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篝火,一鍋魚湯,還有一個在篝火邊看書的青年。
這就是周正堂醒來之後見到的場景。
高星拿起碗從鍋中盛了一碗魚湯遞給了周正堂,“醒了,先喝碗湯暖暖身子吧,此時剛剛入夏,河邊溼氣重,可別染了風寒。”
周正堂接過魚湯,喝了兩口,心中又回想起此前種種,一時間陷入沉默。
默默將魚湯喝完,周正堂將碗遞還給了高星,聲若蚊蠅的道了聲謝。
周正堂看着高星翻閱書卷,怡然自得的樣子,忽然間產生了羨慕的情緒。
人之一生,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去追求功名利祿,簡單而平靜的生活其實也是可以的吧。
“小哥,你能教我打漁嗎?”周正堂問道。
這是一個十分無禮的請求,對方救了你不說,你還要謀求對方吃飯的手段,換做其他人,絕對是會生怒的。
高星問道:“公子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周正堂面色淡然道:“我進不去浩然府,又沒心思返鄉,見小哥你生活自在,起了嚮往之心。”
高星笑了笑,“你看我這樣子,吃了上頓沒下頓,除了一艘小船,就連安歇之處都沒有,又有什麼值得嚮往的?”
周正堂不語,依舊死死的盯着高星。
高星最終緩緩點了點頭,同意了周正堂的請求。
第二天開始,高星便開始帶着周正堂在通天河捕魚生活。
“撒網可不是這樣撒的,網丟不開,又能捕到多少魚...”
“唉,怎麼可能光靠捕魚就能生活的了,有時候還是要去砍柴做事...”
“這些書也不全是買的,以前我撐船渡人的時候,有些書生給不起船費,我便從他那裡取一兩本書用做酬勞....”
四月時間一晃而過,天氣漸漸入秋,每日裡捕魚勞作,周正堂也曬了一身黝黑的皮膚。
高星也沒想到,周正堂雖然一開始做事有些磕磕盼盼,但最後卻真的堅持了下來。
周正堂在度過了最初的辛苦之後,他本身讀書人的本性便讓他習慣性的對自身進行總結。
他總是能尋找到最好的地方進行撒網,也總能找到最省力的方式做事,在集鎮賣魚的時候,他也找到了出價最高的商家進行售賣。
他現在因爲勞作的原因雙手粗糙長滿老繭,長期和水中魚兒打交道,哪怕時常清洗也會有些淡淡的魚腥味。
可他卻越發怡然自得。
拋下過往的一切之後,他才體會到光是讀書其實意義也不太大。
他以前從書上看,漁民從江河中捕撈魚兒,然後售賣,得錢幾何。
在書上,這也就是一段記載,一句話,他根本無法體會裡面的困難,也不知道過程。
但現在,他明白了,漁民捕魚並不簡單,要尋找合適的天氣,合適的位置,撒網的方法,什麼魚更值錢,如何使得捕撈的魚兒存活更長,售賣時又該怎樣去和商家講價。
這其中的所有,都是學問。
比起以前只會在私塾中和衆多同窗每日裡書寫文章來說,他感覺他現在學到的東西,纔是能用一輩子的。
他把自己的感悟說給高星聽了,高星笑了笑,對周正堂道:“這不就是知行合一嗎,知道一件事,可不代表你就能實際的去運用這份道理,只有真正實踐了這份道理,方纔能夠完全的得到這份知識。”
周正堂一愣,旋即不由得對高星產生了一些佩服的情緒。
對方雖然是捕魚人,但卻勤勞好學,更能夠說出如此有道理的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豈不比他這個空讀了十多年書的傢伙要強的多。
放下了心中最後那一絲讀書人的高傲,周正堂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他覺得自己稍微有些懂了。
“高先生,這段時間以來,麻煩你了。”周正堂道。
高星笑道:“周公子可是想通了?”
“唉,讓先生見笑了。”
......
看着周正堂離去的身影,高星雙眼微眯,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一次高星是完全沒有動用任何的超凡手段,只是帶領周正堂打了四個月的漁,就連勸解的話高星都未曾講述,可週正堂的星辰就這樣點亮了起來。
在他離去的時候,偷偷給高星留下了他近來打漁積攢的些許錢財,高星也未曾阻止。
周正堂的確是有大福運的人。
經歷了這麼一番事情之後,他反而會比那些進了浩然府中進修的學子要來得更加務實。
只待日後機緣來臨,他便能一飛沖天,蛻下身上舊鱗,化作真龍。
高星拿起魚簍,往下一倒,除了幾條魚兒之外,還有兩塊碎銀。
幾條小魚被高星捧起來扔進了河水裡面,碎銀則被高星收了起來,這顆星辰點亮得太過容易,倒讓高星感覺有些意外。
他拋進水中的幾條小魚之中,有一尾背脊微微帶紅色的鯉魚,它雖然被高星拋進了水中,但與其餘的魚兒四散逃跑不同,它接連躍起好幾次,在水中盤旋了數圈之後,才緩緩離去。
這是一條有了些許靈慧的魚兒。
此番被捕乃是它命中註定的一道劫,過了這一劫,它日後覺醒章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高星心中有些明白,自己這條道路已經漸漸成了。
現在的他,就是行走的福緣機器,但凡與他接觸,結下善緣,必然會有一番收穫。
將漁船縮小納入袖口,高星便邁開步伐離開了通天河岸。
一個漁夫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道:“明明之前還看到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怪事....”
.....
離了通天河,高星一路直走,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一處無名的山林中。
這山林附近人煙稀少,山中虎豹豺狼卻是繁多,高星一路行來,已然遭遇了十數次野獸襲擊。
行走間,高星來到了一處廟宇邊上。
這深山老林的,自然不會有人刻意修建一座廟宇,所以高星都不用細想,便已經明白,這是一處詭異所在。
此時天色漸晚,高星也不準備再繼續行走下去,這裡雖然是詭異之所,但用做歇息卻也不壞。
他進入廟中,看了眼廟中供奉的那個怪異山神,開口道:“在下旅途勞累,借貴寶地歇息一晚,請勿怪罪。”
禮數到了,高星也就直接找了個地方躺了下來,準備休息了。
那個山神的泥塑的眼珠微微轉動,看着躺在下方的高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