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沒有回答我,但是,從他臉上的表情,我已經察覺到身後的不妥。
可我卻依舊不敢回頭,不是因爲膽小,而是我擔心自己會破壞阿浪的計劃。
這個時候,阿浪手中的定位儀竟然又開始響了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充斥全身。
那詭異的聲響,讓我渾身每一處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心臟劇烈地跳動着,心口好像埋藏着什麼東西,洶涌澎湃。
我的呼吸十分急促,恐懼像是沸騰的開水一般,咕咚咕咚往外冒,頃刻間便躥上我的頭頂。
阿浪的手依舊是那麼冰冷,握在掌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整個人彷彿一瞬間被冰冷覆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腦子裡霎時間陷入一片空白,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慌在心裡蔓延。
就住這個時候,阿浪突然冷笑了一聲,低聲道:“原來在這裡。”
我的心口猛然間一沉,沒錯,阿浪在冷笑,那是一種藐視一切的,高傲的冷笑。
每當他這樣冷笑的時候,就是他十分有把握解決一切的時候。
“娘子,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阿浪低聲說了一句,接着,猛然間拔掉了我的一根頭髮,霎時間,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哈哈鏡一般在發生着扭曲,不消片刻,便回覆了原本的模樣。
原來,我們依舊身處醫院之中,而定位儀上綠點所示的位置,竟然就是醫院的太平間。
空蕩蕩的走廊裡,一陣陰冷的風拂面而過,如同無數的毛蟲一點一點從我的臉頰上爬過去,撩起的不僅僅是一層雞皮疙瘩,還有我內心數不盡的恐慌。
我看着那張老舊的木門,合頁早已鏽跡斑斑,門上釘着幾顆老釘子,鏽得十分嚴重,好像稍微碰一下就會變成灰似的。
紅色的油漆這一旁的灰黑的牆壁上寫着三個字:“太平間”。
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邪氣的根源就匯聚在這裡。
我應該早一點想到的,畢竟,整個醫院裡,最有條件成爲邪氣匯聚根源的地方,好像就是這太平間了。
每天在醫院裡死亡的人,都會被送到這裡,這裡是陰氣最重的地方,也是那些怨氣太重的人死亡後唯一在陽間逗留的地方。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邪氣會選擇在這個地方匯聚了,比起墳地,這裡的先天條件更爲優渥。
此時此刻,我竟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辦,只是目光被牆上那一片爬山虎吸引了過去。
那綠色的爬山虎將整個太平間外面的牆壁都爬滿了,青綠的葉子長得格外茂盛,好像是隔絕陽氣的一道天然屏障,將那邪靈匯聚的根源密不透風地保護在太平間內。
心臟撲通撲通跳動得越來越厲害,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在心底蔓延開去。
內心的恐慌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冷汗從髮際線滲透出來,在我的臉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尾巴,接着,滑進了我的脖子……
我感覺到一股冷流徘徊在膝蓋處,我的腿在陰風中抖如篩糠。
“這裡有結界,先好好想想該怎麼進去。”
阿浪十分淡定地說到,凌厲的眼神掃過屋外每一個角落。
我有一種感覺,這四周不僅僅只是結界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綠點信號在這個位置越聚越多,最後,和我們所在的紅點竟然重合起來。
那一瞬間,我的心都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妥,卻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不妥。
就在這個時候,阿浪猛地一用力,接着,我看到他強而有力的臂膀頃刻間粗了一倍,長指甲如同鋼刀一般生長了出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太平間的門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與我們想象中不同,那些邪氣並沒有一股腦地涌出來,阿浪的指甲只是這門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而已。
透過那道長長的口子,我似乎能夠看到裡面平行地擺放着無數張冰冷的牀。
那些牀上鋪着白色的被單,卻並沒有停放屍體。
奇怪……太奇怪了!
我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心裡卻疑惑極了。
“阿浪,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因爲結界的原因,我覺得,斷然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因爲我知道,阿浪的指甲是可以劃破結界的。
難道,那些邪氣早已經跑出來了?
陰冷的寒氣隔着薄薄的鞋底慢慢地滲透上來,我這才發現,腳底竟然凍得如同針扎一樣。
然而,我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阿浪手中的定位儀上時,才猛然間發現,紅點和綠點依舊重合在一起,並且,綠點有覆蓋紅點的趨勢……
不好,難道……他們就在身後?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突然猛地轉過頭……
背後是烏黑的一片,突然之間,一股細細的冷風迎面朝我的額頭吹過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朝我的額頭吹氣一般,讓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緊緊地握住阿浪的手,卻因爲緊張而微微用力,我不知道那些鬼魂到底在什麼地方,但我卻能夠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恐慌如同病毒一般,在我的身體裡蔓延……
突然之間,我的額頭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好像有人在用手指頭戳我的額頭似的。
不對,那種感覺太真實了,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的指尖是冰冷的。
戳在我的額頭上,竟有種尖銳的刺痛。
那種冰冰涼涼的刺痛,如同臘月天裡掛在樹枝上的冰棱,狠狠戳在我的眉心。
那一刻,我渾身僵硬地站着,一動不動,不是因爲我不想動,而是因爲,我根本就動不了。
我張了張嘴,想要求救,可我發現,我竟然連求救的聲音也根本就發不出來。
果然有問題……
心裡慢慢陷入一片黑暗,恐懼如同尖銳的倒鉤刺,來回挑動着我敏感的神經。
此刻,阿浪突然之間對我說:“你有沒有感覺到,這四周的邪氣越來越濃?”
那一刻,我的心驟然緊縮,血液一瞬間倒流回心臟裡,腦子裡不斷地重複着一句話:“阿浪,快救我啊!”
然而,事實卻根本不像我想象中那麼簡單,因爲我發現,阿浪的視線一直落在手中的那個定位儀上,絲毫沒有注意到我……
倏而,一個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那聲音悠悠的,每一個字都帶着長長的尾音,我聽到他在對我說:“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是誰?到底是誰?
這個聲音是那麼陌生,我可以確定,在此之前,我其實根本沒有聽過,我到底招惹了什麼人,而這些鬼魂,爲什麼偏偏選中了我?
即使我滿心都是疑惑,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聲音在回答我,他到底是誰……
心口好像突然間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空蕩蕩的,似乎會透風。
那聲音在耳邊不斷放大,他接着又說:“不要再作無謂的掙扎了,來吧,到地府來吧。”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間驟然停頓了幾秒,接着才猛烈地跳動起來,那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輕而易舉便撩起了我內心那無邊無際的恐懼。
這句話太熟悉了,我依稀記得,就在不久前,我們闖進地府的時候,耳邊就是一直有那麼一個聲音在反覆地對我說:“到地府來吧。”
那聲音是那麼刺耳,如同鐵犁頭摩擦地面所發出來的聲響。
就在我分神的一瞬間,耳邊突然傳來一段恐怖的鐘聲……
一、二、三……那鐘聲沉沉地敲響了十二下……
我這才猛然間反映過來,十二點已過,此時正是陽衰陰盛的開始!
怎麼辦,我們始終是慢了一步,現在逃出去,還來得及嗎?
阿浪突然間猛地一用力,狠狠將我往懷裡拉了一把,這時候,我才發現,我終於可以動了。
眼前那一片漆黑漸漸散去,我這發現,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羣遊魂野鬼……
只見無數個漂浮在空中的虛影圍繞在我們之間,密密麻麻的虛影如同覆蓋在我們周圍飄渺的空氣一般,可他們卻張牙舞爪地盯着我。
頭髮披散開的女鬼,吐着長舌頭的男鬼,臉上滿是橘皮的老鬼……
他們正在一步一步朝我靠近過來,彷彿捕獵的猛獸正盯着自己等待了許久的獵物。
我看到他們臉上那種詭異的笑容,如同要將我生吞活剝一般。
“來不及了,這是百鬼夜行的開始。”
阿浪拉着我的手,對我說:“先走!”
可是,我們此刻已經無處可逃了,身後正是醫院的太平間,難道,我們要躲進太平間嗎?
沒想到,這個時候,阿浪竟然朝太平間的門猛踢了一腳。
接着,那張老舊的門發出“砰”一聲響,瞬間被踢破了。
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可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走進去,就感覺到,身後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的鬼魂一擁而入。
原本如空氣一般漂浮在空中的虛影,驟然間集中在一點上,忽然間,太平間裡的燈閃了閃,好像快要熄滅卻又亮了起來。
就在那一剎那,地面突然間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那些雪白的牀單一瞬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口巨大的黑漆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