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在等她了?
來不及多想,喬安心把傘交給張媽快步上了樓……
二樓的房間,只有一間門開着,是她原本住的房間,她步子不由得放慢,深吸一口氣緩緩朝房間走去。
秦易風正站在窗邊,窗簾拉了開來,窗外飄灑的雪花大朵大朵,他背對着她。
——咚咚
喬安心擡手,輕輕敲了門。
“這是你的房間,不必敲門。”
他的聲音傳來,淡得好似雪再大一點就會淹沒了去。
喬安心敲門的手還未放下,半空中僵了一下。
“我……我今天,來收拾東西……”
想說的話那麼多,卻鬼使神差的,說了最不合時宜的一句話。
她的話寂靜的夜裡格外明顯,他終於回了身,頎長的身形落在窗前,靜默又孤寂,“收拾吧。”他說。
竟是沒有其他任何的話,這三個字說完便不再開口,站在那裡,彷彿隨她收拾的模樣。
喬安心一怔,她還穿着厚厚的外套,雖然來時打了傘,但風雪實在是大,落在身上頭髮上的雪花並不少,此時在溫暖的房間都化了去,衣服上的倒不明顯,只是額前碎髮上的格外明顯,潤溼的頭髮溼噠噠貼在額角,還有膝蓋處摔倒的痕跡,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狼狽。
但外表再怎麼的狼狽,也比不上他……那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她心慌。
她擡腳,進了門。
“我、我找到住處了……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說完,她望着他,不自覺做了個吞嚥的動作,眼睛緊緊盯着他,帶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緊張和……期待。
然,迎着她的目光,他只是點點頭,動作幾不可察。
他的動作有多輕,她的心悸就有多深。
她呼吸一個急促,喉間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在他的目光裡生生冷凝,再次嚥了回去。
手心破皮的地方隱隱作痛,她舔舔乾澀的脣,目光終於移開,走到衣櫃旁,打開櫃子,她的衣服依舊是面試那天走之前的模樣,這裡的衣服,大多是他置辦來的……
手指微頓,她擡手將衣服取下,摺好後放在牀上……
背對着他,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鎖在她的身上,因着這份注視,她連簡單的動作都變得生疏起來……
“秦易風……”將最後一件衣服摺好後,她終於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身面對着他,“我……我見過蘇景晨了。”
“嗯。”
他身子半靠着窗,面色沉靜,語氣淡淡。
“你……你還好嗎?他、說你那天晚上……喝酒了。”她的聲音越說越淡。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他終於說了完整的一句話,只不過,勾起的脣,比窗外的風雪更冷冽些。
喬安心攥緊手指:“你……我……”
秦易風望着她,等着她說下去。
“對不起……”
深吸一口氣,她終於說出了口。
第一句開了口,似乎後面的話便變得容易出口的了些,她望着他,聲音緩緩,“對不起,那天我不該那麼說你,說……說你一直在利用我的話,是……我過分了,你……不要生氣。”
說到最後那句,聲音輕得仿若散在了空氣裡。
話說完,她緊張的望着他。
“喬安心,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他面色未起一絲波瀾。
喬安心怔了一瞬。
“你覺得,我生氣了?”他輕啓的薄脣不斷吐出冰涼的話,“你錯了,我沒有生氣,你更不需要道歉,因爲你說的是事實,我一直在利用你。”
“不……你……”
喬安心瞳孔不覺放大,身子微微退後半步,卻一下撞到了後面的衣櫃,腰間的疼痛讓她突然清醒一般……
怎麼會這樣……
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反應……
“看你的反應,似乎覺得我應該對你的道歉受寵若驚?”他輕輕勾起一個笑,“喬安心……”
這一聲名字,被他叫出來,低沉又迷離。
像被蠱惑般,喬安心愣愣的,“嗯?”她應道。
秦易風便直起身,由窗邊向她走來,他的身後,窗外是漫天的風雪,他一步步走近,像是另一個時空裡的來者,喬安心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喬安心,我想,今日便說清楚了纔好,”他終於走近了她,高大的身形落在眼前,她站在他投下的陰影裡,仰頭望着他,聽他繼續道,“我猜景晨跟你說的是,我有意讓你與江影兒對上,其實也是爲你好的,對嗎?”
心裡一顫,喬安心點頭。
難道……不是嗎?
她很想如此問一句,張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因爲他的表情……突然就危險了起來。
“就算他是說得對的,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是爲什麼?”
爲什麼?
蘇景辰說,他那般做,其實是爲了讓自己學會保護自己……
那麼秦易風問的,是他爲何要她學會保護自己?
“你……你是爲了讓我學會保護自己嗎?”她動動脣,卻先是反問道。
秦易風望着她,眸色深深,“你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拿什麼維持我給你的可以靠近我的權利。”
原來……如此。
“所以……”她深吸一口氣,“你是因爲這個……才說是利用我?”
不管他的初衷裡是否有爲她好的意思,最終的目的卻是,爲了讓她維持他所給的那個權利?他,是這個意思嗎?
喬安心靜靜的望着他。
“你答對了一半。”他嘴角的笑隱了去,眸色沉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在她的等待裡,他卻並未繼續說下去,而是伸了手,將她垂在身側的手拿起……
她手心微握,手心的傷痕隱隱露出,他的目光落下,在他的目光裡,她手指微顫,下意識收緊了拳,手臂用力試圖收回自己的手,但他握在她手腕的手,力道卻不容她褪去。
“你又把自己弄傷了,”他聲音低低的,“我似乎不止說過一次,喬安心,你總是這樣擅長把自己弄傷。”
喬安心細白的手指輕顫,“只是……來得路上不小心摔倒。”她聲音輕輕的,卻不知他到底何意。
他一根一根掰開她握着的手指,手心的傷痕就這麼露了出來,手心紅色白色星星點點,並不好看,他望着這隻受傷的手,終於繼續道,“你的傷,不管是來自江影兒之流,亦或是像現在這般,是你自己弄傷,我總是……不太舒服。”
他斟酌過後,用了“不太舒服”這個詞。
喬安心一愣,並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不明白嗎?”他望着她,眼底比窗外的風雪還要肆虐的情緒,“人總是排斥那些不舒服的感覺,我也不例外。”
喬安心心中一顫……
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並不敢去往深了想。
她呼吸驟然急促,“你……你……”
“是了,我讓你保護好自己,讓你學會保護自己,說到底,還是爲了讓我自己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降到最低,說到底,我做的這些,從這個層面來講,都是爲了我自己罷了。所以,我還是利用了你的。”
他低低的聲音落在耳邊,於她腦中,卻似炸開一般……
她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所以,他的意思是……
她的受傷會帶給他影響的嗎?
那影響,已經大到讓他不得不採取一些什麼行動了嗎?
“如果非要舉個例子的話,”他沉沉開口,“就好比,你現在收拾的行李,就讓我很不舒服……讓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把你鎖在這屋子裡,我就能好受些?”
“喬安心,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風雪肆虐的窗外,低低啞啞的句子,氤氳瀰漫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