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戲水(還有兩更
夜裡黑咕隆咚的,嵐琪什麼也看不清,身邊小太監眼睛極好,還在說:“是兩個人,娘娘您瞧岸上一個,水裡頭一個。”
這般說着,不知不覺就走近些,果然是瞧見兩個小宮女模樣的人,一個在水裡撲騰嬉笑着:“快下來,可涼快了,這水好乾淨。”
岸上那一個卻膽子小,怯怯地說:“你趕緊上來吧,叫嬤嬤發現我們就慘了。”
嵐琪含笑望着模糊的身影,她做宮女那會兒有頑皮的心但沒有頑皮的膽,只等成了皇帝的女人,才把一股子年少貪玩的性子放出來,在雪地裡滾溼衣裳讓玄燁撞見,被罵作死心裡還樂呵呵的,而轉眼就有了兩個孩子,一邊要有做額孃的穩重,可另一邊對着玄燁時,心裡頭還當自己是二八小姑娘一般,說到底,就是被皇帝寵壞的。
“咱們走吧,不過是貪玩的宮女。”嵐琪不打算去喝止她們,帶着人就要走,可還沒走過水橋,就聽見男人的聲音在喝斥:“哪裡的宮女,趕緊上來,不怕淹死了?”
嵐琪這才又駐足,邊上的公公朝前跑去看了幾眼,回來稟告說:“有侍衛巡邏過去,把倆宮女提溜上來了,娘娘放心吧,一會兒管事的嬤嬤會來領走。”
身邊香月聽見,不禁呀了一聲:“這下被她們嬤嬤領回去,屁股可要遭殃了,要是打得狠,三四天別想坐板凳。”
“大熱天的,可別打壞了。”嵐琪心善,便吩咐身邊的人,“把她們帶回我那裡,先收拾乾淨,等管事的嬤嬤來,我勸幾句,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這裡,沒得打打殺殺。”
說罷嵐琪便回去了,先頭玄燁走得急,她出了一身汗,玄燁又說夜裡要過來的,趕緊沐浴更衣,待清清爽爽收拾乾淨,身上只披了皇帝前幾日送她的漢服紗衣。
玄燁一向喜歡漢人文化,漢人女子仙袂飄飄的衣裳也爲他所喜,那日心血來潮弄來這一件輕盈的紗衣,讓嵐琪夜裡當寢衣在屋子裡穿,誰曉得這衣服竟十分合身,嵐琪的身段窈窕柔軟,燭光裡薄紗下,晶瑩的肌膚若隱若現,直叫玄燁看得癡了,今夜他要來,嵐琪自然就換了這一身。
屋子裡架起了綠紗屏風,嵐琪繞過屏風坐下,屏風外頭兩個小宮女跪在地上,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但瞧着都嚇壞了,隔着綠紗都朦朦朧朧瞧見她們在發抖,嵐琪且笑:“現在害怕了?剛纔跳進水裡多高興呀。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不說玩水不應該,就說這黑咕隆咚地掉進水裡,萬一腳抽筋上不來可怎麼好?那水可深了。”
外頭跪着的宮女本以爲劈頭蓋臉要挨一頓罵,誰曉得德嬪娘娘竟如此溫和,說話還帶着笑意,兩人對看了一眼,很是安心。
可不等她們謝恩,門外風風火火有管事的嬤嬤進來,知道驚擾了德嬪,嚇得什麼似的,進門就往倆丫頭屁股上踹,一邊給德嬪請罪,說她沒管教好下人。那嬤嬤伏地絮叨:“倆丫頭都是春裡纔來瀛臺的,年紀小不懂事,奴婢天天打罵也收不住性子,還望娘娘不要見怪,奴婢回去一定狠狠教訓她們。”
環春過來,在嵐琪身邊耳語幾句,希望主子隨便說幾句就好,這些嬤嬤們自有管教手下的門道,若是德嬪給小宮女做主撐腰駁了老嬤嬤們的面子,往後她們就不好調教下人了。嵐琪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便笑悠悠對那嬤嬤說:“本也沒多大的事兒,小丫頭貪玩總是有的,既然人是我帶回來的,還請嬤嬤看在我的面子上,責罰得別太重,畢竟上頭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這裡,佛祖一樣的人,見不得打打殺殺。”
那老嬤嬤聽着忙磕頭,環春便去打點了一些好處,不希望這嬤嬤在背後說自家主子的壞話,不多久便打發她們走了,回來時笑着說:“倆丫頭被擰着耳朵走的,回去少不得還是要挨頓打,瞧着是可憐,可哪個小宮女不是這樣過來的,想少受皮肉之苦,就要乖覺一些。”
嵐琪也笑道:“所以剛纔香月頭一個出聲,她可不是天天被你罵麼?”正說笑香月這麼多年還像個孩子似的性子,嵐琪突然想到環春的年紀,拉了她問,“你該出宮了,是不是?”
環春一怔,等明白“出宮”兩字的意思,臉上有說不出的情緒,垂首道:“算着日子,奴婢年末是該離宮了。”
嵐琪滿心的不捨得,可她不能把環春在這宮裡圈一輩子,她也該出宮去過自己的日子,嫁人生子不再做伺候人的事。但環春走了,她身邊就再沒有得力的人,若讓她生子後再入宮也不現實,再想想將來即便有新人到身邊,時間一長,也是要走的,照她的心腸,永遠也不忍心把人束縛在宮裡。
“雖然入宮時的願望,就是早日能離宮,可現在奴婢心裡捨不得您,當初蘇麻喇嬤嬤送奴婢來,也對奴婢說,若是跟了好的主子在宮裡一輩子也不見得不好。離宮嫁人,也不曉得男人好不好,若是倒黴遇上不成器的,往後打老婆罵孩子日子過得辛苦,一輩子都沒盼頭。”環春面上滿是矛盾,坦率地說,“但奴婢也會想,若是遇到好的人呢,就享福了。”
說完這句,慌忙又對嵐琪解釋:“主子不要誤會奴婢的意思,伺候您也是我的福氣,這是兩碼事兒。”
嵐琪連連點頭:“我怎麼會誤會你,當年我入宮時,也就一心盼着離宮,即便跟着布姐姐有情分,我也沒打算跟她一輩子,我阿瑪送我入宮時就說,等我出去給我找好人家呢。”
環春又虔誠地說:“主子,奴婢還沒想好,若是想好了再和您說成不成?奴婢要是想在宮裡留着伺候您一輩子,您也別敢奴婢走好嗎?就像蘇麻喇嬤嬤那樣,跟着太皇太后一輩子。”
“你若想走我絕不留,你若不想走,我一輩子當姐姐待你。”嵐琪也說得直,她心裡真不願環春離開,而這件事雖暫時擱下,環春還有一陣子能好好考慮,但今晚嵐琪是放不下的,之後一個人等着玄燁來,歪在牀上反反覆覆想這件事,想環春若走她以後怎麼辦,只等皇帝到了,她也沒察覺。
玄燁進來時,瞧見嵐琪一身紗衣歪在窗下涼榻上,窈窕的身體和雪白的肌膚在紗衣裡朦朧可見,燭光搖曳,榻上美人真真秀色可餐,撩撥得玄燁心動,便欺身上來擁了她,溫和地問:“哪家的美人睡在這裡,可是在等她的夫君?”
嵐琪才發現皇帝來了,翻身就坐起來,卻毫無情趣,還撅着一張嘴,見皇帝還是外頭穿的衣裳,就伸手要替他解開,反被玄燁捉了手,點點她撅起的雙脣,不悅地說:“這又怎麼了?近來動不動就生氣,越發小性子了,朕說過多少回了,有不高興的事就說出來,難道連皇帝也不能爲你做主了。”
嵐琪卻硬是拉着玄燁去更衣,喚小太監來預備沐浴,只等玄燁沐浴時,她坐在邊上給揉揉肩膀,才說起:“臣妾突然想起來環春到出宮的年紀了,若是順利年末就要離宮,臣妾陪了皇上多久,環春就陪了臣妾多久,這一下要走了,往後興許再也見不到,臣妾心裡能好受嗎?”
玄燁卻道:“宮裡留下不走的也多的是,你把環春留下不就成了?”
“那哪兒成,因爲臣妾喜歡她,她就要一輩子伺候人?宮裡還有規矩放人走呢,臣妾怎麼好束縛她一輩子。”嵐琪伏在玄燁肩頭說,“臣妾就自己煩惱一會兒,人真走了,換了新人來也會有感情,嬤嬤一定還給臣妾挑能幹的人,您不用爲臣妾擔心,至於剛纔臉上不好看,難道臣妾勉強作笑,皇上就捨得呀?”
“朕才說了一句話。”玄燁氣哼哼道,“你這張嘴越來越厲害,過來讓朕瞧瞧。”
嵐琪被皇帝用力一拉,半個身子撲在浴桶裡,身上紗衣都溼透了貼着胳膊,她嚷嚷着要掙扎開,玄燁竟再用力一拽,直接把她拖進來,這一下衣服全都貼在身上,紗衣經水一泡就透明地包裹在身上,無邊豔色,直叫玄燁看了心裡發燙。
仲夏之夜,鴛鴦戲水,幾番*纏綿,嵐琪直覺得骨頭都要酥軟,哪裡還記得環春要離別的難過,翌日醒來光想一想昨晚之事,就臉紅得不敢與人說話,而環春也沒假手他人,親自將屋內狼藉收拾乾淨,私下裡嵐琪才拉着她說:“就是你我才放心,被別人瞧見,我頭都要擡不起來了。”
環春早習慣了,只管哄主子笑:“這是萬歲爺疼您呢,主子更驕傲纔是,有什麼擡不起頭的?”
嵐琪自然不依,閨房之事不能與外人道,也難怪她捨不得環春,歇息半天,嵐琪便往太皇太后跟前來伺候午膳,打了傘一路走過來,半道上突然有脆生生的聲音喊:“德嬪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