狌狌抖似篩糠,讓餘生不能靠近。
他只能暫且退回客棧,避免讓這東西嚇死了。
餘生和清姨踏進客棧時,見富難和倆老叟安然坐在凳子上,對着棋盤廝殺。
方纔河裡的驚險,絲毫不曾驚動他們三個。
“放這兒,放這兒,聽我的。”富難指點他們。
他們落子很快,現在已經快把棋盤擺滿了。
兩位木兄還不曾醒悟,甚至有一種他們不相伯仲的錯覺。
餘生顧不上搭理他們,着急上樓換衣服。
推開房門時,他見倀鬼呆呆站在原地,鳳冠霞帔的女鬼正圍着她轉。
女鬼比劃着手勢,倀鬼雙眼直直看着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見餘生進來,女鬼向他比劃一下,又指指倀鬼,做握手狀。
奈何餘生也看不懂她在比劃什麼。
“說話呀,你不是攢了幾個字?”餘生說罷,轉身去隔間翻箱倒櫃找更換衣物去了。
女鬼有些捨不得。
她猶豫一下後才指着雙方,字正腔圓對倀鬼說:“鬼,朋友。”
三個字,但意思也算明白了。
倀鬼看着她,張開了嘴,在女鬼期待之中吐出一個字,“嘎?”
“嘎”是什麼意思?
女鬼看着倀鬼,期待她多說幾個字,但倀鬼閉口不言。
女鬼急了,張着嘴卻再吐不出一個字來,只能焦急向出來的餘生比劃。
“你剛纔說什麼?”餘生也沒聽見她說。
女鬼都快急哭了,心說我攢幾個字說話容易麼?
“你先比劃着,我在裡面換個衣服,別進來啊。”餘生說罷把隔間門關上。
待他出來時,餘生見女鬼還在徒勞無功的比劃着。
看她怪可憐的,餘生試着猜。
他見女鬼手指雙方,然後比劃一個向上飄的手勢,然後左手拍右胸口。
這是啥意思?
餘生嘗試着猜:“大家相約一起上天輪迴?”
女鬼搖頭,重新比劃飄這個動作後,然後做出了一取餘生錢推磨的動作。
“你走,別搶我的磨?”
女鬼又搖頭。
“你讓她以後和你一起推磨?”
女鬼又搖頭。
“總不至於你用磨推她吧。”餘生說。
萬事離不開磨,祝你變成磨盤鬼,女鬼氣着想咬餘生。
“好好好。”餘生止住她,問倀鬼:“她剛纔對你說什麼了?”
“嘎?”
餘生一頓,“以後跟在我身邊不許出聲。”
太丟人了。
倀鬼默默看餘生一眼,又恢復呆呆的模樣。
女鬼依舊在旁邊比劃,餘生忙退出去,“你們倆慢慢交流。”
一個會說話卻不能說話,一個能說話卻不會說人話,還真是一路鬼。
若是做朋友就好了,餘生心想。
下樓時,一盤棋局正到要緊處。
白髮老叟在富難指揮下,借一招妙棋斬掉黑子大龍,灰髮老頭無力迴天。
白髮老叟糊里糊塗贏了,灰髮老頭糊里糊塗輸了。
倆人因稀裡糊塗而不來及感慨,聽富難道:“這一招走的妙,我都無法應對,佩服我自己。”
兩位木兄現在知道爲甚稀裡糊塗了。
“來來來,我們再來一局。”富難收拾着棋子兒。
“汝快滾。”灰髮老頭用柺杖把富難趕走。
富難被迫起身,“你這老頭,還輸不起了。”
“吾等再來,方纔不算。”灰髮老頭對白髮老叟說。
倆人於是再擺棋局,富難坐在遠處看着,心癢難耐的想指點江山。
只是都被灰髮老頭的目光給逼退了。
“你挺閒的。”餘生對富難說。
富難遠遠看着棋局,“我哪裡閒了,我也很忙的。”
他回過頭來看餘生的腳,“只等你露出馬腳了。”
餘生說:“有驢腳你要不要?”
富難不理他的揶揄,“我查出來還能幫你毀屍滅跡,巫院查出來你可就惹大麻煩了。”
“放心,查不出來。”餘生說。
富難以爲餘生終於要承認了,他瞬間回頭卻聽餘生道:“因爲我什麼也沒做。”
富難撇撇嘴,衝着白髮老叟喊,“哎,別落那兒啊……”
他一激動又湊上前去。
小和尚這時跑進來,“生哥,來壇素酒壓壓驚。”
“你壓什麼驚?”
“不是我,是狌狌。”
小和尚舉着書告訴餘生,狌狌最喜歡酒和草鞋。
“獵人抓捕狌狌時都用這招。”小和尚說。
因爲狌狌食之善走,肉質美味,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歡抓狌狌爲食。
但狌狌跑的很快,只能智取,狡猾的獵人們慢慢就摸索出一招。
“他們把酒和綁在一起的草鞋放在路上。”小和尚說。
狌狌雖不聰明,但通曉過去,一見草鞋和酒就知做什麼用。
剛開始狌狌還能剋制不上當,會把放酒獵人的名字捎帶着祖上十八代的名字一起痛罵一頓。
“狌狌倒是把自己的本事發揮的淋漓精緻。”餘生說。
他說罷頓了一頓,這罵街捎帶上人祖宗十八代的毛病倒是和老餘一模一樣。
餘生覺着祖上肯定沒少吃狌狌,把壞毛病也傳給老餘了。
他決定晚上默背時仔細找找,究竟是那個祖宗做的孽。
餘倉,餘頡還是餘雙瞳?
不錯,在老餘悉心教導下,餘生難以入眠時都會背上族譜,簡直有奇效。
但他從來不背餘四眼,因爲這名字太容易讓他記起前世了。
人一旦陷入回憶,就很難安然入睡。
餘生一本正經的胡思亂想,小和尚以爲他在聽,繼續說着狌狌。
他告訴餘生,在痛罵完後,狌狌會大罵着“誘我也”走開。
但草鞋和酒再也離不開它那容量有限的腦袋了,時時刻刻誘惑着它們,讓它們很快又折回來。
“也有能忍耐的。”小和尚說,“但最多五天後必回來。”
回來的狌狌不僅自己喝酒,有時還互相招呼着喝,並把連在一起的草鞋穿上。
待獵人趁它們喝醉來抓時,醉酒加草鞋絆腳,只能淪爲盤中餐。
“喝酒誤事啊。”餘生感嘆,同時不忘看着清姨。
“這最多是水。”清姨不悅的舉起酒罈。
她已經回去徹查過了,把驢圈都掀了,也沒找到什麼遊人醉。
足見餘生上次根本沒有說實話,他一定還有烈酒。
只是狗子和小白狐把客棧翻遍了,依然不見遊人醉。
倒是在破角落裡翻出一破本子來。
本子已經發了黴,上面寫着啥一個也看不懂,清姨又給他塞了回去。
唯一的戰果就是把女鬼給揪了出來,從此多了一個推磨的鬼。
“不就是烈酒麼,”餘生說,“待閒下來我給你釀一大壇。”
餘生早有再釀一種酒的心思,因爲許多人行路人也喝不慣棪木酒這種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