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是個辛苦活

選秀是個辛苦活

李榮保懷揣着小心思給雍正爺上了個聲情並茂的摺子。雍正爺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紙張都磨得捲起毛邊,也還是擱在御案上,既沒有批奏發還,也沒有收撿。自個兒拿硃筆在重要語句下面劃線,反覆研讀後又在旁邊寫下自己的見解。這段時間瞧着幾個兒子,經常眼露深思。雍正爺暗自嘆口氣,將“逐弘時出宮,令爲允禩之子”的諭旨連同李榮保的奏摺一起收進小匣子裡鎖上放好,叮囑高無庸無論何人都不能打開。

到底李榮保是有心或是無意,雍正爺也不願深究。在曾經得用的兄弟臣子一個個離他遠去之時,難得還有一個昔日的同窗能夠陪他說話,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這對孤寂的他來說尤其珍貴。立儲的詔書放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後面,他平時的行爲也沒有表現出特別偏向和優容某個皇子的態度。雍正爺對自己隱藏心思的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即使是交流最多的李榮保未必能猜到。從某方面來說,雍正爺是個很偏執的皇帝,不輕易信任別人,一旦信任,那麼就會對此人完全信任。弘曆也極大程度的遺傳或被他老爹雍正爺影響。

於此同時,雍正爺的另一個寵臣年羹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平定青海後,雍正爺對年羹堯的寵信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曾在給年羹堯的硃批中寫到:“爾之真情朕實鑑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年羹堯進京期間,即與總理事務大臣馬齊、隆科多一同處理軍國大政。雍正還因爲他“能宣朕言”,令其“傳達旨意,書寫上諭”。但是,雍正爺對年羹堯的特殊榮寵養大的是一顆不知滿足的心——年羹堯自恃功高,擅作威福,結黨營私。雍正二年,年進京途中,目中無人驕橫跋扈;面聖之時,更是“無人臣禮”。

這堅定了雍正爺打擊年羹堯的決心。三年十二月,敦肅皇貴妃死後一個月,朝廷議政大臣向雍正爺提交年羹堯的審判結果,給年開列92款大罪,請求立正典刑。雍正念及年羹堯功勳卓著、名噪一時,“年大將軍”的威名舉國皆知,如果對其加以刑誅,恐怕天下人心不服,自己也難免要背上心狠手辣、殺戮功臣的惡名,於是賜其獄中自裁。年羹堯父兄族中任官者俱革職,嫡親子孫發遣邊地充軍,家產抄沒入官。叱吒一時的年大將軍以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告終。

把不安分的臣子收拾了,雍正爺又開始對付不斷挑事的“八王黨”——四年正月,他命將老八允禩、老九允禟削籍離宗。二月,授胤禩爲民王,不準照宗室諸王例,圈禁離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有史以來,成王敗寇便是如此!

朝廷中風起雲涌,於素怡卻無甚麼大相干。她唯一關心的雍正爺目前最寵信的大臣李榮保阿瑪,以年羹堯爲鑑,應該不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幹出什麼藐視皇帝的事兒來。素怡也沒有閒着,正在爲今春的大挑做準備呢。皇帝的孝期一過,皇后就遞上話去,問今年要不要選秀呀,皇子們該娶老婆了。

敦肅皇貴妃病逝的那會兒,雍正爺有點傷感,畢竟年氏是陪了自己那麼多年,還爲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雍正爺再冷心冷情,心情也有點壓抑。何況,年氏一死,他又把年家人一竿子打翻了。愧意情誼一擁而上,就念起年貴妃的好來了。

皇后又不是傻子,暗地裡一琢磨,就不怎麼爽快。年氏活着的時候沒少給她添堵,死後又在雍正爺心裡留了個朦朦朧朧的影兒,簡直是陰魂不散。奶嬤嬤給她出了個主意:哪個男人不貪新?皇帝嘛,有了新人就忘記舊人了。皇后思索一番,覺得然也。爲皇帝選幾個年輕美貌的漢家女子充實後宮,既好掌控,又能體現國母的寬容大度。因與上次選秀時間間隔久了,她還開恩把秀女的最高年限提到十八歲。

上面一句話,下面忙翻天。私下裡素怡是皇帝內定的兒媳婦,面對選秀也不能輕忽。奇姑姑與季姑姑當了兩年老師,今年學生終於要考試,見成果了,倒也不十分着急。姑娘本身硬件兒不錯,臉蛋兒夠美,身材沒話說,穿起花盆底來叫一個優雅迷人,步伐也穩當順暢。現在要考慮的就是軟件。

初選就不說了,統一標準,遠遠望去每個秀女模樣都差不多,近看才知道好壞。複選的時候打扮就隨心所欲了,當然,你不能跳出規矩這個大框框。此時,鈕鈷祿氏嫁妝裡的成衣店與首飾店的巨大作用就顯現出來了。鈕鈷祿氏畫的新鮮花樣,經繡娘靈巧的手就成了一件件高雅時新的旗袍。首飾店也送了幾匣子樣式新穎大方的首飾入府。

複選的時候要在宮裡小住,且不能帶丫鬟,這就要考驗秀女們的生活習慣以及自理能力啦。洗臉水有宮女送來,但洗漱得靠自己;化妝品擺在梳妝檯上,但梳妝得靠自己;飯菜有宮女送來,但吃飯總得靠自己吧。所以,選秀前的集訓一點都不輕鬆。素怡就要跟着倆姑姑學習怎麼把自己打理好。化妝就不用說了,現代女人基本就會,素怡到了古代也沒有把這個可以變美的技術弄丟。頭髮就不好辦了——她的頭髮黑亮光滑直達臀下,看着挺美,也有個缺點。難洗難梳呀!平常都有丫鬟幫忙搞定的,她只需動動嘴皮子就完事。還好她不是個四體不勤的小姑娘,腦子也不笨,與頭髮大戰一個星期,奇姑姑便宣佈她可以出師了。素怡攬鏡一照,對自己的手藝比較滿意,喜滋滋的擱下鏡子。看得一邊的奇姑姑嘴角直抽抽。

各類必需品準備充足,甚至還備份後,選秀的日子到了。素怡頭上編着烏溜溜的大辮子,穿着藍色旗袍,胸前彆着布條,寫着本人的身份資料以及祖宗三代。素怡乃鑲黃旗人,家族是世代簪纓的名門宦家——曾祖父哈什屯在太宗朝以軍功官至禮部副理事官,至順治年間,累官至內大臣,加太子太保。祖父米思翰在康熙年間任議政大臣,當過七年的戶部尚書,掌管國家的財政大權,曾經大力支持康熙帝的撤藩政策,深受康熙帝的器重。父李榮保爲正二品八旗護軍統領。

此時素怡十四歲生日剛過不久,想起選秀後就要嫁人,真是含恨不已呀!她去年纔來好朋友呢,現在正是嫩生生的小蘿莉一枚——拔苗助長要不得呀!心底怎麼吶喊,卻不能表露出來,在父母的殷切眼神注視下,素怡大義凜然的上了馬車。行至神武門外,心臟頻率有點失調。素怡一邊安慰自己沒事沒事,皇帝皇后你都見過了,還怕這點小陣仗;一邊悲催的想,這可是我這輩子的轉折點呀,能不緊張麼?

神武門外車來車往,人潮洶涌。傅廣成憑藉一等侍衛的雄威,將滿身殺氣一放,成功的爲妹妹搶了個好位置。在小太監恭敬的眼神下登記排隊,見着幾個熟人。西林覺羅芳蕙遙遙的衝素怡點頭,她是鑲藍旗的,站得有點遠;瓜爾佳羽瑤是鑲紅旗人,趁着太監不注意向她揮揮手。素怡微笑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鑲黃旗旗籍高,素怡首當其衝,走在第三個。房間裡有兩個太監兩個嬤嬤正等着對秀女評頭論足。瞥了眼素怡的牌子,哦,高公公特地關照過,家世也優,大體打量一回,送出兩個實誠的字“好看”。頭關過了,進內間脫衣服——被嬤嬤動手動腳調戲後,很多黃花大閨女基本上哭喪着臉出門,是秀女們討厭的環節。素怡還好,以前她是個婦科醫生,把人體當教材研究,爲病人做檢查的事兒沒少幹,早就免疫了。

淡定的進了門,在嬤嬤們不停的安慰聲中脫下衣服。嬤嬤們走近了,聞一下有沒有體臭,再試試皮膚手感。本來沒多大的事兒的,奈何素怡這副身體敏感之極,被嬤嬤的涼手一刺激,不安的顫了顫。嬤嬤們心內檢討自己的手粗又重,笑得很諂媚:“姑娘的皮膚可真好,跟嬰兒似地。”身材也很好,□□的。

另一個嬤嬤也笑:“姑娘冷了吧?快穿上衣服,奴才們檢查完了。”哎喲,她們倆個老婆子可是先於某阿哥摸了他老婆的身體,不會被報復吧。態度好點兒,可別得罪了貴人。

素怡默默的穿上衣服,道:“多謝二位。”木着臉出門,嬤嬤們說着合格,太監記襠後,素怡賞了一人一個荷包。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勞煩了。”在太監的指引下出去,和大哥會和。

傅廣成見妹妹一臉懊惱,手裡直扯帕子,問道:“可是他們慢待你了?”

素怡見大哥皺着眉頭的威嚴樣子,鬆了鬆嘴角道:“沒有的事。”還有心情調笑:“誰敢慢待寵臣李榮保的女兒?”

傅廣成這才舒口氣,心裡卻也給幾個人記上一筆,我妹妹心情不好,肯定是你們的錯。臉上卻絲毫不露:“走吧,咱們回家。”

回到家裡,素怡受到熱烈的歡迎以及無比誠摯的關心。喝下和嬤嬤煲的雞湯,素怡回房洗漱後沾着枕頭入眠——還得爲幾日後的複選養精蓄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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