
“嗡~”
一聲巨響,一杆神槍橫空,瑞光億萬縷,劈斬周凡,恐怖無比,其內裡法則極盡,化成了永恆的光輝,要毀掉一切形體。
周凡神色冷漠,沒有一點的情緒波動。
一隻遮天巨手似囊括無邊穹天,橫掃無極,所過之處,萬道歸於原點,一切如常,剔除不和諧之事物。
轉瞬之間,雲淡風輕,似是騎士根本就沒有來過一般。
叮噹~
環佩聲中,香氣馥馥,彩雲華蓋,寧夕汐趕了過來,她美目一轉,就看到了凝而不散的葬氣,如龍似蛇,滿場遊走。
纖纖玉手一伸,抓住一縷,神意一起,眉頭一皺,道:“葬門?”
周凡點點頭,沉聲道:“是葬門生脈。”
“生脈?”
寧夕汐黛眉一挑,玉手翻轉,指尖疾雷如弧光,‘啪’的一聲,將掌心中的葬氣擊散,道:“剛送走玄真,又來了葬門,看來咱們的運氣似乎不是很好啊。”
“該是他們的運氣不好。”邢越御空而至,神色漠然。
“此輩與我接壤,少不了有一戰。”牧暻踏雲而來,法衣上繡着青翠綠景,道。
“碰到我們,註定是他們的不幸。”周凡哂然一笑,聲音不大,但鏗鏘有力。
邢越背後兩柄劍器不時發出劍吟,聞聽周凡之言,大笑道:“周道友說的有道理,碰到我們,是他們的不幸。”
周凡緩緩踱步,目中的銳利越來越盛,道:“剛纔來此的不過是一道化身,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也給葬門送上一份大禮。”
……
一座滿是蒼翠樹木山脈,樹冠高聳入雲,濃蔭如蓋,涼風習習。
而在山脈中央,一座寬廣的大湖之上,有一座龐大無匹的浮空島,自上面垂下千百的光線,洋洋灑灑。
細細密密的篆文自浮空島上生出,經過光線,傳遞到雲天之上,層層疊疊的光暈交織,即便是一個普通修士看了,也知道這是一個蘊含強絕偉力的法儀。
一旦發威,力量不可想象。
浮空島上,修士來來往往,仔細一看,卻能發覺其目光無神,乃至呆滯,木然的做着重複的事情。
這時,一騎乘戰馬的騎士自中天而下。
雲天之上,十數人居於其中,俱是團團簇簇的葬氣環繞。
見到騎士,衆人行禮。
騎士擺擺手,自顧自的下得戰馬,在最大的雲榻上坐下。
“大兄,你出去一趟,可有什麼收穫?”
說話的是一個精緻美少女,彎彎秀眉似一輪新月,清澈的眸子仿若碧潭秋水般靈動有神,鵝蛋臉,宮裙罩身。
騎士搖搖頭,聲音依舊是沙啞,難聽至極,停停頓頓。
“咱們,比鄰,玉虛。”
“玉虛!”
衆人聽了,面面相覷。
正在此時,虛天之上,有澎湃激盪的宏大氣機轟然垂下。
“轟隆隆!!!”
似是千軍萬馬在奔騰,又像是潮頭洶涌,重重疊疊而來,攜帶着一股煌煌陽剛熾烈的氣機,充塞天地。
這一刻,像是上蒼髮怒,要降下雷罰,毀滅一切。
葬門衆人擡頭看去,目光洞徹虛空。
只見不知何時,一玄袍道人揹負雙手,腳踏虹光,他的背後,玉虛衆道君呈扇形鋪開。
“周凡。”
騎士霍然起身,盯着最前面的人影,目中殺機大盛。
周凡大袖一擺,上前一步,聲音清越,道:“道友,剛剛走的可是匆忙了些,我等還未盡地主之誼呢。”
地主之誼四個字周凡咬得很重,意思很明顯。
這裡,我是主。
騎士似是被激怒了,黑色鐵衣爆發出難以直視的黑暈,像是黑色大日一樣,煌煌堂堂,懸於虛天上,一字一頓地道:“周凡,你若是,以爲僥倖,勝了一位死脈之人,就敢,如此,欺我生脈,當真是囂張大膽。”
“今天,我,就要,讓你,付出代價!”
周凡氣定神閒,轉頭向牧暻等人笑了笑,道:“諸位道友,葬門其餘人等就有勞了,此人我來應付。”
牧暻點點頭,足下一點,青芒躍動,對對面的葬門衆人道:“玉虛牧暻,葬門哪位道友出來迎戰!”
晏瑤黛眉彎彎,俏臉凝霜,道:“玉虛牧暻,好大的名頭,生脈晏瑤領教牧道友高明。”
“請。”
“請。”
雙方几乎在同時動手,轟出神通和法寶,凌厲非常。
剎那之間,其餘衆人亦是尋上對手。
此刻,虛天上千姿百態的光暈炸開,驚虹亂飛,霞光升騰,彼此碰撞。
道君混戰,在虛天上拉開大幕,蔚然壯觀。
周凡看了幾眼,發現葬門雖然人多,且無論是玄功還是法寶,似乎都不遜色於自己一方,積累起來,是不小的優勢。
不過要真分出勝負,得很長一段時間。
騎士看在眼中,眸光深沉,道:“周凡,你,這是,自取其辱!”
此刻,騎士心中很是不高興。
葬門生脈,乃是自死去的生靈軀體之上再度生出靈識,恍若新生。
更是能繼承前身之絕大部分功法,神通。
當然,若是凡俗,自然不論是你繼承多少都是沒有用的。
葬門生脈最喜歡的,便是高手強者的屍體。
其一旦覺醒靈識,能繼承前身不少修爲實力。
騎士便是自一位久遠時代便葬下的軀體之中覺醒的靈識,其剛一覺醒,便就是法象之境。
雖然對前身記憶沒有繼承絲毫,但卻是有印刻在骨子裡的一種唯我獨尊的氣勢。
“此時此地,摘你頭顱!”周凡只有這樣一句話。
騎士目光冷漠,一步踏出,滿頭長髮如劍芒一般迫人,根根倒豎,可見他的怒火與威勢是何等的猛烈。
渾身戰氣洶涌燃燒,他就像是一個大火球,燒塌了天宇,衝了過來。
“轟隆!!!”
在他的背後,葬氣騰空而起,裡面有億萬種混亂漩渦,烏光森森,散發着和現世格格不入的氣機。
葬氣,天棄之。
全力一動,有血雨降臨。
血色的雨,像是無窮無盡,匯成了一方無垠汪洋。
它很廣袤,沒有邊際,血色的雨,卻組成了銀色的汪洋,無有盡頭,似乎比整個仙天都要大,卻又根本看不到它的絲毫蹤痕。
就像是一處投影。
銀色浪濤捲起,如一股金屬風暴襲來,周凡踏波而行,所有的駭浪在他的腳下分開了,難以阻擋他的步伐。
“這便是葬術麼……果然奇異。”
周凡雙眼微眯,腦海中浮現一道道信息。
葬門詭譎,其修行之法更是詭之又詭,無法以常理度之。
在銀海深處,一株巨大的古樹矗立,高聳入雲,一座又一座的宏偉宮殿掛在樹葉上,看起來很夢幻。
只是,此樹在周凡的感知中,早已是枯死,不過是空有其表,已失其神。
枝葉萬萬千千,宮殿無盡,每一座宮殿中到處都是枯骨。
想來,這裡曾經也是一方輝煌聖地。
如今,卻是成了一方葬地。
不成仙,便不得永壽,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周凡無法想象,在此等情景之下,那些護持天地的先輩到底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周凡心中一嘆,若是自己生於彼時,自己會是什麼選擇,是永壽,還是選擇百萬載後,孤獨的死去。
“不得永壽,便只能在歲月之下彎腰。”周凡悠然嘆息一聲。
慶幸自己能得以降生此世,得享那無數英傑夢寐以求的機會,以及仙運。
“或許,我真的很幸運。”
周凡搖了搖頭,收斂心神,望向古樹的最上方。
此刻,一尊身影早已在立在那裡,充滿了一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氣機。
“嗡~”
在看到這道身影的時候,周凡神意一起,一幕幕場景輪顯。
“父親。”
一個小男孩淚眼婆娑,放聲大哭,伸出小手,努力抓向天宇。
一名女子滿臉淚水,想要衝出去,然而卻被人用力的拉住了,不能掙脫。
大地之上,無數人悲慟。
天宇之上,一個相貌普通,非常平凡的男子綻放出無盡的瑞彩,渾身沾滿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敵人的。
一幕幕場景在周凡的神意之中顯現。
“唉~”
良久,周凡嘆息了一聲,看向那身影,滿是複雜。
這是一位人王,護佑人族的王者。
如今,人王已逝,執念不消。
周凡神色一肅,恭恭敬敬的對着古樹一禮。
他這一禮,拜的是那護佑人族,血幹而止的人王。
人王者,半壽而亡。
七個字,卻是蘊含無數人王的一生。
一聲冷哼自古樹之上傳出,一種古老的讓人難以聽懂的語言響起。
銀海的水沸騰了起來,而後倒衝向夭,在那個身影的頭頂懸起一座藍金高塔,共七層,每一層都有氤氳之氣垂落下來,若一掛掛天河。
他露出了真身,沒有了甲冑,其面容與之前周凡所見的人王之容貌並無不同。
普普通通的面容,一頭烏黑的髮絲。
而那株古樹拔地而起,它竟是沒有樹根,快速化小,最後落入了藍金高塔中,插在了塔頂。
周凡驚訝,那古樹縮小後,競然形似入體,形狀怪異,這讓他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