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關係甚至可以說已經是劍拔弩張,這個時候蔣明樂口中的見面,他們都知道,不可能只是簡單的見面……
喬安心曾與他說過,願意用自己換回母親……
蔣明樂此時提的見面的意思,很大程度上便是兩人之間的交涉,喬安心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不管蔣明樂提出的要求有多過分……至少,她都不能直接拒絕。
心思百轉,她終是道:“好。”
聽她這般回答,電話那端的蔣明樂,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隨即說:“那就等我的通知吧,對了,畢竟你跟他剛過了一夜良宵,我給你們再留點時間。”
說完,不等喬安心說什麼,那端便自顧掛了電話,聽着那邊的忙音,喬安心緊繃的思緒這纔算是緩和了一些,這一緩和,才發現手心已經出了細密的汗珠,但這和緩也不過一瞬的時間,隨即便開始思考蔣明樂最後那一番話的意思……
忽略掉他話裡所謂的一夜良宵,只想着最後一段話,他說給自己和秦易風再留點時間……
是在試探嗎?
他知道她必定會去見秦易風,那麼這話的意思算是警示?
告誡她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秦易風?
喬安心靜靜坐着,思緒更比之前複雜,敲門聲卻在這時傳來,她看了下時間,該是吃飯時間了,調整下表情,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是江影兒,踩着恨天高,精緻的妝容,無可挑剔的笑容,對喬安心道:“喬小姐,秦總在三樓等您,請跟我來。”
“三樓?”
似乎早就知道喬安心會有此一問,江影兒公式化的道:“我想喬小姐可能沒注意,酒店三樓是休閒會所,已經按喬小姐的口味定了餐,秦總已經在等了,喬小姐再有什麼疑問還是邊走邊說得好。”
說出的話並無什麼不對,但神情間隱隱的倨傲喬安心還不至於看不出,若是以前,喬安心幾乎條件反射性的就會反脣相譏,那兩年裡,她幾乎成了習慣了,對秦易風身邊對他抱有不正常念想的女性都帶有攻擊性,最開始是因着那份交易,那是她的職責,再後來,連她都分不清她做那些事的時候,是職責多一些,還是私心更多一些……
但現在,江影兒的心思她豈能看不出,江影兒對她的敵意她豈能感覺不到,不過卻不想與她多說一句,明明與秦易風之間沒有了那一紙婚書的羈絆,她與他的關係卻好似多了一些她想不清楚的東西……
看着江影兒,她笑了笑:“等我下,我馬上來。”
說完回房間拿了包,便出門淡淡道:“走吧。”
江影兒眯眯眼,走在喬安心側前方給她帶路。
一路上,喬安心能感覺到江影兒的欲言又止,但她始終沒有開口的打算,周身拒絕的氣息太明顯,江影兒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到了三樓,才發現這裡果真是個休閒會所,佈置與酒店風格一致的低調大氣卻暗含奢華,偌大的地方人並不多,服務人員明顯遠遠多於顧客,秦易風坐在靠窗的座位,喬安心幾乎一眼就看到了他,擺擺手示意江影兒不用跟着,便自顧朝秦易風走了過去。
江影兒停下腳步,看着秦易風在看到喬安心的一瞬表情的變化,眼裡暗光閃過,跟旁邊的工作人員交代了幾句便出了三樓。
喬安心走到秦易風旁邊,早有服務人員幫她拉了座椅,喬安心小聲說了謝謝,她雖穿着隨性,與出入這裡的絕大多數女性都有所不同,但極好的面容和聲線還是讓那小哥紅了下耳根,對她說沒關係的時候還差點結巴了。
喬安心坐定,秦易風便讓那微垂着眼的小哥下去了,對喬安心道:“點過菜了。”
喬安心緩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秦易風的意思是不需要那小哥在這裡待着了,她點點頭,對這些並不在意,腦中還是蔣明樂的那一通電話,想起自己的猜測,她開口道:“秦易風,你走後我又想了一下,關於蘇冉和蔣明樂。”
秦易風看着,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喬安心斟酌了下措辭,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蘇冉根本就是蔣明樂自己安排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試探我對他的信任?”
說完,她有些緊張的望着他,說不忐忑是假的,這是她自己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但想歸想,連她自己都知道這種想法有些扯,真正在秦易風這種角色面前說出來,還是需要一定勇氣的,她……其實有些怕他覺得自己傻……
又或者是,覺得自己心思太過陰暗,都能往這種方向上扯……
但秦易風聞言,眼中出現的卻是淡淡的讚賞。
喬安心愣了下,隨即道:“真的是這樣?你早就知道?”
秦易風不置可否。
喬安心心緒卻越發複雜,自己琢磨是一回事,就算自己確定了,但自被安家人綁走之後發生的一系列的事,讓她越發懷疑自己的判斷,總覺得自己的想法多是自作聰明,甚至因這份固執和自負,還被有心人利用……
現在終於想對了方向,得到了秦易風的認同,卻並沒有想象中鬆一口氣的感覺,因爲這就意味着,蔣明樂心思的複雜程度,遠遠不是她想象中那麼簡單……
不知爲何,她突然想起那一晚,蔣明樂在小城河邊對她說過的,他說自己總是有私心的……
喬安心總能記得他當時的語氣和神態,如果說連那些都是騙人的,她不能想象到那人的心思要深沉到什麼地步,直覺裡,她覺得那一晚,蔣明樂是認真的……
一想起他當時望着她的目光……她心裡莫名不安,總覺得還會有什麼事發生……
擡眼,對上秦易風的目光,莫名的,那股不安漸漸退了去……
人家說,女人會對擁有自己身體的第一個男人念念不忘,她以前總是不信,但現在,卻不由往那個方面去想,是不是真的是因爲這個,才讓她對秦易風再次產生了……不該有的感覺……
明明他已經拒絕過她兩次。
第一次,是在一年前,第二次,是在不久前夜城他的書房裡,她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他眉眼淡淡的,說他沒有那種廉價的情緒。
嗯,他是用的廉價這個詞。
但……
當時離開他的決心有多大,現在對她的念想就有多深……
她突然想到一句話,真正愛過的人是不能再做回朋友的,因爲再多看一眼,還是會想要擁有。
是不是就是在說她與秦易風,她到底還是不能……再心思淡淡無波無瀾的與他一處。
“蔣明樂很瞭解我。”秦易風突然開口。
喬安心回過神來,一時不明白他的話,就聽他繼續道:“但我對他的瞭解比你想象中還多。”
他的話,似乎有些不着邊際,但喬安心卻是明白了,他……這是在安慰她。
想來是她剛纔的神色變化太過明顯,他以爲她是在害怕了,所以說出這一番話來。
漲潮一樣紛至沓來的複雜情緒褪了去,她微微歪了頭:“所以,你是在安慰我嗎?”
他眼裡映着她難得的久違的戲謔的模樣……
這樣的表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她臉上了。
他搖搖頭:“我只是實話實話,如果起到了安慰你的作用,我想你應該感謝我。”
這人……
喬安心眼睛微眯:“既然是無心,怎麼好意思讓別人感謝。”
“結果比初衷更重要。”
喬安心瞪眼看着他,一時想不到反駁他的話,半晌,避過眼去,輕輕歪頭看着窗外,聲音不大的道:“道不道謝也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干涉。”
帶着股子無賴勁兒,秦易風挑眉:“嘴上不肯道謝的人,往往需要用身體道謝。”
“你!”喬安心驀地轉過眼去瞪她,一邊瞪餘光裡一邊看向周圍,幸好這周圍並無其他人,服務人員也已經聽了秦易風的話走了,喬安心暗暗鬆了口氣,眼神依舊在瞪他。
秦易風面無表情:“我是說,需要付出體力勞動,你那副表情,是不是想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了。”
咳咳!
如果正在喝水她一定心虛的嗆到……
“是你自己的話,太容易讓人誤會。”喬安心梗着脖子,依舊不肯退步,與他這樣隨意說話的時候太少,以至於她突然不想那麼快提起蔣明樂的事……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希望這只是單純的好好吃一頓飯罷了。
但她依舊是低估了秦易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