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又想起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那個男人,雄姿英發。
只是,他卻不是我眼前的阿浪,好像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我……我忘了。”
我支支吾吾地說道,察覺到阿浪懷疑的目光,我慌忙低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令我意外的是,他卻並沒有追問我。
半晌,他緩緩轉身,依舊斜斜地依靠在那口紅漆棺材上,這樣的畫面讓我覺得有些違和。
“我應該看到什麼?”
突然之間,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走到他的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他微微側了側頭,露出一張令人心醉的側臉。
陽光下,他鼻樑的弧度恰到好處,下巴稍稍前傾,完美得如同動漫裡走出來的優雅王子。
然而,他卻沒有回答我,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接着對我說:“這口棺材不是一般的棺材,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睡的進去的。”
他的話如同一道驚雷,讓我渾身一震。
心口像是裂開了一個大洞,我眨了眨眼睛,努力看清阿浪臉上每一個表情,可是,我卻沒能在的臉上看到任何一絲情緒。
“那這口棺材是……”
我心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早就料到這口棺材不同尋常,只是,不論是福是禍,我都已經睡進去了。
“這是亡失棺,能夠帶人回到前世,能夠逆轉生死,即使丟了靈魂也能夠找回來,但是,正常的人睡進去,便會長眠不醒。”
霎時間,我的腦袋像是被人劈開了似的,渾身上下都籠罩着一種寒冷的氣息。
目光突然之間落入那口棺材,才恍然發現,整個棺材裡面竟然是空蕩蕩的黑洞,彷彿深不見底。
我一下子懵了,我記得自己剛剛是從裡面跳出來的,跳出來的時候,我感覺渾身都凝聚着一股力量。
“你的意思是,能夠睡進這口棺材的,都不是活人了?”
我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保持冷靜,可當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顫。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他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讓我完全看不懂。
沉默良久,他突然問我:“你知道這口棺材是在哪裡發現的嗎?”
我仔細看了看那口棺材,覺得它渾身上下都冒着一種陌生的氣息,我完全不記得我曾經見過那麼一口棺材。
“在哪裡?”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深怕聽到什麼令人心顫的答案。
阿浪突然笑了,那笑容稍稍顯得有些詭異,半晌,他對我說:“無憂洞。”
“什麼?”
剎那間,我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涼意從腳底蔓延上來,不費吹灰之力便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竟然是無憂洞,那是阿浪的陵墓,換言之,如果這口棺材是出自無憂洞,那麼這口棺材,或許屬是於他的,又或者是屬於陪葬他的人。
他的水晶棺我是見過的,但這口亡失棺,我卻從來沒有見過。
陡然之間,我好像想到了什麼,對了,我好像唯一沒有去過的地方就是耳室,那裡葬着的人是嶽霓裳!
心口像是猛地被人插了一刀,一種深深的涼意從脊背後面蔓延上來,讓我渾身上下都像是浸泡在冰冷的雪水中一樣。
見我半晌沒有說話,阿浪突然之間對我說:“亡失棺和水晶棺一樣,千年不朽。”
那一刻,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從他的眼神中,我彷彿已經看到了某些答案,譬如,那口亡失棺的主人……
“那又是爲什麼,這口棺材會出現在這裡,而你,會睡在這口棺材裡?”
一種莫名的酸楚翻涌而出,我的腦子裡都好像被冰雪覆蓋了,完全無法思考。
“這口棺材原本就是爲你我二人準備的,只是……”
他沉沉嘆了一口氣,似乎在思考者什麼,卻欲言又止,許久,他感嘆了一句:“造化弄人。”
我稍稍愣了一下,腦子裡突然之間又想起嶽霓裳說過的話。
她說,上輩子她是妻,我是妾,這輩子,她連做妾的機會都不會給我。
我看着阿浪,還有這口紅漆棺材,緩緩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是麼,爲我們準備的?”
我顯然不敢相信,頓了頓,我又問道:“到底是爲我們準備的,還是爲你和嶽霓裳準備的?”
那一刻,我明顯感覺到阿浪的身子微微一愣,接着便轉過身來,面對着我站着。
“你心裡還是在介意。”
他的眼睛看上去是那麼清澈澄明,和平常那種清冷明顯不同。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那樣凝視着他的眼睛。
罷了,我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呢,反正,亡失棺我都已經睡過了,誠如阿浪所說,我早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了。
我突然低眸,看着自己的手還有腳,我記得上次,就連刀子都能夠輕易穿過我的身體。
或許,我已經死了,只是,我的軀殼還在,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是幻覺,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
“我之所以留着嶽霓裳的屍身,是因爲,他的屍身對我來說,還有別的作用。”
我不知道阿浪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但我總覺得,從頭到尾,他都在謀劃着什麼,而我,也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有種失望在心底蔓延,如同洪水一般,頃刻間將我吞沒了。
如果我告訴他,剛剛在夢裡我看到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將軍要亡我國家,不知道,他又會對我說些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裡突然蹦出來一個想法,我想再一次睡進那口亡失棺中,我想知道,我再次睡進去,看到的會是什麼?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對阿浪說:“不管你有什麼用,請不要告訴我。”
他似乎明顯感覺到我話裡的那種酸楚,突然勾了勾脣,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倏而,他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可我此刻的表情在他的眼中儼然成了吃醋,所以,我纔會在他的眼中看到那種滿意的笑容。
……
當天晚上,阿浪依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離開了別墅。
雖然我從來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不是沒有萌生過跟蹤他的想法,但是今晚,有件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我去做。
於是,在阿浪走後,我便悄悄地潛入了他的臥室。
我不敢開燈,我怕管家發現後會報告給阿浪知道。
藉着點點月光,我輕輕推開了阿浪房間的門。
霎時間,我整個人都驚呆了,那紅漆棺材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擁有了生命力一般,棺體上的紅漆如同流動的鮮血,刺激着我的視覺神經。
此時此刻,我好像有些明白,爲什麼阿浪會在白天的時候讓我睡進去,而不是在晚上。
心裡好像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現在躺進去和白天躺進去一定是不同的,只是,究竟有什麼不同,我卻不得而知。
我圍着這口棺材轉了一個圈,直到我轉到了棺材的另一面,才恍然發現,棺材的下方竟然刻着一行小小的字。
我迅速彎下身去,仔仔細細地查看上面的內容,然而,我盯着看了許久還是沒有頭緒。
最後,我只能用手機將上面的字跡拍下來,接着便迅速離開了阿浪的房間。
因爲那個詛咒娃娃的關係,我換了一個房間,房間的窗戶正對着阿浪的房門。
說來也巧,就在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多久,便看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過,阿浪突然折返回來了!
我的心裡有些害怕,我怕阿浪會察覺到我進過他的房間,就這樣,我翻來覆去再也沒有了睡意。
我拿出手機,盯着上面十分陌生的古體字,內心從剛剛的焦慮慢慢變成了焦灼。
好像迫切地想要知道這行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卻又害怕知道之後,會更加失落和傷心。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之間想起,有一個很久沒有聯繫過的同學,她後來主修考古專業,是我爸爸媽媽的後輩。
我靈機一動,立即把剛剛拍的照片發到了同學羅佳的微信上。
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很快就回復我了。
她說:“這段文字你是在什麼地方看到的?”
我愣了一下,心裡思索着,爲什麼她不是直接告訴我那段文字是什麼,而是問我在什麼地方看到的,難道說,她也曾經看到過這段話?
我剛想問個究竟,她卻突然之間回消息過來說:“這段話的意思是愛妻柳依依之墓,以及生卒的年份,你等等啊,我幫你查一下時間。”
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緊緊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難道真的是我錯信了嶽霓裳,誤會了阿浪?
這口雙人棺,原本真的是留給我和阿浪的,所以,上面纔會刻有我的名字?
如果說,上輩子,我是妾,嶽霓裳是妻,爲什麼在我的棺木上,寫的會是這樣一句話?
心裡某個地方覺得空落落的,渾身好像浸泡在冰冷的雪水中,冷得我就連牙齒都在咯吱咯吱地顫抖。
我用被子捂緊自己,卻總覺得有風能夠鑽進被窩似的。
我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移開手機,耐心等待着羅佳給我的回覆。
片刻之後,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接着便傳來“嘀嘀”的提示音。
可當我看到上面的年份時,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