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雲心思流轉,面上卻一點兒不露,既不算冷淡,也不算熱情,由着老太太給她一一介紹屋子裡坐着的各位親戚。
舅母章佳氏,到沒有以往的冷臉兒,面上笑得一團和氣,對着芷雲也親熱得很,嫡小姐鈕鈷祿宜媛還是老樣子,看着端莊文雅,低着頭,規規矩矩地坐在她母親身邊,只是看向芷雲的眼神兒,多少帶了幾分評估。
另一個庶出的二格格宜清,就沒有鈕鈷祿宜媛這般大方,雖然衣着打扮上差不多,但就是看起來小家子氣的緊,行止畏畏縮縮,和芷雲說話的時候也稍嫌木訥。
另外,唯一引起芷雲注意的,到是那個小姨母惠茗,這位貴婦人雖然三十大幾的年紀,卻出落得極明豔,一身大紅的旗袍,看起來花團錦簇,居然也沒有壓了她的容貌,此時在母親面前也是言笑無忌,顯然是被寵愛慣了的。
說笑一會兒,外面的丫頭就進來回稟——“兩位表少爺到了。”
明德與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面如冠玉,服飾華貴的年輕公子哥兒一起走進門,衝着老太太見禮。
老太太顯然對這兩個外孫喜歡得很,一見他們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了,拽着兩個外孫一口一個‘明哥兒,祥哥兒’,非常親熱。
芷雲第一眼看見跟着明德進來的這位,就知道他是小姨母惠茗的兒子,母子倆像了九分,可以想見,這個公子哥兒生得有多麼好,單以容貌來看,明德可萬萬比不上他。不過,芷雲掃過去第二眼,就沒了興趣,她雖然喜好美色,但卻不喜歡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
這個馬玉祥皮相雖然不錯,但芷雲向來用精神照人,此時精神力探過去,卻發現他眸子晦暗,面上雖然表現的規規矩矩,但眼角眉梢,沒有正人君子的堂皇氣度,與身量筆直,氣質卓然的明德站在一塊兒,這種差別就更大了。
但是很顯然,無論是鈕鈷祿府的老太太,還是他的一干親戚,都沒覺得這個馬玉祥不好,個個把誇讚得天上有地下無,連最近很是出風頭的明德,都沒有他那麼招人待見。
明德是個忠厚的,自然不會注意到別人的小心思,芷雲也無所謂,就當自己是來看戲的,一句話不多說,一步路不多走,跟着老太太吃完喜宴,明德送上一盆兒碧璽蟠桃盆景兒,看了一場戲班子演的吉祥戲文,本來芷雲還提着心,但是這一整天過去得挺順利,根本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天一擦黑,芷雲就婉謝了老太太邀請她小住的好意,隨着明德乘車返家。
芷雲一直覺得鈕鈷祿老太太有自己的算計,可是今天居然沒表露出來,她到有些奇怪,不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如今的瓜爾佳府,可不是以前的瓜爾佳府,容不得鈕鈷祿府揉扁搓圓。
還沒回府,她就把鈕鈷祿府的一家子拋在腦後了。
在張如燕做月子期間,芷雲每日除了帶着小侄子玩耍,就是幫着自家嫂子恢復身材,還特意從自家圖書館挑出一冊最簡單易行的關於產後保養的書籍,按照裡面的要求一絲不苟地執行,每日讓嫂子做一套健身操,煮了不少養身的藥膳,又用乾淨的白棉布配了緊縮皮膚的藥膏,敷在腰身上。
連續一月下來,張如燕剛出了月子,身材到是比以往好了不少,上身豐滿許多,腰身卻變得纖細不少,肌肉緊繃,皮膚也光滑白嫩,她那寶貝小子更是被照管得極好,不但長得白白胖胖,還很喜人,見人就笑,只有餓了,尿了的時候纔會象徵性的哭上幾聲兒。
張如燕看到自家小姑子熟練無比地哄小孩子,驚歎之餘,也不由衝着自家老爺開玩笑道:“咱們團團可真有賢妻良母的風範,以後不論到了哪一家兒,必然會得公婆丈夫的愛重。”
明德也是得意不已,卻沒想到,這句話剛說完不久,就有人來打芷雲的主意了。
因爲最近明德風頭很盛,總有些擔心招別人的眼,所以兒子的滿月酒,也不過請了家族長輩親戚和幾個好友,打算辦個小宴,熱鬧一下就罷。
雖然是小宴,但身爲他舅母的章佳氏和鈕鈷祿氏惠茗當然也得送上請柬,所以,這兩位不但高高興興的來了,而且還把馬玉祥帶了過來。
那天熱熱鬧鬧的滿月酒辦完,其他客人們都早早告辭,只有這兩位舅母、姨媽卻拉着張如燕在臥房裡聊天聊了許久,到太陽下山,方纔告辭離去。
月上樹梢的時候,外面開始飄起了雪珠子,明德洗過澡,換過衣裳,又喝了一碗醒酒湯,回到正房的時候,就看見自家愛妻正拿着繡布發愣,他那胖小子躺在孃親身邊蹬腿兒伸手兒,歡騰得很。
明德笑了笑,湊過去啃了一口寶貝兒子的小腳丫兒,然後歪媳婦身邊兒,笑道:“累了?”
“……不是。”如燕遲疑了片刻,還是拉着明德坐好,猶豫道,“今兒姨媽透露出點兒……想要親上加親的意思,她怕是看上咱們家團團了……”
明德一愣,皺眉:“胡說什麼,妹子還沒經過選秀,哪能議親……”
“舅媽是說,要是撂了牌子……”張如燕遲疑了片刻,安撫地拍了拍明德的手,其實滿洲八旗的姑娘們自己選好人家,然後想辦法疏通疏通撂了牌子的有很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句話,可不是現代獨有的。
如燕和自己小姑子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卻是真心疼愛她,不願意讓她嫁去什麼皇家甚至是宗室,畢竟,那種人家兒的媳婦絕對不好當,“我看着玉祥那孩子還算不錯,家裡雖然不顯貴,但也是上三旗,父親還做過翰林院的協辦大學士,跟咱們家也算門當戶對……芷雲若是嫁過去,婆婆是親姨媽,想必也不至於受氣。”
看來,這皮相還是挺重要的,張如燕也算聰明女人,但是見了馬玉祥的那副好皮相,也不覺對他平添三分好感。
就連明德都稍稍猶豫起來,兩夫婦對視了一眼,最終明德還是皺眉道:“現在說那麼多也沒用,怎麼說團團還是要參加選秀的,總之,我先着人打探一下這位表弟的人品,還有馬家的家風如何,若真是個好的,等芷雲選秀結束,要能撂了牌子,這事兒也不是不能考慮。”
張如燕鬆了口氣,點點頭,又說了幾句閒話,就熄燈睡了。
第二天一早兒,芷雲過來陪着大哥大嫂吃早飯的時候,張如燕就忍不住問了幾句——芷雲到底對馬玉祥的觀感如何。
芷雲是何等通透的人,一聽嫂子的話,就猜出鈕鈷祿家的老太太到底是什麼打算來,她摸摸額頭失笑,怪不得去賀壽的時候,總覺得鈕鈷祿府的人行爲舉止古古怪怪,鬧了半天,是打這種主意……
可惜,若是歐陽隊長沒來,她又沒見過那馬玉祥,說不定還有幾分可能答應,但是現在嘛……自己的未來已定,他們無論打的什麼主意,都已經不再重要。
明德見芷雲神色不明,他又不知道自家的寶貝妹妹的婚事兒已經定下,這會兒只一心爲妹子的未來籌謀,不由擱下碗筷,輕聲道:“若是和鈕鈷祿府結親,哪怕郭羅瑪瑪親自說項,大哥也絕不肯的,畢竟,舅母與咱們阿瑪額娘之間有恩怨,妹子真嫁過去,估計也沒好日子過,但姨媽和額孃的關係向來不錯,她的兒子的話,也不是不能考慮。”
芷雲笑了笑,也不多少什麼,只聽着明德拍着胸脯兒保證一定把馬家的一切打探清楚,還要打探一些別的適齡公子的人品家世,務必要給自家妹子選個好人家,看樣子幾乎忘了滿洲貴女們的親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也果真用心去打探了,只可惜他以前沒做過這類事兒,成果真不怎麼樣,到是讓明德從此注重起情報工作來,也算意外之喜。
這些後話且不去說,當天晚上,芷雲和歐陽在半位面見面,玩了一回全息虛擬遊戲,歐陽一身近於黑的深藍色風衣,打扮得和驅魔少年裡面的驅魔師很相像,芷雲本來是一身兒繁複的宮裝,結果看見歐陽簡明的打扮,也動了心,換了同樣的一身衣服,只是是白色的。
兩個人背對着背站在一起,芷雲手執雙槍,槍身銀白色,繪有薔薇,極爲華麗,歐陽抱着一門激光炮,都是威風凜凜,一輪炮火槍擊過去,打得各種小怪們四散逃竄,酣暢淋漓,別說,兩個人到找到幾分以往並肩作戰的氣氛。
玩完遊戲,兩個人坐在半位面的海邊兒沙灘上,芷雲灌了一口涼茶,笑道:“你還是老樣子,每一次攻擊都是最大炮火,非弄到半壁殘垣不可,無論好人壞人,絕不留一個活口。”
這是歐陽在地球上和邪魔作戰的時候落下的毛病,一旦出手,就是摧毀一切,因爲如果有一點兒殘餘,那死的就是自己,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毛病,所以一旦遇見營救人質,或者在比較的複雜的環境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出手還是極爲慎重的,不過,在遊戲裡就不用顧忌那麼多,當然是怎麼痛快怎麼來。
“也沒什麼不好啊,你就太心慈手軟了些,果然是當後勤人員的命……”歐陽也笑謔道。
芷雲也不以爲意,她本來就是後勤人員,兩個人又說笑幾句,芷雲還把今天舅母和姨媽與自家大嫂商量的話當笑話說給歐陽聽。
歐陽聽了,雖然面上不以爲意,眸子裡卻閃過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