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歐陽笑了笑,壓低聲音在芷雲耳邊道:“張老大人和衡臣的嘴向來挑剔,這一回居然願意給這家茶樓寫對聯兒……咱們不如進去解解渴?”
茶水果然不錯,當然不能同芷雲植物園裡的茶葉比,較王府裡聖上賞賜的茶葉也差得遠,可是,茶博士的手藝好,也用心,還有個鬚髮花白的老先生在前面說書,環境也熱鬧,哪怕不是最頂級的好水好茶,喝在口中,也別有滋味而了。
“那是何清開的店吧?”
斜倚樓頭,歐陽愜意地品茶,隨意地向下面看去,東面街上一座精巧的二層小樓前,掛着五顏六色的燈籠,火光相接,形成了兩個古樸大字——‘仙寶’。
芷雲看了眼小樓門前熱鬧的景象,笑了笑:“那孩子是個機靈的,魔法學的雖然比不上佟輝快,但在浮空城也算佼佼者了,而且,他腦子靈活,不似那些含着金鑰匙出生的貴族子弟,總認爲商賈乃低賤之事,不屑一顧,這小子來浮空城的第一年,見到了那一堆報廢掉,只能分解回收的學生練習作品,就動了腦筋,聯合了幾個貧民子弟,纏了七月半天,想要在天津開一家仙寶店,出售這些廢棄品。”
“七月與我說了,我琢磨着總有一天浮空城的東西要面世,先讓這些孩子們試試水也沒什麼不好,就答應了,沒想到,這才兩年的工夫,他居然把店鋪開進了京城……”
歐陽失笑:“並不奇怪,獵奇本來就是人的天性,你那麼大的一座仙島戳在半空,偏偏保密做的極好,讓人難以窺視,忽然有了這麼一個出售仙島上東西的地方,那些貴人們哪能不趨之若鶩。”
雖然說,他們賣的東西都是廢品,但是,鍊金作品哪怕廢了,也會有它的不凡之處——比如說,浮空城最常見的一級作品,琉璃燈樹,屬於魔法植物學的應用,小盆栽上開出來的花,結出來的果子,形成菱形的琉璃樣結晶,一到夜晚,自動發光,光芒呈七彩,還能調節光亮程度,是很有意思的裝飾品,偶爾也被用來照明。
培植琉璃燈樹並不難,但是,因爲是一級的學生,初來乍到,成品率也只有百分之十五,大部分不是不能發光,就是光澤太暗淡,在浮空城一幫挑剔的學生眼裡,當然是廢品,但換成一般人,一準兒會當成寶貝高高興興地買回家……
這一夜,兩個人一邊賞京城夜景,一邊飲了一肚子茶水,結果精神倍增,玩到街上的人羣都散了,才戀戀不捨地回家休息。
昨夜睡得太晚,今天芷雲也難免有些精神不濟,天大亮了,才讓七月服侍她盥洗淨面完,換了身銀紅色金絲花縐繡五彩丹蝶連裳旗袍。
坐在妝臺前面,由着七月給梳好頭,懶洋洋地摸了摸鬢角,沐浴着難得溫暖的陽光,芷雲笑道:“今兒可是起的晚了些。”
七月從首飾匣子裡拿了一支金鑲玉的蝙蝠簪子斜插進芷雲的髮髻根部,又拿起幾隻米粒大小的粉紅珍珠攢成的珠花,小心翼翼地爲自家主子戴好,左右看了看,才笑道:“哪裡算晚,爺起的時候特意囑咐過,說要主子多睡些時候,讓奴婢門別打擾呢。”
她的音調裡帶着幾分輕快,顯然知道自家主子很得王爺愛重,心裡高興。
芷雲笑了笑,沒說什麼,不一會兒,十月擺好了飯,芷雲用了一碗普普通通,卻透着珍珠白,馨香四溢的米粥,加了幾口嫩春筍,然後就坐在正堂裡等着衆人來給她請安。
雍親王府的每一日都沒有什麼不同,不是芷雲不想回浮空城去,只是今年五月的木蘭秋獮,康熙特意下了旨,要胤禛帶芷雲同往,現如今已經過了年,芷雲這一次一出去就是五個月,弘昊又要留在王府裡,總要安排一番纔是。
於是,一向懶散的四福晉難得勤快起來,把應該敲打的那羣鶯鶯燕燕狠狠地敲打了一頓,又給自家兒子弄了好幾個強力護身符,還整了一堆的各類應急用魔藥,結果弄得歐陽哭笑不得,一再說弘昊身邊有他特意安排的人手,不會發生什麼危險,再說,他從初來這個朝代,首先就是整治後院,可以說整個京城再也沒有比雍親王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惜,話不能說得太滿,歐陽剛下了保證,第二天,三阿哥弘時就讓人打破了腦袋。
“福晉,你可給奴婢做主啊,萬一弘時有個好歹,奴婢可不活了……”
“混說什麼,三阿哥乃天潢貴胄,自是有福氣的,哪會有什麼萬一”芷雲怒斥了句,頭疼地看着哭得眼睛都腫了,滿面憔悴的李氏,再看看滿頭鮮血,睜着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又是倔強又是羞惱地瞪着弘昊的弘時,又反過頭來,看了一眼偎依在她身邊,懵懵懂懂地眨着眼,渾身上下只透露出‘無辜’二字的寶貝兒子樂樂,咳嗽了一聲,哭笑不得地道,“趕緊的,請太醫來給三阿哥看看,千萬別留下疤……”
不一會兒,太醫來了,只說三阿哥的傷口看着嚇人,實際上並不算重,上了藥也不會留疤,折騰了半日,好說歹說,給弘時外敷內服,安頓他睡下,纔將李氏給安撫住,打發走。
等到李氏離了正院,七月撲哧一聲,樂了。
芷雲搖搖頭,看了一本正經地坐在一邊,頭也不擡的繡花的十月一眼,咳嗽了聲,道:“行了,別幸災樂禍,你這丫頭,真該和十月學學……還有樂樂,額娘是看你穩重,才由着你小小年紀就跟哥哥姐姐們學着玩那些東西,在家裡,千萬把你那些玩具們全收起來,聽見沒有”
一見自家孃親板起了臉,樂樂腦袋一耷拉,小臉兒一下子紅了,訥訥地點點頭。
芷雲沒覺得什麼,到是把崔默默心疼得不行,一把摟過去,親啊,肉啊的哄了半天,“福晉,這怎麼能怪咱們小阿哥,小阿哥好好地在自己的屋子裡滑旱冰,是三阿哥不問自取,拿了小阿哥的旱冰鞋去玩,這纔不小心磕牆上,摔的頭破血流,關咱們小阿哥什麼事?”
芷雲嘆了口氣,樂樂玩遊戲的屋子,光外圍就有二十多個法陣,日日運行,哪裡是弘時一個小孩子能輕易進去的?肯定是這小子顯擺,把弘時帶進去玩了,這纔出了意外。
一擡頭,芷雲見樂樂的眼神也有點怯怯的,顯然已經知道錯,於是嘆了口氣,拉了他的手,呼嚕了一下光溜溜的小腦袋瓜,低聲道:“好樂樂,你是聰明孩子,你要明白,你的房間還有你的遊戲室,那都是私密地方,額娘之所以給你專門修建了獨立的屋子和遊戲室,而其他小阿哥小格格只有一個公用的,就是爲了你的安全,你以後,千萬別隨便帶人進去,尤其不能把從浮空城帶回來的東西給別人看見,聽見了沒有?”
區區一個旱冰鞋,不過是浮空城上那一幫學生們覺得好玩,做來遊戲和代步的工具,連魔法都沒有施加,當然不是什麼要緊東西,給了弘時都沒關係,可是,誰能保證隨着弘昊越來越大,他房子裡的東西永遠是這種玩具,萬一有每一樣危險的魔法道具給別人看見或者碰到,豈不是很容易招禍?
樂樂乖乖地點了點頭,他年紀雖小,其實還是極穩重的,只要芷雲開口說了,無論是理解還是不理解,這孩子總是會好好記着。
第二天,芷雲先是罰樂樂小豆丁寫了五百篇大字,又讓七月和十月拿出一大堆好玩的東西,什麼旱冰鞋,小跑車,三個輪子和兩個輪子的滑板,送給弘昀和弘時,教給他們怎麼玩耍,而何清的仙寶店,也乾脆出售起這些玩具來。
日子漸漸過去,天氣一天天變得暖和,木蘭秋獮的日子到了。
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一,昨天落了雨,今日到是晴朗。
芷雲帶着七月和十月,坐在華麗的馬車上,隔着窗,向外望去——澄碧的天空,透白的薄雲,鶯燕的歌語,芳盛的春草,一幅生機勃勃,花明柳媚之象。
正欣賞美景,卻見歐陽湊過來,壓低聲音道:“我也想上車……”
芷雲愣了愣,見他穿了身青色裘質行褂,身量筆挺,騎着褐色的高頭大馬,甚是威武,一側過頭,避開外人的視線,卻是呲牙咧嘴:“唔,這馬是皇上賜的,騎着不舒服……”
芷雲捂住嘴,勉強把笑聲吞回去——好吧,哪怕是自家無所不能的大*OSS,也並非真正馬背上長大的皇子,這些年出行,有的時候用傳送陣,有的時候乘坐飛車,飛屋之類,哪怕是出門辦差,跟着皇上南巡或者去木蘭秋獮,也是乘坐馬車,或騎自己的馬,那馬都是專門馴養出來的騎獸,會自動調整身體,讓主子覺得舒適,但這一次嘛……康熙算是好心辦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