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公比劃了一下位置和距離,然後從中間拉起墨斗線,那墨斗線立即在棺材上留下了一道深紅色的痕跡。
不對,那墨斗裡裝的不是墨汁,而是血,又不完全是血。
“奶奶,墨斗線也能治殭屍嗎?”
我輕聲問了一句,只因義莊裡圍繞着一股強烈的冷空氣,我感覺到自己的上下牙齒都在打顫。
奶奶點了點頭,對我說:“聽你十九公提起過,用公雞血、糯米粉和黑墨攪在一起,放入墨斗之中,這樣的墨斗線能夠困住殭屍。”
周遭溼濁的空氣讓我的腦子剎那間陷入一片空白,我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是沉重的鼓點,一點一點敲去我所剩無幾的理智。
十九公無法釋放阿浪口中的怨氣,所以,纔會想要將阿浪困在這裡。
我的心像是糾結在一起的亂麻,內心的恐懼,就像是尖銳的倒鉤刺,來回撥動着我敏感的神經。
我嚥了咽口水,可喉嚨卻乾涸得如同吞進了沙子。
不消片刻,十九公和白晨旭已經將整個棺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用墨斗線完全封住。
那墨斗線留下的痕跡,就像是一張編織得極其細密的網,緊緊將阿浪封鎖在那口棺材狹小的空間裡。
我想,或許以後,我再也見不到阿浪了。
心裡莫名覺得空落落的,心口處像是被人掏去了什麼,好像會漏風。
“嗯,差不多了,你去鎮上買兩隻公雞回來,然後,把公雞血放了,灑在義莊門口,再準備一些糯米,灑在棺材的四周,只要能夠平安度過今晚,這隻殭屍也就不會再出來爲禍人間了。”
十九公將墨斗線收好,吩咐白晨旭。
“好,那我順便送小辣椒回去。”
白晨旭說完,轉身朝我走了過來。
我卻怔怔地看着那口棺材,仔細思考着十九公的話。
恐懼在我心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眼看就要將我整個人都吞進去了。
阿浪,我們以後或許真的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也好,這樣我就能夠一個人去調查二十年前爸媽死去的真相,只是,再遇到危險的時候,你還會來救我嗎?
心情莫名變得沉重,我緩緩擡起腳,邁出了艱難的一步。
當我走到義莊門口再回頭看的時候,白晨旭已經將義莊的大門關上了。
門重重關上的那一剎那,我看到阿浪躺着的那口棺材一點一點在我眼前消失。
“依依啊,咱們還是早點出發吧,眼看天色越來越暗了。”
奶奶在我身邊提醒了一句,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點了點頭。
三個人一起下了山,到達鎮中心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
白晨旭去買東西,而我和奶奶也就沒讓他繼續送,徑直回了龍頭村中學。
天陰沉沉的,氣溫一瞬間降低了好幾度,我雙手裹緊了衣服,不由打了個寒顫。
“最近這天氣怎麼這麼奇怪啊。”
奶奶嘀咕了一句,我也跟着點了點頭。
或許,因爲阿浪不在我身邊,所以,路過進村那條道的時候,我心裡害怕極了。
聯想到不久前這裡還有一塊大石頭,那石頭裡伸出來的鬼手沾滿了腥臭的膿血,我的心就變得異常沉重,恨不得趕緊從這裡跑過去。
耳邊有風呼呼地吹過,我和奶奶不禁加快了步伐
說起來,我最對不起的就是龍頭村中學的學生們了。
這段時間,我被送進了警局,而素素也無緣無故失蹤了,所以,他們一直只能自己在學校自習。
之所以說素素失蹤,是因爲除了幾個曾經見過素素鬼魂的人,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屍骨也沒有找到。
不過,已經有人向市裡反應了這個情況,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替我們了。
我和奶奶到達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沒有見過一個老鄉,難道之前在太平間裡發生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眼皮突然跳了兩下,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瞬間涌了上來。
宿舍那邊似乎有微弱的燈光,我的呼吸頓時一滯。
難道是素素嗎?
不,這顯然不可能!
不知是什麼原因,我覺得有種莫名的力量在牽引着我往宿舍的方向走。
“依依,你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奶奶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這才從那種奇妙的感覺中走出來,心裡頓時覺得驚恐極了。
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我問,“這個時間,學校裡怎麼會有人呢?”
奶奶搖了搖頭,環顧四周,發現似乎並沒有人經過,“會不會是你的學生呢?”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微微弱弱的燈光發呆。
越到晚上,越是有些冷了,一股寒氣慢慢從腳底蜿蜒而上,我頓時冷得直哆嗦。
“管他呢,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說完,拉着奶奶的手就往宿舍的方向走。
走了沒多遠,我透過宿舍那扇窗戶看到昏黃的燈光下,似乎站着一個人。
我全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一種深深的恐懼像火苗一般拔地而起。
好像有上百隻螞蟻爬過我的後背,我渾身的汗毛剎那間立了起來。
此時此刻,我能夠聽到自己被放大的心跳,那心跳聲好像就在耳邊一樣。
我突然萌生了一種想法,那就是——逃!
“奶奶,我們還是暫時不要回宿舍了。”
我說完,迅速拉着奶奶轉身。
“爲什麼?”奶奶不解地看着我,“整個龍頭村,除了這裡,你還能去什麼地方呢?”
我正想說,可以下山隨便找個旅館什麼的,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劉老師,你終於回來了。”
那聲音聽上去十分熟悉,音調低沉,蒼老中帶着些計謀得逞的快意,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我遲疑了片刻,腦子裡飛快的出現一個人,難道是村長?
一回頭,果然看到村長正站在我和奶奶的身後,而村長身邊還跟着一大幫身材健碩的村民。
我連忙收起吃驚的表情,問道:“村長,這麼晚了,您特地來學校找我,是爲了什麼事呢?”
然而,話音未落,村長便勾了勾脣,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我聽到他說:“把她們兩個給我抓起來!”
幾個身材健碩的村民立即將我和奶奶抓住,我的雙手被人反剪在身後,不能動彈。
“村長,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知道村長心裡有鬼,可我對他根本就不存在威脅,他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這時,我看到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厲色,“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發現,你和二十年前進村的那對男女一樣,會給這個村子帶來災難!”
我的心微微一顫,村長剛纔所說的二十年前進村的那對男女,難道就是我的父母親?
“你剛剛說什麼?”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二十年前進村的那對男女,應該是你的父母親吧,如果不是他們進村來,以地質勘探爲名,盜墓爲實,我們村裡根本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
我看到村長那張蒼老的臉,皮膚如風乾的橘子皮一般,那深深的皺紋,就像是一道道深深淺淺的溝壑,溝壑縱橫的老臉上,帶着憤怒、焦慮和怨恨。
“你說什麼……盜墓?”
我整個人愣住了,我知道爸爸媽媽都是地質勘探隊的職工,卻從來沒有人告訴我,他們竟然是盜墓者。
“你不知道?”村長狐疑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你問問這老婆子不就知道了?”
我看着奶奶,可奶奶卻自始至終沒有擡頭看我一眼。
這一刻,我已然明白,剛剛村長說的話都是真的。
“村長,還跟她客氣什麼,把她直接獻給石仙娘娘,平息石仙娘娘的怒氣吧。”
村長背後幾個村名站了出來,似乎對我恨之入骨。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什麼東西在往我的腦門兒上爬,讓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身上的毛孔一瞬間張開了,寒氣順着毛孔滲透進來,我整個人如同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窖,冷得顫抖。
我沒想到,二十年前我的父母親是真的來了棺鎮,而且還到過我現在所在的龍頭村。
這和他們的死是不是也有關係呢?
我的腿在劇烈的顫抖,一陣冷風吹來,帶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點像是燒焦的臭味,又有點像是……路邊攤上的燒烤!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一個村民走了上來,“村長,都已經準備好了。”
村長點了點頭,說道,“把人帶過去吧!”
幾個大漢立即把我和奶奶帶到了學校的後面,還沒有完全走過去,剛走到屋後,我就看到沖天的火光。
村民們架着一堆柴火擺放在學校後面正中間的那口廢井旁邊,那股奇怪的味道越來越明顯。
我頓時胃裡一陣翻騰,感覺好像要吐出來了。
“村長,現在就把人推進去嗎?”
一個聲音的突然出現讓我的心臟突然一陣猛烈的收縮,我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人將燒紅的炭火,一筐一筐地倒進那口枯井裡。
難道,他們要將我推進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