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影一劍斬過之後,身上氣勢陡漲,卻是毫不停歇繼續揮出第二劍。
這一劍卻是無聲無息,落下來之後,卻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下一瞬,彷彿諸物運轉都是頓止,一點細微至極的五色晶瑩懸浮在那裡,周身煥發着流光溢彩,那人影一彈指,其上生出一股錚錚劍鳴,激昂振奮,使得聞聽之人心中皆是不由得升起一股澎湃鬥志。
其人駢指一點,這一點五色晶瑩化爲無數光痕,第三劍揮出!
只見一道細細流光瞬間沒入前方諸有事物,那一片由持羽道人與苦河氣機交匯的穹天轟然崩解!
一時間,穹天干乾淨淨,頓時爲之一空,再不復之前崩塌之景象。
那道人持劍擡首,言道:“未竟得全功。”他雖如此言,可語聲很是平靜,聽來也未有多少遺憾。
說完,那道人身形便徐徐消去不見。
就在所有人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時,穹天之上,再起變化,三尊道人聯袂走出,瞬息之間,來到了地陸之上。
一眼觀去,那三尊道人,面目模糊,邁步之間,仿若便是大道於諸天的顯化,是道之本身。
場中還剩下的所有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全都愣在了當場,低身,甚至連頭都不敢提起來。
“是他們……”
古晟垂下眸子,沒有再看。
他行事頗爲張狂,但卻敬畏力量,毫無疑問,這三道面目模糊的道人多半就是寰宇現世已經死透透的超脫強者,即便只是一道殘留,也由不得他不敬畏。
“果真是執念不消!”
其中一道人影瞥了一眼大商所在的方位,冷哼了一聲。
“劫起劫落,隨他去吧。”中間那道人影淡然道。
那未說話的人影則是看了一眼玄霄娘娘,點了點頭,三人便飄然而去。
“又到了嗎?”
那西岐主將銀鎧青年看着三人離去,喃喃自語,似是知曉,這一切的一切。
“這祁山,也該到了收尾……”
銀鎧青年收回目光,看向了商軍大營。
“殺!”
“殺!!”
停息片刻的戰鬥,再次轟然爆發!
“咳咳!”
玄霄娘娘咳血,面色蒼白。
那名爲苦河的道人破了她的大陣,作爲執陣者,她自然受傷匪淺。
“可惜,未盡全功。”
玄霄娘娘眸光黯淡下去,大陣被破,她又身受重傷,自然是無力出手了。
“師尊,弟子……”
話未說完,身形已然是散去不見。
而在祁山關戰場打得如火如荼之時,那三道人影卻是來到了西岐城之外。
便在此時,西岐城門轟然洞開,一人踏步而出。
其着青衫,氣息平和,神情寫意,說不出的從容淡定。
隨着他踏步之間,那冥冥之中有一股大勢宛如實質一般的顯化而出。
天地,好似都在隨着其踏步而震動。
在這一刻,仿若其人便是現世中心,諸有無窮法理聚集交匯所在。
此爲,天命加身!
“這……這是!!”
古晟眼角一跳一跳的,顯然是認出了那自西岐城中走出之人。
文王!
“諸位道友,又是見面了。”文王駐足城外,微微拱手。
“羲皇創先天八卦,到你這,算是大成了。”一人影聲音平和,“道友可稱皇矣!”
可稱皇!
話語雖平和,評價卻是前所未有的高。
不過,此言卻是無有一人有什麼異議。
中古羲皇演先天八卦,到了面前此人,卻更進一步,歸攏並大成,境界之高深,足可稱皇。
“謬讚了。”文王微微欠身,神情仍無變化。
“聒噪,一分生死,你贏了,西岐取代帝商,你輸了,西岐屠族。”
一道人影似是沒什麼耐性,話音鏗鏘,演化無盡殺伐。
話音一落,無窮無盡的壓迫頃刻之間爲之爆發,天地瞬間失色。
這一刻,西岐城乃至是連天地本身都不存在了!
一言之下,諸法退散!
只是一句話而已,便好似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了乾坤轉動,天地運轉,陰陽萬道。
下一瞬,四人所在便顯化成一方無限時空。
“嗯!”
遠處觀望的古晟心頭一震,遙隔不知幾許,他竟是在這一道話語中差點跪伏在地。
他的眼神有剎那恍惚,隨即光芒大炙,這不正是他所追求的嗎。
諸有現世之中,超脫者無緣皆不可見,能在這裡得見超脫者的痕跡,已然是大機緣了。
“道兄爽快。”
文王淡然一笑,旋即身上忽有無窮大勢加持,天地之意滾滾而來,頃刻之間擴散其周身。
此刻觀去其人,雖身形不變,但卻恍若在無可抑制的膨脹,好似比天地更大,比星海更浩瀚,更納萬般法理爲己,觀其身,便好似觀天地。
天地一體,萬法歸一。
“你的後天八卦,確實不凡!”那人影見此一幕,越發欣賞,卻還是搖頭,似有些可惜。
確實,文王只有一人,而他們這邊,可有三人。
轟隆隆!!!
這一刻,在這方無垠時空之中,光芒大放,一柄玉如意直接向着文王打去。
面對這突來一擊,文王擡起手掌,捏出一個印訣來,迎上了那當頭打下的玉如意。
碰撞的瞬間,時空停滯,無音無相,無色無光。
與此同時,就在西岐這場大戰開啓的同時,那金色神鳥所化的金羽少年一直在留意,就在動手的剎那,他知是機會已至,於是按照書信主人的指示,捏動一個法訣,隨後一瞬之間,便瞞過了諸天星斗,來到了中天大世界。
原本依照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瞞過周天星斗的,只不過是因有那書信主人的遮護,再兼此刻那封神界所發生的大戰,以致天機變亂,所以成功瞞過。
到了這一步,他停頓了下來。
本來按照書信主人的指示,中洲會發生一件大事,屆時天庭也會自顧不暇,對中天大世界的防備將會下降到極點。
而他便可以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來到一處地界,取出一件事物。
若是一切順利,他還能借此拜入那書信主人的門下。
可惜的是,中洲並無大事發生,所以他只得去做另一件事,一位曾與他先祖有過因果羈絆的大能遺府。
事實上,他在心中已經有了些猜測,以書信主人展現的手段,可以說離那金仙亦不遠矣,能讓其這般重視,除了金仙遺府,還會是什麼。
他承襲祖上蒙蔭,知曉不少秘辛,寰宇現世曾有不少金仙立下洞府。
只是紀曆輪轉之後,那些金仙有些隨劫而滅,有些不知所蹤,其等留下的洞府不是憑空遁去,便是乾脆埋藏不見。
而在此次他承襲的以往未知的祖輩蒙蔭之中,有不少新的信息,其中便有一句令他心中駭然不已。
“此世,金仙絕地,大羅消亡!”
心中暗自驚駭自己所在現世之恐怖,金羽少年卻是沒有停頓,來到了一處平坦原野上。
不久之後,他便在此處尋到了一截大如山巒的石柱,觀之似若凡俗國度所刻畫,其間還有不少雕刻,只是俱在歲月流轉之際,消磨掉了。
再三確定這就是自己所要找尋的東西后,他心中默默唸誦法咒。
等了一會兒,便見那石柱有光芒綻出,他神情一動,便起身往裡遁入,那光芒霎時將身影吞沒。
金羽少年只覺微微一個失神,隨即腳踏實地,左右一看,便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洞廳之內。
周圍所見景物,與書信主人所交代的相符,知道自己這是找對了地方。
他邁步往洞府深處走去,很快就來到正殿。
只見中間有一尊法臺,而在其上方,則懸有一副畫像。
金羽少年恭恭敬敬的對着上面一揖,道:“上尊,在下此次受故人之託而來,喚醒上尊,若有攪擾,還望上尊勿怪。”
金仙之輩,即便是亡故了,若有因果牽扯,亦或是精氣意蘊不散,只要有人願意作法牽引,卻是可以返照其一部分出來。
當然,能磨滅金仙之境存在,自然不會留給太多生機,只不過一些舊有遺存罷了,主體亡故,若沒有上境修士出手,卻是已然不能復還現世了。
好在,那書信主人也只是讓金羽少年以他身上所具之血脈,將此方洞府主人的遺存接引入世。
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便覺懷中那書信一跳,躍了出來,對着那懸在半空的畫像放出一道光華來,直直照到其上。
少頃,畫像中那道模糊的人影由虛變實,卻是一位身着紫袍,外貌看去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其長眉飛揚,眸帶華彩,衣紋之上有天地日月,然而一眼望去,卻只覺這些卻並非紋飾,而是的的確確存在的,彷彿諸般界宇都是伴隨在身。
在感應到此人氣機後,金羽少年不覺一滯,連心神也爲之戰慄,此是對金仙偉力的先天敬畏。
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來自金仙的偉力,不過這一次卻是要比上次更爲猛烈,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虛弱過,彷彿在此人面前,自身渺小無比,猶如那蟻蟲一般,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那氣機似是被對方收斂了起來,終是消失不見,金羽少年方纔從那重壓之下脫了出來,便齊齊上前一禮,道:“在下紀才,見過伯陽上尊。”
畫像中,那少年眸光微動,一個踏步,就從畫像之上走了下來,並正立於法臺之上。
那少年望下來,眸光微動,言道:“緣是那頭鳳裔的後代,嗯,你是受哪位故人派遣而來?現下我不便推算,你將如今外間情形說與我知曉。”
紀才連忙將自己所知道的詳細道出,甚至還帶上了自己的猜想。
那少年聽罷,感嘆道:“想不到已是想了這一步了麼!”
說完,他又望向紀才,言道:“當初我棄離此世時,特意留下這縷精氣,便是爲了償還那一分欠下的因果,有何事你可直言,只不過我如今只一縷精氣,所爲之事有限,你若要我對付那人道的幾位,恕我無能爲力了。”
現在的他,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念頭,而人道那幾位絕巔,他是絕不會相信是如此簡單,單說那周凡,在知曉其人之時,他便覺一股與他同階之力壓來,只不過有些微弱,被他不經意間淡去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有把握蕩平此輩,金仙之境就是這麼的不講道理,只是既然有故人能將他遺留在此的這縷精氣念頭喚醒,那麼當初的那些同道又有多少還存於世。
他可是知道,這方現世所出金仙有多詭詐,當初他就是栽在了這一點上。
要是他當真敢出手,指不定就有一位同道的念頭降下將他滅殺,除非他能於此世重聚法體,可先不說他願意與否,當初他都是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從此界脫身,沒道理現在爲了一點因果就再次招惹。
所以別看喚醒了他這麼一縷金仙的精氣念頭,但是連他也想不出自己能夠做什麼。
這與雞肋無異。
紀才正要開口,這時潛藏在他身上的一股力量一動,卻是又有另一股意識入得他神魂之中。
霎時間,他便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身軀緩緩站直,目光也是變得凌厲起來,言道:“伯陽道友,好久不見,我知道友你當年與幾位同道爲窺上境,曾試着在此世設法開闢一處界域,以期能夠直通那真靈海,今我只要知曉入得此門之法!”
?伯陽上尊一見紀才的模樣,便知其已是被身後那一位喚醒他的故人神意所主導了,他也不去猜測其人身份,緩緩點頭,言道:“原是爲了此事,尊駕既知此事,那當是知曉,當年我與幾位同道雖然聯手做得此事,可卻因爲……”
說到這,他眉頭一皺,旋即繼續言道:“這縷念頭終究有缺,一些事卻是記不得了,只是最終結果爲何,道友是知曉的,若是功成了,此方現世可就不是如今這般模樣了。”
紀才卻是絲毫不在意,言道:“無妨,幾位雖未功成,可以我推測,想來事後是留下了一座殘界,尊駕只需告訴我如何去到此間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