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男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享受着難得的悠閒時間,一壺清茶擺在面前,辦公室裡安靜的甚至能聽見薰香在香爐裡緩慢燃燒,郭立男在放空自己,什麼也不想。
和幾天前相比,他的頭髮少了一半,臉上的皺紋多了一倍。
此時,月球的軌道加速武器正在充能,這就是他難得的休息時間,在已經選定了轟炸區域後,整個月球基地在十二分鐘內都無法進行其他通訊工作。
這十二分鐘,沒有更多的壞消息傳過來,就是郭立男最大的放鬆。
一週前,月球基地上出現了第一個靈能覺醒者,一個被有關部門臨時徵召的高級技工,他在室外環境工作時,不小心用工具割破了防護服。
當時正處於軌道炮充能時期,通訊系統下線,他在無氧的環境下堅持了十七分鐘,如果不是嚴重的凍傷,有關部門的審覈人員甚至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這位技工被隔離後,神秘消失在了隔離間中,搜索隊隨後在他之前工作的地方找到了凍僵的屍體。
死者顯然在真空環境下生存了很長一段時間,時間長到足夠他在地面畫出一幅直徑十五米大小的褻瀆符號,還好他沒來得及祭獻自己的血肉,就因爲低溫和無氧的環境死去了。
在隨後的調查中,調查員在隔離間的牆壁上找到了幾行類似日記的對話記錄,使用指甲刻在金屬牆壁上的。
“它一直讓我出去...我不想出去,外面冷...我也不想去畫什麼見鬼的畫...我只想回家...”
“它告訴我,要找一件宇航服...不,我不想穿宇航服...不管它想幹什麼,我就是不想穿宇航服...沒有宇航服,八分鐘死亡...我就給它八分鐘時間,哈哈哈...”
顯然,在郭立男看不見的層面上,那位勇敢的技工和腦海中的混沌意志進行了一次殊死搏鬥,他以妥協的方式最終恪守了身爲人類的底線。
但是如果下一個覺醒者,沒有如此高傲的靈魂怎麼辦?月球基地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堅持多久?
伴隨着一陣輕微的晃動,整個月球基地重新恢復了火力,門外的副官輕輕敲了敲郭立男的大門:“長官,武器已經完成激發,預計兩百一十二秒後摧毀目標區域。”
“告訴王上尉,讓他和他的人儘可能遠離目標區域。”郭立男例行公事回答:“那裡是平原地區,我們預估的毀傷範圍就算有萬分之一的誤差,他們都容易被誤傷。”
“很遺憾長官,在通訊系統離線後四分鐘,王上尉的信號已經徹底離線,該區域已經沒有成建制的人類武裝。”副官送上了一份文件:“這是軍方發來的最新命令,使用覆滅彈對該區域進行了地毯式打擊。”
郭立男一言不發,在文件上籤了字,這是他簽署的第五份覆滅彈使用協議,那代表着在北美地區之外,已經有五個曾經屬於人類文明的區域,已經徹底沒有了人類的痕跡,淪爲死域,或者更糟,是混沌邪魔的祭祀場。
“STC設備部署的如何了?”郭立男不小心捏斷了手中的簽字筆,隨手丟棄,又換了一根。
“已經就位百分之八十,STC設備其實已經全部部署完畢,只是相應的物資準備耽誤了不少時間。”副官拿出了另一份報告:“相關的使用培訓也正在進行,但是有很多人都在質疑,在這種情況下,配備STC設備的意義。”
“也包括你?”郭立男提起頭,笑了一下。
“是的,也包括我,長官,如果基地淪陷了,就算有STC設備,我們也沒法重新組織起來了。”副官很誠實的回答:“我知道這些STC設備甚至能從無到有建造一所小型基地,但真的有意義麼?”
“也許確實如你所說的,沒意義。”郭立男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宇宙:“因爲如果防備如此完善的基地都淪陷了,靠一羣人用半手工的方式打造的簡易基地,就算能建成,又有什麼意義呢?”
副官安靜的等着後續答案,他心中的疑惑也正是如此。
“因爲希望,這些STC設備就是希望。”郭立男的嗓音有些沙啞:“如果現有的一切都被摧毀,最少還活着的人知道,這裡有東西能重建他們習以爲常的一切,能重建整個文明,希望是我們能對抗混沌最重要的武器。”
“我明白了,長官。”副官再次問道:“但我們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所有人?”
“因爲在文明毀滅之前,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而不是直接告訴所有人,我們已經完蛋了,我們已經在爲文明終結做好了準備。”郭立男擺了擺手,讓自己的笨蛋副官消失,一個人站在那裡等着下一個壞消息的到來。
這個時候,郭立男有點羨慕楊越凡了,最少那個靈能者能從更高的層面上俯瞰整個世界。
被郭立男所羨慕的楊越凡,此時正在新大陸,他站在距離艾辛格不遠的地方望着這座魔法壁壘,感受着徐逸塵留在這裡的痕跡。
徐逸塵晉級傳奇的過程,就像日記一樣被靈能之海所記錄,沒有一點遺漏。
楊越凡在這裡看見了數不清的蟲族個體在這裡被殺死,那些會使用靈能的蟲子留下的影響格外清晰。
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巢主。
巢主在靈能之海上留下的投影甚至還保留着一點自我意識,它茫然的朝楊越凡伸出自己的觸手,正在消散的意志還在不斷呼喚蟲羣艦隊。
透過巢主,楊越凡看見了無比廣闊的世界,儘管那些世界最終都在泰倫蟲羣的進攻下變成了一片荒蕪,但那依然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那是真實的世界,楊越凡貪婪的獲取着外宇宙的信息,不肯放過一個細節。
他知道,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接近真實宇宙的機會了,面對日益強大的靈能,楊越凡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剝離自己的自由意志,把自己從人變成簡單的機器,變成只能分辨對和錯的存在,以此擺脫被腐化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