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可還滿意?”
今兒她離了浮空城,剛在自家莊子裡與何清、佟輝兩個小子吃過飯,就遠遠看見林妹妹滿臉通紅地下了馬車,溜進隔壁林府的宅院,而林夫人則滿面堆笑地過來芷雲這邊兒。
芷雲眯了眯眼睛,林夫人帶着黛玉去相國寺,她本來也想跟着一起的,只是佟輝和何清現在都忙,兩個人同時有時間的時候不多,她考慮一下,還是自家兩個‘弟子’的正事重要些,再說,那邊兒不過見個面,遠程旁觀足夠了。
何清和佟輝兩個小子眼睛都帶着笑意,顯然對剛剛通過水鏡看到的那出典型‘才子佳人’碰面的好戲,非常滿意。
當然,芷雲也滿意,周長青和林黛玉,不論其他,只看長相,擱在一起也是俊男美女,十分相配,更別說週三公子在林妹妹面前時不時發呆出醜,各種諸如說話結巴,撞樹,摔跤,崴腳……幾乎可以稱之爲戲劇性和喜劇性都十足,旁觀的人看得絕對過癮啊。
“呵呵,周長青那孩子真不錯。”林夫人笑了笑道,“總聽黛玉一口一個書呆子地叫,本來還以爲那人多少有點兒呆氣,沒想到,不在黛玉眼前的時候,還是挺機靈,又斯文又守禮……”
一想起那孩子在黛玉眼前和黛玉不在眼前時的變身,林夫人這麼溫婉的女人,也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周家的情況是複雜了點兒,不過,周老爺子已經來信說,等兩個孩子成親之後,就讓他們分出去單過,黛玉上面沒有婆婆壓制,丈夫身邊也沒有通房丫頭添堵……我明天幾寫信過去,讓周家來提親,先定親,至於成親,可以再拖兩年。”
林妹妹的婚事就這麼定了。
薛寶釵卻是失魂落魄,好長時間緩不過勁兒來。
薛蟠剛剛打探到,自家妹妹看上的那人,家裡已經有了妻子,而且是年少夫妻,恩愛得很,那男人家裡雖然有兩個通房丫頭,卻是一個妾都沒有納,還獨寵髮妻,兩夫婦感情好得如膠似漆……當然了,就是人家夫妻感情不好,他的妹子也不可能上趕着去做妾。
這些消息,自然是老八吩咐下人們故意透露出去的,一開始不知道薛家那唯一一個精明人到底爲什麼盯着她,故意讓下人去套套近乎,透**兒消息,看看能不能從‘傻’薛蟠嘴裡套出話來,那薛蟠哪裡是老八手底下磨練出來的下人的對手,沒兩句話,就漏了底。
結果,老八被弄得哭笑不得,他想東想西,各種陰謀詭計都想過了,卻沒曾想,居然只是個小女孩兒動了春心。
老九也樂了,還直說自家八哥有魅力,這都四十幾歲的人了,硬是把可以做閨女的小姑娘迷得找不着北……
榮國府
萬里無雲,窗外的蟬叫得人心裡煩悶。
薛寶釵穿着身半新不舊的桃紅色的衣裳,頭上只戴了一朵小巧的珠花,手裡雖然拿着針線,可半天不見動作,面上的神情雖然還和以往一般,寧靜安詳,可坐在一旁的鶯兒,還是緊緊閉着嘴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她總覺得,自家小姐最近心情特別不好。
鶯兒心裡嘆了口氣,見自家小姐已經把一朵牡丹花繡得面目全非了,咬了咬牙,還是勸了一句:“小姐,史姑娘就是那樣大大咧咧的性子,您,您別和她一般見識,自己的身子要緊啊。”
鶯兒還以爲是史湘雲惹自家小姐不痛快了。
前兩天賈母接了史湘雲過來,本來湘雲和薛寶釵的關係極好,姐姐妹妹的叫的很親熱,可這一次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挑撥,史湘雲一來就對寶釵沒有好臉色,還話裡話外地說她會裝,整天穿的半新不舊的破衣裳,弄得好像很賢惠節儉似的。
史湘雲這幾句話雖然牽強,可賈府的下人們看寶釵的時候,卻也因此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異樣來。
也難怪別人會彆扭,要知道,薛家母子三人雖然是客居賈府,但因着王夫人的關係,最近元春省親,她正風光,被王夫人看重的薛姨媽也跟着水漲船高,日常用度,都是與賈府主子們一樣。可以說賈府裡三春有的,薛寶釵全有,就一年四季的連衣裳首飾,王夫人都沒有忘了她。
而且,身爲皇商薛家的千金,寶釵家裡號稱有百萬家資,富得流油,她偏偏非要扮得樸素如此,別人沒指出來的時候,大約沒什麼人會多想,可史湘雲這麼一說,到有不少人不以爲然,覺得薛寶釵果然是個極會裝模作樣的。
其實,鶯兒是誤會了,史湘雲來的時候,寶釵正因爲八爺的事兒黯然神傷,那史湘雲又不可能真明目張膽地把話擺到明面上,大家族的小姐嘛,哪怕諷刺,也自然拐彎抹角來,就算一肚子不滿,面上也不能撕破了臉。
當時寶釵不在狀態,史湘雲的話,根本就沒進入到寶釵心裡去,就算隱約覺得史湘雲貌似和自己疏遠些,也給忽略了,這會兒寶釵一聽鶯兒的話,便皺了皺眉頭,問道:“史姑娘怎麼了?不是纔回家去?”
鶯兒一怔,張口結舌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寶釵也只是隨便問問,見丫鬟熄了聲,便一低頭,又陷進自己的思緒中,想到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她面上絲毫不露,但心裡大痛,生平第一次動心,就落個這般下場……難道,她命裡註定,真的非賈寶玉不可了嗎?
芷雲當然不關心薛寶釵想什麼,林夫人和她說了一會子話,就回去看黛玉,順便還要和周家那邊兒商量兩個孩子的婚事。
芷雲點點頭,送林夫人出去,心裡卻想昨天晚上剛收到歐陽的來信,自家BOSS的意思是十四想娶那爾布家的女兒當兒媳婦的事兒沒門,他正想給十四添堵呢,可不會指這個婚,而且,自家的弘昊貌似對那小姑娘印象不錯,以後還真能考慮考慮,只是,年紀相差有點兒大,不過,弘昊也不急着成親,二十歲以後再說到沒什麼問題。
芷雲搖搖頭,忽然覺得今年的夏天跟春天似的,自個兒考慮得全是孩子們的終身大事。
何清和佟輝當然不知道自家師傅腦子裡的想法,他們吃飽喝足,休息夠了,趕緊拿出功課,圍在自家老師身邊,開始把積攢下來的疑問一股腦地問出來,沒辦法,兩個人都忙,能當面請教自家老師的機會可不多。
最近佟輝和皇帝‘打得火熱’,他一開始是以何清師弟的身份入了皇帝的眼的,可現在在皇帝心裡的地位,已經隱約比何清還要高了,絕對是萬歲的心腹之人。
沒辦法,何清是九公主的夫婿,萬歲爺有很多事兒,他這個妹婿不能做,有些比較危險,弄不好就身敗名裂的事兒,皇帝也不可能讓他做,畢竟是皇家的自己人嘛。
可佟輝不一樣,他現在的身份無父無母,沒有妻子兒女,孤家寡人一個,很有本事,可也有缺點,就是——‘獨’,性子特別孤傲,除了寥寥幾個能忍受他壞脾氣的,滿朝文武都不大待見他。
可是,就是他這樣的脾氣,讓心存大志,一心改革,要整頓吏治,懲處貪腐,想當個千古明君的皇帝陛下非常欣賞,缺點一大堆,又很好掌控,身後沒有勢力,所有的權力來自皇帝,就是有了二心也根本翻不起風浪來,多好用的一把刀?
去年冬天,佟輝逮住忠順王的一個門人,也是在軍隊裡地位最高,最得力的秦天秦將軍剋扣軍餉的事情不放,上朝的時候就硬是用雙手扯碎了剛剛縫製好,打算送去軍中的棉衣,棉被,一下子露出裡面的東西來——
那哪是棉絮啊,根本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摻了草屑的碎布還算好的,那些都發黴、發黑,甚至帶着血的髒棉花,那才噁心人。
拆一套還不算完,佟輝硬是拆了七八套,狠狠地掃了忠順王的面子,看得當時在場的大臣面臉色煞白,皇帝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當場就把秦天給下了獄,後來更是抄家滅族。又藉着這個機會,大肆整頓軍隊,從上到下,各級軍官都被換了血。
這一下子,佟輝就站在了忠順王的對立面,軍隊裡面感激他和恨他的人也幾乎是一樣多,不過,他也算成名了,徹底被水凜放在心上,當成心腹重點培養起來。
芷雲當初聽了佟輝的報告,一邊兒看着歐陽指示手下們藉機往軍隊裡添人,一邊忍不住感嘆:“看來,這問題,真是古今皆然,禁止不了……”
她不奇怪有,可這假冒僞劣產品僞到軍隊中去了,那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只能感慨萬千地咕噥一句——原來,這樣的事情不是隻有話本小說電視劇裡面纔有。
歐陽到是對此看得很開,只說是特例,畢竟紅樓這邊世界的朝廷已經到了末代,貪污之風,自然是比以前歷朝歷代都要嚴重得多,就說康熙末年也夠,胤禛也見過各種各樣撈銀子的手段,剋扣軍餉更不是什麼新鮮事,十四當初當大將軍王的時候,就沒少往回摟錢,但是,哪怕是貪,也還過得去,有底線,不可能真一點兒都不給士兵們留下活路,畢竟康熙朝是要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