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女兒怎麼教?
嵐琪緩步入門,喚了毓溪的名字,小丫頭轉身見她,笑着離了四阿哥的書桌,樂呵呵跑過來親暱地喊了聲:“德妃娘娘。”
“睡醒了沒有?我們去寧壽宮,今晚有毓溪最愛吃的松仁炸奶糕,那東西涼了不好吃,咱們這會兒去熱乎乎的吃纔好。”嵐琪牽起孩子軟綿綿的手,就要領她走。
毓溪抿了抿嘴饞得很,又扭頭看已起身立在書桌旁的四阿哥,四阿哥是因爲德妃娘娘來了才起身離席,不過遠遠地站着沒靠近,似乎還是不想去。
“四阿哥呢?”毓溪擡頭望着嵐琪,水汪汪的眼睛裡露出幾分單純的渴望,似乎還是想和四阿哥一起去寧壽宮用膳。
“我要背功課。”胤禛稍稍低下腦袋,慢慢說着,“明天要默書,皇阿瑪也要來看,我不能出差錯,德妃娘娘您帶她去吧。”
嵐琪雖然不知道胤禛是因爲思念胤祚纔不高興,但猜得出孩子心裡有什麼不自在,不肯去寧壽宮絕不是爲了什麼功課,可她沒有勉強孩子,點頭答應:“四阿哥好好背功課,一會兒承乾宮裡給你準備晚膳,還要吃幾口才行。”
“德妃娘娘慢走。”四阿哥躬身施一禮,毓溪勉強地跟着嵐琪走,小姑娘幾步一回頭,微微撅着嘴想說什麼又不敢說,之後嵐琪領她出了承乾宮,共坐一乘暖轎往寧壽宮走,孩子依偎在身邊,嵐琪不經意低頭看,見她似乎不大高興,便溫柔地問,“毓溪怎麼了?”
小丫頭猶豫地嗯了兩聲,才嬌滴滴地問:“四阿哥以後還會跟毓溪玩嗎?”
嵐琪笑道:“毓溪喜歡和四阿哥玩?”
毓溪點點頭:“我還喜歡和六阿哥玩,可是額娘說進宮不能提六阿哥,德妃娘娘,六阿哥也不跟毓溪玩了嗎?”
嵐琪很心痛,可這就要去寧壽宮,她不能把悲傷掛在臉上,孩子那麼單純可愛,照她的話來說還不知道六阿哥已經沒了,嵐琪甚至不曉得她懂不懂生死,不敢貿然教給她什麼,只能微笑:“怎麼會呢?太后娘娘要留毓溪在宮裡住幾天,過幾天四阿哥的功課不那麼緊張了,一定會陪你玩。”
“真的嗎?”毓溪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興奮地說,“娘娘,我在宮裡不用上課,可以每天玩對不對?”
嵐琪奇怪孩子爲什麼這麼說,一句句聽下來,才曉得這孩子在家裡幾乎與阿哥們不相上下,除了騎射,琴棋書畫樣樣都學,說自己好久沒有玩耍,說額娘變得好凶,每天都拿着戒尺看着她。
“額娘會打手心。”小丫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撅着嘴說,“額娘不讓毓溪玩,說毓溪再也不可以玩了。”
“額娘是爲了毓溪好,在宮裡這幾天好好玩耍,回家還要繼續乖乖唸書學琴,毓溪乖一些,額娘就不會打手心。往後德妃娘娘時不時派人接你進宮,在宮裡玩額娘就不管你了,好不好?”
嵐琪耐心地哄着孩子,聽她奶聲奶氣地抱怨好多話,心裡則想,大抵覺羅氏已經被暗示了什麼,纔會突然對女兒嚴加教導,她可憐孩子的生活自此被束縛,也明白做帝王家的兒媳有多不容易。毓溪若真要嫁給胤禛,現在沒有了樂趣的枯燥生活,才能讓她從容面對未知的將來。
到寧壽宮,嵐琪領着孩子向太后行禮,之後則是皇貴妃一直將毓溪帶在身邊,女眷們都看得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有人私下裡恭喜覺羅氏,覺羅氏一味地裝傻不明白,敷衍着別人那些客氣或不客氣的恭維,畢竟孩子還小,將來怎樣誰也不知道,先等他們都長大了再說。
這邊惠妃與榮妃坐得近,看到毓溪那孩子在皇貴妃身邊得寵愛,連幾個公主都被比下去,不禁笑道:“太子和大阿哥的福晉還沒個着落,皇貴妃先把自己的兒媳婦挑好了。”
榮妃不以爲意地說:“小孩子家家的,不過多心疼喜歡些,未必有別的事。再者你也不必羨慕,大阿哥已經長大了,再過幾年就有兒媳婦喊你額娘。”
惠妃則道:“姐姐也該給三阿哥瞧瞧哪家的孩子好,兒媳婦孃家什麼門楣,出身高低可大不一樣,這個烏拉那拉家的女兒,不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
榮妃曉得惠妃想挑唆她什麼事,故意道:“不管是哪家的孩子,還是出身高低,並非你我能選擇,這本來就是上頭的事。太皇太后和太后若不管,自然皇貴妃看了算,又或者是皇貴妃是順着皇上的意思,咱們只能等着喝兒媳婦茶,兒媳婦哪家來的,咱們管不着。”
惠妃也明白這些道理,雖然一直冷眼挑選着,可她就只有看看的份兒,若是早些年,她還能去慈寧宮或寧壽宮求個恩旨,跳過皇貴妃這邊也不要緊,可如今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她都使不上勁兒了,這時候,才覺得幾分後悔。但這條路已經走下來,她不繼續走下去,無處可走。
嘀咕完這些話,兩人聊幾句宮裡的事,說起平貴人早就過了禁足的日子,卻許久不見她出門,今天也沒有列席,不像她往日張揚的個性,惠妃不屑地說:“到底年輕,皇貴妃那麼不給她臉面,又是罰俸又是禁足,還讓她在宮道上罰跪,我是她我也不想出門見人,赫舍裡家的臉面都讓她丟盡了。”
榮妃剛要接話,突然聽見女孩子啼哭的聲音,衆人找到是恪靖公主在哭,小丫頭跑回宜妃身邊,宜妃問她怎麼了,便聽孩子哭着說:“溫憲打我,額娘,妹妹她打我……”
恪靖哭個不停,宜妃只能帶她離開一會兒,但是孩子的話大家都聽見了,嵐琪自然要過問,可剛讓環春把女兒找來,小丫頭就跑去太后身邊,臉上氣呼呼的滿面傲氣,太后問她什麼,只是輕聲應了幾句,旁人也不曉得她們祖孫倆在說什麼。
宜妃再回席上,公主沒跟過來,她笑着說孩子有些犯困了,讓嬤嬤領回去,太后沒有計較,跟沒提起溫憲打人的事。
那日晚宴後,嵐琪獨自回永和宮,溫憲一向住在寧壽宮,而毓溪也因被太后留下住在那裡。孩子們打打鬧鬧時常有,溫憲和恪靖的矛盾大人們一晚上就忘記了,卻不料隔天再看到毓溪時,小丫頭嫩嫩的臉蛋上多了道指甲印,從耳根子一直劃到下巴,幸好傷口不深,太醫看過,說悉心保養不會留疤痕,但畢竟人是別人家的孩子,少不得有些尷尬。
昨晚恪靖說被妹妹欺負,還沒什麼人在意,今天毓溪被抓花了,皇貴妃怎能不生氣,嵐琪被喊到承乾宮,皇貴妃很直地對她說:“孩子雖然不在你身邊教養,可終歸是你肚子裡出來的,你不能由着她這樣。從前你們都說我要把四阿哥教壞,如今什麼樣兒?可你瞧瞧溫憲,人小脾氣可大了,半點不能有不順着她的事,就因爲毓溪是客人,寧壽宮的嬤嬤們對她多用心了些,這小丫頭吃個醋就能上手撓人,這都是怎麼慣出來的壞毛病?”
嵐琪無話可說,女兒不好的確是她的責任,她也不能用一句“養在太后那裡”就推脫,一來有責怪太后不盡心教養的嫌疑,再者她也知道自己對溫憲的寵愛,皇貴妃的話沒錯,溫憲的壞毛病,就是被寵出來的。
“公主將來都要遠嫁和親,你閨女這脾氣,出去不是丟愛新覺羅的臉?”皇貴妃冷冷拋下這句話,幾乎是勒令嵐琪,“隨便你用什麼法子,好好和太后商量,溫憲不能再寵了。”
嵐琪從承乾宮出來時,只覺得頭上一陣暈眩,害喜的症狀也突然冒出來,不說去寧壽宮問什麼話,連走回永和宮都是被環春幾人牢牢攙扶的,之後在炕上躺了半天才回過神,不知是否這邊有消息傳到寧壽宮,中午時溫憲公主被送了過來。
嵐琪看到溫憲和毓溪手牽手地進來,毓溪臉上雖有傷痕,可樂呵呵的沒見什麼不高興,小孩子打鬧總是轉眼就忘,嵐琪突然不曉得,該怎麼責備女兒抓傷人家。
倆孩子被抱上來,環春幾人忙着張羅果子點心,嵐琪提醒說孩子沒洗手,嬤嬤們一個個抱去洗手,毓溪要等一下,嵐琪便摟着她,輕輕吹了吹臉頰上的傷痕問:“還疼嗎?”
毓溪搖搖頭:“一點也不疼。”
嵐琪很喜歡毓溪的乖巧,又問她:“溫憲爲什麼弄傷你的?毓溪不怪她嗎?”
“額娘說對公主要有禮貌,毓溪不能怪公主。”小姑娘很認真地回答,更道,“如果我不和公主搶,讓給她就好了。”
聽毓溪一點點說,才知道是昨晚太后送了一條非常漂亮的小被子給毓溪,溫憲睡前跑來看見了,就吵着要蓋這條被子不然不肯睡,毓溪再如何乖巧終歸是個孩子,因爲自己也喜歡,就捨不得讓給溫憲,倆丫頭動手搶,溫憲也不是故意打她,只是手一揮,不小心就在她臉上劃了道口子。
嵐琪嘆息,不知怎麼處理纔好,又見女兒樂呵呵跑來嚷嚷:“毓溪姐姐快去洗手。”她皺眉看着女兒,沒有親眼見她發脾氣,真的想不到究竟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