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聳立的山崖,在黑暗中仿若直入蒼穹,山崖組成的峽谷間,沒有清澈或奔騰的河流,沒有嫩綠的小草或綻放的花朵,有的只是在皎潔清冷的月光下,沒有絲毫生命氣息的黃色塵土,微風掃過,都有着肉眼可見的塵埃,不似荒涼更甚淒涼。
可也在這樣荒涼的峽谷間,此時宛若一幅人間地獄。兩種穿着的士兵屍骸遍佈大地,偶爾可以看到沒有死絕的在輕微的抽動。侵染崖壁和大地的鮮血,還是溫熱的,證明着他們剛死不久。
而在屍骸中間,一個身穿青色鎧甲,渾身是血的人傲然而立,她的眸中冰冷、殘暴、無情,恍若沒有思維的野獸或是魔鬼,可這樣的她卻一直低頭看着一具已然冰冷的屍體,脣角輕輕蠕動着,會讀脣語的人看到,便知她喚的是“楊將軍,楊將軍...”,那是和眼眸中完全不同的感情,自責、悲傷、痛苦、憤恨...
猛然睜開眼睛,凌風大汗淋漓地從柔軟的牀上坐起,看向窗外,還是黑沉沉一片,便又閉上眼睛,輕聲呢喃了一句“楊將軍”。又在下一瞬間,目光移向旁邊,凌風看着熟睡中的司徒翰臨,百感交集。
重新躺回去,背對着司徒翰臨,凌風仍不住腹誹:司徒翰臨這個混蛋,現在就像一個狗皮膏藥一樣粘着玉清,他們都已經回來五天了,司徒翰臨寸步不離地看着,害他連清風苑都出不去,混蛋,司徒翰臨你這個大混蛋...
不過凌風也不是不理解司徒翰臨,從他重生在阮玉清體內,阮玉清和他就被迫到處晃盪,從逆天寨救冷月瑤,到護着朱顯到正陽縣,阮玉清失去理智傷了司徒翰臨,逃避般地睡着後,他帶着冷月瑤、暖心和死皮賴臉跟着他的追風到了霜華縣。卻因爲他被瀲灩擄走,甚至讓阮玉清毀去了如花容顏,但陰差陽錯下和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玦情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在孤峰峰頂...
想到這裡,凌風悲傷地晃了晃腦袋,似是不願回想那最後的結局,所幸的是最後他和追風和好了。回到京城,雖然因爲冷月瑤要嫁給阮玉軒的時候,迷茫了,但最終他還是在阮玉清和玦情的幫助下將冷月瑤帶走,阮玉軒也如願娶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孩,而他也和冷月瑤度過了幾天幸福快樂的生活。
可是現在,凌風翻身看了司徒翰臨一眼,輕哼一聲,又背對着司徒翰臨,早知道就讓司徒翰臨一直等下去,不回來了。這個該死的司徒翰臨是不是太閒了,讓他想偷回阮玉清的別院看一看冷月瑤的時間都沒有,應該給司徒沐澤好好反應反應,或是司徒俊弦鬧出點動靜,讓司徒翰臨沒空看着他和阮玉清。
不過,看在玉清這幾天心情也比較不錯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想着凌風偷偷笑了起來,然後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再次醒來時太陽早已高高升起,阮玉清悠閒地坐在花叢間,看着打得正歡的玦情和司徒翰臨,偶爾還添油加醋地說一句“玦情,小心點,你上次的帳還沒算清,要是再傷了尊貴的王爺,我可沒辦法幫你”
阮玉清這一說,玦情就想罵人,不過沒有勇氣真罵出來,只是皺眉說了一句“玉清,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司徒翰臨本就氣憤,阮玉清這麼一說,更恨不得將玦情大卸八塊,不管哪個方面的原因,都讓他極度不爽。
看着打得更歡的兩人,凌風已經見怪不怪了,悠閒地打着哈欠說道:“玉清,你天天這麼挑撥就不膩嗎?反正不管你怎麼氣司徒翰臨,他現在也絕不離開清風苑”
“你這兩天不是一直盼着他離開嗎?”
“確實想”凌風也不否認“但是他的心情我也感同身受...”略帶傷感地說着,可是在下一瞬,凌風又惱怒道:“就算如此,一點時間都不給我,去看一眼月瑤,那就是司徒翰臨的錯,都怪他...”
“那...要不我們逃吧”阮玉清的口氣像是在說笑,但又帶着一份認真。
聽了阮玉清的話,凌風看着不停移動位置的司徒翰臨,嘆道:“算了吧,就這樣也好...”要是就因爲這樣的理由,一聲不響地離開,那司徒翰臨也太可憐了“玉清,你還沒有和司徒翰臨好好談一談,這麼多天了,你們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所以...”
“沒有怎麼好說的!”凌風還沒說完,阮玉清便打斷道:“我們之間,沒有必要說得清清楚楚”
明明應該是信任的,讓人羨慕的默契,但是凌風只感覺得到淺淺的傷悲,調節好自己的心情,凌風調笑道:“是,是,你們之間的感情豈是需要語言來澄清和辯解的,你知他,所以什麼也不必說,他知你,所以什麼也不必問...”但是,真的什麼都不想問嗎?司徒翰臨!你不是不問,而是不願失去,你只是愛得太瘋狂!
阮玉清聽着凌風的語氣由最初的調笑再次變得憂傷,嘆着,看來轉換得不太成功呢“風,我們的事,你就不要擔心了,要怎麼處理,我心裡有數,況且也該談談了,放着身懷六甲的芳雪不管,成天待在我這裡,確實不太像話”
聽阮玉清這麼一說,凌風后知後覺,這纔想起回來那天看到的,挺着大肚子大晚上在花園中‘乘涼’的楊芳雪,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在看到阮玉清晦暗不明的眼神中,自嘲着,他又該說什麼呢?!
和阮玉清繼續看着兩人之間的對決,凌風本想認真看,可是阮玉清還在那兒添油加醋,便沒有看下去的慾望了。打着哈欠,凌風想着要不要睡個回籠覺的時候,眸光卻瞟到了,看着他戴着面具的半邊臉,目不轉睛的暖心,心頭立即生出一絲心累。
暖心和綠盈都是心思單純的小女孩,發生了很多事,但是在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自身也沒什麼大問題後,她們便不會去深究,繼續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毀去的半邊臉,他和阮玉清自然隱瞞着,綠盈一切唯阮玉清之命是從,阮玉清不願讓她看,她自然也不強求,甚至不會多問一句,完全奉行着阮玉清開始所教育她的‘少說話多做事’,至於那看着阮玉清和司徒翰臨所露出的有點猥瑣的笑容,咳,就忽略不計了。
但綠盈好打發,暖心就沒那麼容易了,雖然嘴上不說,但誰都可以看出她很在意,甚至不止那戴着面具的臉,聽着她一會兒叫‘凌公子’,一會兒叫‘娘娘’的,就知道從見到凌風和阮玉清,對於他們的身份,她還是模糊不清的,擔心、不安...看得凌風越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