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 太子的尊貴(二更到
大阿哥意氣風發,笑着應太祖母:“孫兒記下了,太祖母,您要康健着,等我們福晉給您添玄孫。”
太皇太后笑道:“這孩子果然是成家的人,這樣不害臊。成啊,我等着,你可要好好疼媳婦。”說罷便打發大阿哥去寧壽宮、乾清宮行禮,說不要耽誤了時辰,一面又叮囑,“離宮後就不大進來了,可也別隻顧着前頭的事,要時常來給你額娘請安。”
雖然太皇太后不喜惠妃,尚不至於在人倫孝道上讓大阿哥悖逆常理,何況兒子是人家的,她早晚不在,管得了現在也管不了將來。
大阿哥走後,慈寧宮裡便沒什麼事了,因太皇太后身子不好,如今都不讓宗室裡的人來請安道喜,太皇太后早年還強撐着要給玄燁長臉,還是玄燁說服祖母,一切以身體爲重,故而今日大阿哥婚禮之後的事,阿哥府擺宴和宮內擺宴都與慈寧宮無關。
嵐琪與蘇麻喇嬤嬤將太皇太后一身朝服換下,老人家解脫束縛,懶懶地歪在炕上,看着嵐琪收起朝冠,輕聲笑道:“那東西沉得很,戴在腦袋上,心裡壓得沉甸甸的。”
嵐琪將朝冠收入錦盒中,搭上扣鎖,聽太皇太后這樣講,笑着說:“難得戴一回,今天瞧着您可精神了。”
“戴上這東西,心裡就明白身上的責任,怎麼也要昂首挺胸,不能失了尊貴,將來你……”太皇太后話說一半,不知爲何沒再繼續,反而打發嵐琪去長春宮,“六宮都去湊熱鬧了,你也去應個景,你要學學榮妃,左右逢源不是壞事,我曉得你如今對惠妃諸多忌憚,但何必露在臉上,心裡明白就好。”
蘇麻喇嬤嬤也勸:“娘娘去瞧瞧,就當是看個熱鬧,將來四阿哥十三阿哥婚禮時,您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阿哥們長大起來,可都是眨眼的事兒。”
如此嵐琪也不好推辭,先放下慈寧宮的事,帶着環春往長春宮來,這邊張燈結綵一派喜慶,門前寶雲見到德妃,更是殷勤地引進門,各宮妃嬪都在,彼此見了禮,但見惠妃大妝坐於上首,這麼多年倒是頭一回見她露出緊張的神情,衆姐妹都笑:“兒媳婦要明早纔來見禮,這婆婆已經緊張得不會笑了,明日若也這樣鎮不住兒媳婦的話,咱們大阿哥將來可要被福晉拿下了。”
惠妃嗔怪衆人給她出洋相,不多時前頭傳話來,說大哥從寧壽宮出來,這就去乾清宮,算着時辰還要些功夫才能過來,衆人都散坐着說話,不知哪個起得頭,說起皇貴妃此刻正在乾清宮陪皇帝受禮,各種閒話便飄出來,嵐琪耳朵裡聽得最多的,就是說皇貴妃要做皇后。
對於皇貴妃入主中宮,嵐琪一直以來最迷茫的就是四阿哥會怎麼樣,她不曉得這樣子四阿哥是不是就算嫡子,但即便名義上是,終究人人都知道他還是德妃生的,不提起來也罷,提起來便是個尷尬。
而她會這樣想,旁人也會想到,說話間時不時有人偷偷瞄一眼德妃,嵐琪當然能感覺到自己被矚目,身旁榮妃輕聲與她道:“都是瞎操心的,與她們什麼相干?一個個見了皇貴妃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只會背地裡嚼舌根子。”
嵐琪笑而不語,擡眸見上首惠妃,她端端正正地坐着,時不時摸一把胸前的朝珠,那朝珠是昨天太皇太后剛賞賜的,果然熠熠生輝十分亮眼,她總是擔心自己儀容不夠端莊,寶雲一直在拿鏡子給她看,但嵐琪這些旁觀者,實在難以體會惠妃此刻的心境。
想想自己,等四阿哥婚禮時,自己這個生母的身份難免有些尷尬,四阿哥屆時來不來永和宮行禮,全看皇貴妃的意思,雖然十三阿哥將來的婚禮必然是她做主,但到底不是自己生的,那種感覺一定不同。原本她有六阿哥,若干年後就可以真真正正爲兒子操持一場婚禮,可如今胤祚離開她就快兩年了,一切恐怕都是拜今日最風光的這位和她背後的家族所賜。
浮起的怨念攪亂了嵐琪的心神,她怎麼就想起這些來了,立刻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與身旁榮妃隨便說幾句話分散注意力。她答應了覺禪氏,要把惠妃留給她,自己往後與她保持距離就好,她的未來,就讓覺禪氏去決定好了。而自己該做的,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地保護好孩子們。
半個時辰後,大阿哥終於從乾清宮來,到底年輕,折騰了一早上也不見疲倦,到了母親跟前依舊神采奕奕,嵐琪聽榮妃跟她說,大阿哥比皇帝這個年紀時要高大一些,果然是一代比一代強。
嵐琪聽太皇太后說時還不覺得什麼,聽榮妃說,卻莫名有些泛酸。她可從沒見過康熙十二年以前的玄燁,榮姐姐在她面前,就是有些炫耀的資本,況且那些年的榮貴人,也是十分得寵的。
“你瞧惠妃,眼睛都溼了。”榮妃輕輕推了一把嵐琪,嵐琪望過去,惠妃正襟危坐,看着兒子行二跪六叩的大禮,眼眶漸漸泛紅,晶瑩之物在裡頭打轉,寶雲趕緊遞過去帕子,她稍稍掩一掩,纔算好些。
想想早年皇子公主接連夭折,她的兒子是何其尊貴,奈何時移世易,如今大阿哥雖然依舊有皇長子的榮光,但有了毓慶宮太子這更尊貴的存在,再有皇帝對妃嬪的恩寵親疏,妃嬪膝下阿哥公主的地位也跟着很不一樣,皇長子的地位大不如前,且誰都明白,惠妃其實早就失勢,她不過是強撐門面,維護着自己妃位的尊貴。
但這一次,大阿哥的婚禮體面隆重,從上到下事無鉅細都給足了長春宮顏面,惠妃當年封妃也不見得有今日這般榮光萬丈,到底她沒有白辛苦白堅持,兒子這個皇長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依然極重。
惠妃說幾句訓導的話,不過是場面上的大道理,可她也說得動了真情眼含熱淚,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一刻她只是個做孃的女人。
之後到了吉時,大阿哥該離宮去阿哥府準備之後的事,宮裡會有鑾儀衛預備紅緞圍的八擡彩轎,派一位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內務府總管率領屬官二十人,另護軍參領率領護軍四十人,負責迎娶新人。
這些事早就安排下,惠妃也前後下了豐厚的賞賜,這會兒吉時已到大阿哥該走了,今日之後大阿哥就算正式離宮要住到外頭去,做孃的終究不大舍得,一時也顧不得規矩,一路將他送到長春宮外。
衆妃嬪跟來看熱鬧,卻是此刻,門前有人說,太子過來了。
旁人並沒覺得不妥,嵐琪卻無意中瞥見從大阿哥臉上掠過的怒意,但這份不悅很快消失,連惠妃也笑着拉了拉兒子,彷彿用眼神示意他要淡定。不多久太子到了長春宮門前,見過諸位母妃後,便與胤禔笑道:“原想今日去皇兄府上賀喜,但方纔皇阿瑪下旨,要我留在宮內陪宴,只能改日再去皇兄府上道賀,特趕來送送皇兄。”
胤禔的眉毛顫了顫,口內暗暗咬牙,朝太子屈膝行禮。
嵐琪擡眼看惠妃,身着朝服雍容華貴的女人眼中,露出與方纔在殿內受禮時完全不同的目光,陣陣寒意殺氣溢出來,直叫人不敢再盯着看。而胤禔已經行罷禮起身,笑着說:“太子幾時要來府裡,一定提前說一聲,好讓我焚香設案迎接大駕。”
太子含笑,溫文儒雅,謙和地對兄長說:“何來大駕一說,你我是兄弟手足,原都一樣的。皇兄今日小登科,將來更比我多些人生閱歷,往後我們兄弟依舊要互相扶持纔好。”
嵐琪聽着這些話,轉臉見榮妃跟她使眼色,心中會意,之後長春宮的熱鬧散去,姐妹倆一同去慈寧宮,榮妃與她道:“太子果然氣盛。大阿哥今天是最榮光萬丈的人,一早晨拜了祖宗,拜了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再來親孃這裡行禮,咱們這些母妃也不過是看個熱鬧,偏偏太子非要這個時候過來表白他的尊貴,兄弟見了不能不行禮,雖不是大禮,可今天這膝蓋跪得,我是大阿哥,心裡也氣不過。”
“或許太子真是好心來恭賀,沒想到這麼細的事,都是咱們多想了,他們到底還是孩子。”嵐琪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挑唆皇長子和太子的關係,是會讓皇帝厭惡的,雖然誰都知道他們兄弟不和睦,可也不能掛在嘴上說。
但之後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來,老人家無端端地嘆了一聲,即便什麼話也沒說,嵐琪知道太皇太后她不高興。
宮裡之後的熱鬧,都與慈寧宮無關,榮妃交代好一些事便離了,嵐琪照舊陪着太皇太后,午後有宮人來稟告,說鈕祜祿家的福晉烏雅氏進宮了,問德妃娘娘是否回永和宮,太皇太后讓人把嵐瑛直接送來這裡,說要好好安撫一下這孩子。
嵐瑛臘月裡小產,直到正月都在孃家坐月子,嫁入鈕祜祿家第一個新年就沒能過上,但聽說除夕之後,元旦傍晚阿靈阿就跑去岳丈家裡,一直待到初三才離開,可見其對嬌妻的愛護。
闊別月餘,再見妹妹時,小婦人豐潤了不少,紅光滿面氣色極佳,根本不像是才經歷了痛苦的人,這叫嵐琪很放心,連太皇太后都說:“你們姐妹生得一樣福氣,喜慶的人才能有福,成天愁眉苦臉,老天爺也看着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