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楊放的嘴邊不斷地流出,楊放撐着最後一口氣道:“江清,你不要...悲傷,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你看看四周...還倖存的士兵等着你...帶着他們一起突破重圍...”
“嗯”
“江清,算我自私...有一個請求”
“您說”
“我這一生...不負國不負己,唯獨...負了我的妻女,請你幫我...幫我照顧...她們...”
抓住阮玉清的手緩緩滑落,阮玉清和凌風都看着楊放閉上了眼睛,“啊...!!!”阮玉清震撼凌風心靈的嘶吼聲響起,凌風含淚撫上阮玉清的臉頰“玉清,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我在這裡,無論多麼悲傷痛苦的事,我都會和你一起承擔...玉清,你看看我好嗎?”
阮玉清停止了嘶吼,擡頭看着前方的凌風,然而凌風並沒有因此高興,因爲在阮玉清眼中是凝聚不化的悲傷、痛苦、自責、憤怒...
“玉清!”凌風伸出手臂去抱阮玉清,但是他的手穿過阮玉清的身體,阮玉清也在凌風阻止的目光中站了起來。執起手中早已被染紅的長劍,衝到了敵人中間。本已經瀕臨絕望的阮家軍,亦在此時士氣大振,大喊着“清將軍!”跟隨着阮玉清的腳步。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凌風起身衝阮玉清喊着“玉清,你清醒一點,不要被悲傷和仇恨侵蝕你的心,不然你會後悔的!”
但是阮玉清聽不到,聽不到她的士兵呼喊着她,更聽不到凌風的一句句充滿悲傷與真情的話語。凌風眼睜睜地看着阮玉清的眼中的悲與傷隨着阮玉清無止境地殺戮,漸漸被冰冷、殘暴所代替。
無助而無望,凌風無數次嘗試着要觸碰阮玉清,一遍遍呼喚着阮玉清的名字,可是除了玦情,誰都聽不到,時間緩緩流逝,阮玉清的腳下堆滿了敵人的屍體,溫熱的鮮血將阮玉清染成了一個血人。
然而凌風沒有放棄,甚至連放棄這樣的念頭都不曾有過,阮玉清此時看似有無窮的精力,但是她畢竟不是神,即使感受不到累和痛,也一樣會倒下,會死去。
玦情看着圍着阮玉清轉的凌風,動了動嘴角,但還是將到了嘴邊的那一句‘風,你這又是何必呢,玉清不會死啊,你看,司徒翰臨他們已經來救她了’嚥下。
玦情發現了前來支援的阮家軍,敵人自然也發現了,本來就被阮玉清打怕了,現在面對前來支援的大軍,瞬間丟盔棄甲、落荒而逃。一直在阮玉清身邊的凌風自然也看到了司徒翰臨和阮玉軒,同時也想起了兩人一起阻止阮玉清的畫面。
敵軍撤退了,阮玉清也停下下來,還倖存的士兵都歡呼起來,司徒翰臨和阮玉軒都直接從疾馳的馬背上躍下,凌風連看都不看他們,湊到低着頭,靜立不動的阮玉清耳邊低聲說着什麼。
等阮玉軒上前後,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擔憂急迫地詢問“江清,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傷得重不重,還有楊將軍呢,他在哪兒...”凌風這才遞給了阮玉軒一個眼神,司徒翰臨站在旁邊,雖然也很擔心,但是卻沒有說話。
然而讓阮玉軒察覺阮玉清不對勁,並不需要多長時間,當他提到楊將軍的時候,阮玉清身體一顫,擡起頭來,她的眼神和表情讓阮玉軒一愣,但那凜冽渾濁的殺氣,讓他下意識間,拉着司徒翰臨迅速遠離了阮玉清。
阮玉軒突然的行爲讓司徒翰臨疑惑道:“玉軒,你做什麼!”
而回答司徒翰臨的是阮玉清掃過來的劍刃,司徒翰臨和阮玉軒一同蹲下躲避着阮玉清的攻擊,緊接着阮玉清的劍刃又向司徒翰臨砍了下去,阮玉軒立即拿還沒拔出的長劍替還沒反應過來的司徒翰臨擋住了攻擊,甚至吼道:“翰臨,別發愣,玉清變得很奇怪,她現在應該是把我們當成敵人了,快攻擊”
阮玉軒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司徒翰臨沒有絲毫猶豫,擋住阮玉清踢過來的腳的同時,還挑飛了阮玉清手中的長劍,接着和阮玉軒一起急速後退,和阮玉清拉開了距離。
一切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司徒翰臨本想趁此將自己的疑問問出,但是阮玉軒接着便是讓普通士兵遠離阮玉清,然後死死盯着沒有了武器而迷茫中的阮玉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而沒過多久,阮玉軒拔出了手中的劍,在司徒翰臨“你到底想做什麼?!”中,向阮玉清攻去,看到阮玉軒如此決絕的行爲,司徒翰臨沒法,也幫着阮玉軒壓制開始赤手空拳的阮玉清。
阮玉清的動作很快,各個招式層出不窮,就算有些地方還是有些僵硬,但阮玉軒和司徒翰臨並不是凌風所認識的那個時候的阮玉軒和司徒翰臨,一時之間也拿不下阮玉清,或許也有不想傷害阮玉清的意思在裡面吧。
但不管怎樣,凌風此時並不擔心阮玉軒和司徒翰臨會被阮玉清所殺,畢竟阮玉清現在是在用已經超負荷的身體戰鬥,會因此不小心喪命的也只會是阮玉清而已。因此凌風就算跟不上阮玉清的節奏,也儘量跟在阮玉清身後,呼喚着阮玉清的名字。
但阮玉軒和司徒翰臨就算儘量避免再去傷到阮玉清,可是還是有刀槍無眼的時候;完全沒有理智的阮玉清更不管面前的是誰,阮玉軒和司徒翰臨身上也掛了彩,比阮玉軒更畏手畏腳的司徒翰臨,被阮玉清傷得最重。凌風看着越發着急,在三人都分開的空檔,直接張開雙臂擋在了阮玉清的面前,十分生氣地吼道:“玉清!夠了!”
見此玦情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口勸道:“風,你不要再和玉清說話了,她聽不到...的...”,話音戛然而止,玦情瞪大了眼睛,只因阮玉清停下了腳步,凝視着凌風。
玦情不知道阮玉清那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凌風,但是凌風趁此跑到了阮玉清面前,本想伸手觸碰阮玉清,可是擡起的手在意識到他碰不到阮玉清的時候,不情願地垂下。
然後用那悲傷無助的眼眸看着阮玉清,哀切道:“玉清,不要再打了,你清醒過來,好不好,我求你了,清醒過來...”凌風說着說着,低下了頭,似是在掩飾什麼。
因此他沒有看到阮玉清本殘暴無情的眼眸漸漸恢復清明,甚至擡起已似千斤重的手,輕輕地落在了他的頭頂,吐出還沒褪去冷意的話語“是誰?”
忽地擡起頭,凌風的臉上說不清是震驚多一點,還是驚喜多一點,但淚水已然爬滿了臉頰,嘴角微彎,凌風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吐出‘凌風’兩字,便帶着笑容昏倒在了地上,下意識想要拉住凌風的阮玉清,也和凌風一起倒在了地上,和凌風一樣昏了過去。
雖然奇怪阮玉清怎麼突然恢復了意識,不過持着結局好便好的態度,阮玉軒和司徒翰臨將昏迷中的阮玉清帶走了,玦情動作也不慢,上前抱起凌風緊跟而上。
相比阮玉清,凌風並沒有昏迷多長時間便醒了過來,而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阮玉清的軍帳內。而他一睜眼,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正在給阮玉清處理傷口的蕪殤;一臉嚴肅地坐在一邊,但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擔憂和心疼的阮程;一直盯着阮玉清眼也不眨、臉色蒼白的阮玉軒;時不時想上前幫忙,看着阮玉清發呆的司徒翰臨。
至於玦情,在凌風醒來後,便默默攙着凌風發抖的身體,一樣在旁邊佇立。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玦情不忍凌風過於擔心,說道:“風,別擔心,在和我們相遇之前,玉清是死不了的,並且這一切也許是一個幻境”
可是凌風並不接受這樣的說法,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看着阮玉清,數着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新添的傷口!等到蕪殤鬆了一口氣,說阮玉清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在場的衆人才齊刷刷地鬆了一口氣,凌風甚至因此差點再次倒下。
玦情在爲阮玉清鬆了一口氣,又爲凌風提起一口氣時,阮程鎮定十足地開口了“五殿下,想要問什麼就問吧”
司徒翰臨聞言,什麼都不多想,直接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江清到底是誰?老師不要想一個藉口來敷衍我,我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玉軒在情急之下,喚過江清爲玉清,而我記得,老師有一個體弱多病,經常在外養病,偶爾纔回家的女兒,名喚玉清”
一道攝人的目光落在了司徒翰臨身上,司徒翰臨毫不示弱地回看過去,片刻之後,阮程起身向帳外走去“殿下既然已經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再問”
得到阮程肯定的答覆,司徒翰臨將手放在了阮玉軒肩頭,狠狠抓了一把,阮玉軒吃痛回頭,便聽司徒翰臨翰臨五味陳雜地說:“原來我是正常的,正常地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
“啊!”阮玉軒的驚訝不過是一瞬,然而就把司徒翰臨推出了帳外,口中還怒道:“什麼也不要說了,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現在玉清十丈以內...”
“你這是以下犯上!”
“我就以下犯上了,你能怎麼着!”
“......”
爭吵聲遠去,然後消失了,一直減少自己存在感的蕪殤,才淡定地起身,爲阮玉清掖好被子,然後轉身向外走去,可是才掀起帳前門簾,兩柄劍就架在了他的脖頸兩邊,感受着劍刃帶來的陣陣寒氣,蕪殤依然很淡定地舉起雙手“兩位大人,有話好說,刀劍無眼,能不能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