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養傷

被迫呆在牀上養傷,實在憋悶得緊,還好有若顏郡主常會來看我,與我說話。日裡十二也常來,只是會很巧地在若顏郡主剛走以後就來,要不就是若顏郡主一來,他又恰巧要走了。我知道十二是怕若顏郡主那張毫不避諱的嘴,常會明裡暗裡的拿我和他打趣的緣故。於是也就裝作渾然不知的樣子。

這日若顏郡主走了一會兒,十二也還沒來,將我一個人留在帳篷裡,實在無聊,靠在牀邊看了會兒書,覺得還是悶悶得,於是不管不顧地扯着嗓子‘啊~’地叫了起來,叫了一聲,覺得挺舒服的,像是將胸中的廢氣排泄了不少似的。

覺得渾身痠軟,除了腳上的傷還未好,其餘地方的傷基本已無礙了,於是準備在牀上做點俞珈的基礎動作,緩解一下這渾身的痠軟。坐直了身體,鬆開一頭瀑布般的烏髮,先按摩一下頭皮,左右上下活動一下肩部頸部,然後開始全身放鬆,呼吸吐納,雙手向後支住身體,仰頭挺胸,充分拉伸一下脊柱。

堅持了一會兒,長長的出口氣,蜷起雙腿,雙手向上舉起,身體得到再次的拉伸和放鬆,轉腰向後,堅持一會,換方向,再來……正暗暗佩服自己,誰知一轉回來,一擡眼竟看見十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抱着雙手站在帳篷門口,正饒有興趣地看着我!見我看到了他,十三笑道:“就知道你躺不住……你又在搞什麼?”

我見是他,也沒停下來,繼續自己的俞珈動作,一會兒功夫額頭上竟冒出細細的汗來,渾身也舒服多了,再看向十三,竟自顧自地坐在牀尾,一隻手支着下頜,探究地看着我的一舉一動,見我停了下來,順手扯了張帕子扔給我,戲謔的問道:“我問你不好好躺着靜養,又在折騰什麼呢?”

我伸手將帕子接過來,一面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面笑道:“這個啊是我的俞傷體操――俞珈!”十三‘嗯’了一聲,問道:“什麼俞珈?”我也不理他,指着一旁的涼茶對他說道:“口渴得緊……”十三回頭一看,起身走過去看了看那涼茶,輕皺着眉頭說道:“這是涼血的,對你的傷不好,你還是別喝了……我叫人給你送過來的玫瑰露呢?”

我指了指牀頭的矮几,對十三說道:“興許在那上頭,你找找看!”十三走過去,翻了一下,果然找了瓶玫瑰露出來,拿了小碗,倒了興許,又從觚裡倒了些溫水出來兌好,這才端過來遞給我,我接過來,二話沒說,仰頭猛灌了好幾口,抽空衝他撇了撇嘴,說道:“我正口渴的緊,你還這麼折騰,存心想急死我……”

十三聞言笑道:“難得見你有這麼心急的時候,可見真的是口渴得緊了……” 我沒好氣地說:“你當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嗎?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指使指使十三爺,我怎麼會白白地錯過機會!”十三聽了爽朗地笑了起來,須臾才說道:“看來你是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我再來看你了!” 我正想搶白他幾句,一個沒留神,嗆了出來,連連咳嗽,十三見狀有些無奈地坐過來,輕拍着我的背,一面笑道:“你好生將水喝完了,再來跟我吵,我又沒走,你急什麼?”

我瞪了十三一眼,佯怒道:“我與你吵什麼?要吵也自有十三福晉在那兒奉陪,怎麼也輪不上我!”十三聞言,眼睛裡黯了一下,但迅即又戲謔地笑了起來,我看他笑得有些有些可疑,也不知道怎麼就紅了臉,別開臉不理他,拉起被子捂住臉,朝空中亂揮了揮手,頭也沒擡地說道:“我要睡了,你快回去吧!”

十三也沒說話,只是悶悶地笑了幾聲,起身出去了。聽見他的腳步聲走遠,我方纔從被裡擡起頭來,誰知剛一擡頭,立即對上十三的臉部大特寫!這一下把嚇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在我的止方不到幾釐米,鼻尖幾乎觸到了我鼻尖!

十三似乎也沒料到我會猛地一探頭,本想嚇我一跳的,卻也被我的這一動作給嚇了一跳,愣愣地停在我眼睛上方好一陣,眼睛裡流轉了許多不明的情緒,突然用額頭輕撞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立即退開兩步,哈哈大笑,轉身就走。我摸着微疼的額頭,猛地支起身來,瞪着十三,恨不得用眼神剜他兩刀,誰知道十三竟像是知道似的,頭也不回地笑着挑簾子出帳篷而去。

十三前腳剛出去,十二跟着就進來了,我見是他,剛纔跟十三嘔氣的事全被拋諸腦後,重新支起身來,笑吟吟進看他走近。十二走近了瞧見我精神好了很多,也很高興,問道:“剛瞧見十三弟笑着從這兒出去,你們說了什麼,把你們倆笑成這樣?”我噘着嘴看他:“他是來跟我嘔氣的,我哪裡是見着他笑,我是見你來了,才笑的!”

十二一聽,坐過來,將我輕摟在懷中,湊在我耳邊輕笑道:“這倒是,你一直就喜歡一看見我就偷偷傻笑的……不過,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我聞言回肘撞在他胸口上,笑罵道:“你這孔雀,誰喜歡偷看你似的……”十二聞言偏着頭問道:“爲什麼是孔雀?”我裝作正經地說道:“你不知道孔雀是典型的自戀加驕傲嗎?”十二一聽,放在我腰間的手頓時開始輕呵我的癢,咬着牙笑道:“膽子越發大了……”我笑着躲他,連連求饒,我們倆歡快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帳篷……

就這麼養了十來日,太醫終於同意我可以下地走動了,於是在小丫頭的攙扶下,試着在帳篷裡走動走動。走了幾步,感覺還不錯,於是趁着小丫頭出去拿藥的功夫,徑直走到帳篷外去曬曬久違的太陽。

營帳附近靜悄悄的,一來可能因爲這是在康熙的金帳附近,二來今天像是有什麼摔跤大會,康熙一出席,自然一干阿哥、蒙古王公們都得到場,點個名應個卯現個臉,這種高級別的集體活動,誰敢擅自缺席呢?這也好,我也樂得自在地隨處走走。

沿着營帳區內圍走了一會兒,受傷的右腳開始有些酸酸的,四下瞧了瞧,在樹下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陽光灑在身上,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身心舒暢。閉上眼睛感覺拂面而過的夏日清風,帶着草原上特有的沁脾芬香。腦子裡什麼卻突然想到華姑姑,想到她送的那句‘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心中默默想到,其實這次摔馬的經歷,在別人眼裡看來是驚險萬分,、九死一生的,可是在我的潛意識裡,雖也慶幸,但卻讓我更多了幾分清醒,可以在靜下心來的時候,用一箇中心兩個方針的思路思考自己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

正暗自好笑間,突然整個身子被人一把抱起,雙腳一凌空,嚇得忙睜開眼睛一看,卻見是策旺!他此刻正像我受傷那日似的將我橫抱在懷裡,大踏步地向前走去。這一下,我嚇得忙手舞足蹈起來,嘴裡叫道:“你……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策旺用他那淡藍色的眼睛瞧了我一眼,帶着一種誘惑和慫恿的口氣對我說道:“你別動,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哪裡都不去,你快放我下來……”策旺根本沒有理會我的叫嚷和掙扎,只是收緊了手臂,抱着我大踏步的前行。轉眼間來到他的那匹大黑馬跟前,策旺將我抱上馬後,自己也跟着縱身上馬,並迅速策馬疾馳而去。

我再次被迫顛在這飛馳的馬上,嘴裡還不忘不停地叫道:“你要帶我到哪兒去,快送我回去……你……”但身後的策旺完全沒有理會,只是注視着前方,不時的揮鞭策馬,向前飛奔而去。我突然想到,他不會是要綁架我吧?

終於在一處山花爛漫的山谷處,策旺將馬慢了下來,我見到眼前的這片美景,也不禁住了口,驚訝地看着眼前。我還從來不知道圍場附近竟有這天堂一般的美景。等我回過神來時,策旺已經將我抱下馬來。我向前走了兩步,不解地回頭看着他,策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望着我,稍頓,又將眼睛緩緩移向前方,緩緩說道:“我們那裡的草原就像這裡一樣的美麗,遼闊的草原,遍野的山花,自由的空氣……”

我聞言有些吃驚地看着他,又看向眼前的這片天堂般的美景,突然想起,他強行把我擄到這裡來,不會就是爲了讓我看這片美景和跟我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吧……不着邊際?這些話真的不着邊際嗎?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冷冷地看着他,策旺也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地回望着我。我們兩個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見面的那一刻,相互凝視,不同的是我眼睛裡是冰涼的戒備,而他藍寶石一般的眼睛裡卻是火熱的魅惑。

我一動不動的看着他,想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他的用意,我從他眼睛深處看到了慾望與野心,心中不禁想到,他如今在西蒙古稱霸,用不了兩年,就會將勢力擴展至青海、西藏,其勢力範圍擴張之快之大,與他內心裡不可抑制的野心與慾望是密不可分的。以他當日十幾歲的年紀就可以從旁協助康熙的清軍大敗葛爾丹,可見他有的不僅僅是慾望和野心,更有難得的軍事天才和狠決的毅志。想到這兒,暗暗深吸了口氣,開始揣測他今日將我擄到這兒來的真實目的。

而策旺,似乎也很樂意我們兩這樣默不作聲的相互對視,在我試圖從中尋找答案的時候,他卻似乎已經先我一步,從我的眼神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因爲他率先向前跨了出了一步,嘴角一動,眼睛向下瞟了一眼,冷不丁地一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拉到他胸前,按在他的左胸口,在我還來不及抽回手的時候,出聲說道:

“你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從那晚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經知道了,如今我更加確定你是這世上唯一能懂我、助我的女人,所以跟我走,做我的汗妃,我會給你我全部的愛,讓你比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幸福,我還可以給你一個天下,讓你得到你內心渴望的自由!”聽着策旺說出這短短几句再直白不過的話,我就像被幾聲轟天響雷擊中,僵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方纔緩過勁來,幸福?自由?的確,我很想要,但不是你來給,因爲你也給不了我幸福與自由。心思流轉間,策旺一動不動的鎖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捕捉住我流轉的心意與想法。我收回心神,甚至衝他笑了笑,策旺見到我的這個笑容,先是一愣,隨即卻像是讀懂了什麼似的,眼睛迅速積起一層寒冰,深不可測的望着我。

我終於淡淡地出聲說道:“你說什麼?!”很明顯我的這句話像點燃的引線迅速引爆了他寒冰後的怒火,他眼中燃燒的火焰似乎可以將我吞沒,他似乎在強壓着這股灼勢,但他卻仍然沒有動,眼睛也危險的漸漸眯起,只是那藍寶石般的眼眸裡射過來的光亮卻越來越攝人心魄。我知道我不能迴避,甚至不能透露出一丁點兒我此刻內心的想法來。

我們倆這麼僵持着,時間一點一點從我們倆身旁消逝,漸漸地,他眼中的怒火漸漸退去,隨之而來的竟是一種欣賞和確定的眼神,揪在一處的眉毛漸漸放鬆,嘴角也再次勾起迷人的笑容,看到他這樣,我反而緊張了起來,這說明他不但沒有被我激怒,反而從我的眼神裡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而這正是我不想看到的結果。

策旺欺上前一步,對我牽起起他那特有的迷人笑容,似問非問地衝我說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仰起頭毫不迴避他的眼神,冷冷地說道:“你……唔……”在我還沒來得及說出第二個字的時候,策旺已經猛地一把攬住我的頭,一低頭,將他的脣狠狠的印上了我的脣!帶着一種印證、一種確定、一種慾望毫無徵兆的吻上了我的脣!

我想拼了命的推開他,可是一隻手被他緊握住按在他的胸口,不得動彈,只剩下一隻手根本無計可施,只能手腳並用,又是推,又是踹,但我的一切掙扎都是徒勞的,他完全不爲所動,只是肆意的□□着我脣。

“放開她!”一聲再熟悉不過的暴喝從身後隨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起傳來,策旺像是被驚醒了似的,猛地一下鬆開了我,待他一鬆開我,我毫不猶豫地一揚手,‘啪’地一聲狠狠地打了一個巴掌在策旺的臉上!策旺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我一眼,眼中瞬間的怒火讓我以爲他也許會一擡手將我掐死,但是卻沒有,策旺不怒反笑,在我還來不及對他這奇怪的反映作出任何舉動的時候,已經被身後的十四一把拽了過去,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在策旺的臉上!

在這狠狠地一擊之下,策旺竟然沒有跌倒,但卻踉蹌着退了好幾步,嘴角也迅速滲出血來,十四卻像瘋了似的,衝上前去,又是一記鐵拳。但這一拳卻被策旺擡手猛地擋住,並迅速側身閃開。我見十四還要衝上去跟策旺撕打,忙衝上去死命拉住他的胳膊,衝他叫道:“胤禎……不要打了……”此時的十四根本聽不見我在說什麼,像頭髮怒的獅子,狠狠地一甩臂,衝着策旺又是一拳。

我被十四這一甩臂,整個身子跌了出去,摔在草地上,我正顧不得疼痛想要再起身時,卻發現策旺因爲顧念着看了我一眼,肩膀上立即又重重地捱了十四一拳,這一拳下去,策旺終於被十四打倒在地,十四趁勝追擊,一把抓住策旺的胸襟,揮拳又準備一擊。策旺卻已經來不及反抗,眼睛裡卻是帶着一股奇怪的笑意,試圖鎖住我的眼睛,我見狀終於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啊……’

聽到我的這聲尖叫,十四突然纔像是被招回魂來似的,猛地回過頭來看向我,見我跌坐在草地上,猶豫了一下,鬆開策旺,黑着臉兩步向我走過來,一把將我橫抱起來,向他的那匹坐騎大踏步走去,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惡狠狠地對策旺說道:“你再敢動她一根頭髮,我就殺了你!”

十四抱着我像個勝利者似的經過策旺的身邊,策旺卻牽着仍掛着血絲的嘴角,似有若無地對着我的耳邊輕聲說道:“我要定你了!”我一驚,回眼看他,只見他閉着嘴,像是什麼什麼沒說似的,但眼睛裡分明是一種志在必得的神情,我有些驚慌地看了十四一眼,勝怒之下的十四卻什麼也沒聽到,只是黑着一張臉將我抱上馬後,一縱身自己也躍上馬來,漂亮的一揮鞭,策馬就走。

將頭無力地靠在十四仍有些劇烈起伏的胸口,我這時才突然感到一種放鬆下來的感覺,手臂輕環着十四的腰,長喘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看着十四從未像現在這般憤怒,心裡竟有些難受,心裡其實很想問問十四,他不是隨康熙一起去摔跤大會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怎麼知道我被策旺劫走?又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從哪裡問起,換了好幾次說辭,但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一路上,我始終什麼話也沒問,十四也始終黑着臉什麼話也沒說。

十四這樣不緊不慢地走了好一會兒,終於回到營帳,十四將我抱下馬後,卻沒有放下我,仍然將我橫抱在懷裡,一直回到我的帳篷裡後,將我往牀上輕輕一放,似乎再自然不過地替我脫了鞋,又輕手握住我的雙腳放在牀上後,垂着眼頓了頓,什麼話也不說,轉身就準備離開。看着他的背影,我心裡酸酸澀澀的,出聲叫道:

“胤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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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比較鬱悶,寫也寫得矛盾,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