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惡婆婆(還有
見玄燁臉上異於尋常的神情,嵐琪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按下他稍稍擡起的身子,從容地說道:“皇上現在心裡煩什麼?”
玄燁蹙眉,不言語。
“臣妾可是好幾個孩子的額娘了,做阿瑪的什麼心,臣妾也能體會。”嵐琪笑悠悠,輕輕按揉玄燁的胳膊爲他疏解筋骨,一面說着,“大阿哥再如何玩心深重,總有掰回來的時候,皇上您眼下一定不是擔心孩子將來不成器,而是今天罵得狠罰得重,怕傷了父子間的情意。”
嵐琪這句話後,屋子裡靜了須臾,玄燁很輕地應了一聲,才擡手揉一揉額頭,沉甸甸地說:“君臣之別外,朕並不想失去父子之情,朕的確想做一個嚴父,可朕不想他們心裡怨懟父親,更不願他們見了朕就害怕。”玄燁說着說着,漸漸不吐不快,一時說了好些心裡話,更對嵐琪說,“是不是朕貪得無厭,世間何來雙全法,朕卻想面面俱到。”
嵐琪覺得皇帝眼下的模樣,與自己當初的迷茫有點兒像,笑着說自己的看法,勸玄燁不要爲已經做了的事過於後悔,已經做了的事若是錯的,是該警醒未來的自己,反省與後悔全然不同,後者僅僅是依舊沉浸在過去不願面對現實,對於未來的人生毫無助益。
說着這些話,玄燁的神情漸漸輕鬆,轉回方纔的話來講,不解地問嵐琪爲何要自己再給兒子指側福晉,嵐琪笑道:“您一定擔心大阿哥因爲今日被懲罰,往後在大臣之間失了威信尊貴,那麼能扶起大阿哥這一切的,還不是隻有皇上能做到?”
玄燁露出幾分笑容,卻是嗔怪嵐琪:“你的心思對,可爲什麼非得是指側福晉,難道上趕着告訴人家,朕怕他在外頭拈花惹草,才往他屋子裡送人?這樣扶起來的是什麼,是色心深重的皇阿哥?”
見皇帝笑了,嵐琪覺得說什麼都無所謂,膩歪在一起陪他天南地北說閒話,玄燁腦袋裡緊繃的弦算是鬆下來,而玄燁半句不提嵐琪這邊在查的事,他們約定好了的,嵐琪不到最後一步,或是不到走不下去的那一步,玄燁這回絕不干涉。而不干涉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瞭解,更貴重的事,玄燁竟無半點好奇之心。
哄得皇帝高興,嵐琪心裡也暢快,翌日白天,玄燁回清溪書屋處理朝政,嵐琪派環春去看看易答應,這會兒她正在明窗下挑繡線的顏色,環春不疾不徐地進來,立在炕邊稟告:“易答應嚇壞了,太醫說身上沒什麼病,恐怕過幾天才能好,這會兒總是哭哭啼啼的,覺禪貴人撥了身邊一個小宮女去照顧她,奴婢已經讓園子裡的人安排妥當的人手,之後再跟着易答應。”
“易答應身邊那個宮女我見過,的確長得有幾分姿色,又十分年輕。”嵐琪手中緩緩繞着絲線,想着昨天的事,眉間總有散不去的憂慮,輕輕一嘆,“只怕慎刑司的人,會要了那宮女的命。”
“勾引皇子本就是大罪,她走出那一步時,就該想明白飛上枝頭之外另一條路,就是萬劫不復。”環春說完後,稍稍有些後悔,她知道自家主子也是從宮女來的,對一樣是宮女的這些人,多少有些同情憐憫,她這算是好的,不好的人,則會將出身視爲恥辱,更容不得想要重複自己人生路的人。
“總覺得蹊蹺,偏偏是太子撞見,偏偏大阿哥在那裡遇到宮女,怎麼會這麼巧?”果然嵐琪沒在意,只是自言自語地嘀咕着,手裡的絲線纏繞得十分整齊,她心裡卻有些凌亂,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紫禁城裡,大阿哥兩日後才帶着福晉進宮見惠妃,只因那天在暢春園跪得腿軟,第二天整日都在家養着,今天進宮走路還不大靈便,誰知一進長春宮,又在母親寢殿外頭跪了一個多時辰。而大福晉則是一直站在婆婆的身邊,惠妃一句話也不對她說,可連上陰沉沉的模樣,嚇得小媳婦頭也不敢擡。
此刻寶雲從外頭進來,好心地提醒惠妃:“娘娘,大阿哥不能再跪了,身子骨受不了,把腿跪壞了將來怎麼走路騎馬?”
惠妃冷冷看她一眼,又旋即將目光轉向兒媳婦,大福晉正好聽見寶雲說話,也擡起臉看婆婆,但冷不丁與她四目相對,心都要跳出來了。
“你去替他接着跪。”惠妃眸中滿是戾氣,一字一句冷酷無情,“你是他的妻子,與他榮辱與共,他既然不能跪了,你去替他接着跪,跪到他幾時真正反省改過自新,纔算完。”
大福晉嚇得渾身發抖,腿一軟跌在地上,捂着嘴不敢哭出聲,可這一下卻招起了婆婆滿肚子的火氣,指着她罵道:“你怎麼就沒本事管住他,你是他的妻子啊,怎麼就不能滿足他,還要他跑去外頭偷吃?你額娘在家沒教你,要怎麼伺候丈夫嗎,要不要我讓宮裡的嬤嬤,手把手來教你?你就會哭,還有沒有點正經本事,你是皇帝的長媳,皇家的大兒媳婦,就這點能耐?”
門外頭,胤禔聽見母親勃然大怒,知道妻子在捱罵,心裡過意不去,踉踉蹌蹌着便跑進來,他不是不喜歡妻子,對她沒什麼不滿,只是看到漂亮的會更加喜歡,畢竟妻子樣貌不出衆,看久了索然無味,且是規規矩矩本本分分的貴族千金,有些事兒上少了許多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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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您別怪她,都是兒臣不好,兒臣再也不敢了。”胤禔總算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見妻子無辜被母親責備,願意出來爲她說句話,可他不懂婆媳的微妙,婆婆教訓兒媳婦,怎麼能容得兒子出來護短。
“去門外頭跪着,別在我面前哭。”惠妃大怒,根本不理會兒子,指着兒媳婦要她滾出去,一面呵斥寶雲把人帶走,寶雲知道這事兒勸不得了,只能把哭哭啼啼的大福晉帶出去。
胤禔心裡煩躁得很,索性不管不顧,往母親炕上一坐,揉着自己的雙腿滿腹怨氣地說:“多大的事兒,至於額娘這樣大動肝火?皇阿瑪那兒都消氣了,您何必呢?”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惠妃臉色鐵青,湊過來一把抓了兒子的胳膊道,“你以爲我會爲了你喜歡漂亮女人生氣,兒子你好糊塗。”
胤禔撇撇嘴,埋怨道:“那額娘還氣什麼,皇阿瑪已經原諒我了,讓我回家好好養着,回頭還要一起去南苑閱兵,皇阿瑪自己三宮六院那麼多女人,還容不得我多幾個?”
“他爲什麼那麼快就原諒你?”惠妃眉頭緊蹙,暢春園裡那天的事她都知道,此刻在她看來,皇帝還不如把兒子拖出去打三十大板來得痛快。
大阿哥絮絮叨叨地說着那天的事,提到太子時,母親抓自己的胳膊更加用力了,便聽她說:“皇上是原諒你了嗎?那還不是給太子面子,他怎麼捨得讓太子陪你一起受罰,何況那天是太子給你求情,太子看到你所有的窘迫,更看到你被父親嫌棄,兒子啊,難道你要一輩子爲了這件事,在太子面前擡不起頭?”
胤禔渾身一緊,他真真沒想到這上頭的事,而母親繼續道:“你成親那天,他特地跑來長春宮幹什麼,他憑什麼要接受你的跪拜,哪怕只是個常禮,那天他也該規避纔對。那天是你人生的大日子,只能跪先祖跪長輩,他一個做弟弟的,憑什麼讓你屈膝,傻兒子,那天的事你已經忘光了嗎?”
大阿哥聽得直髮愣,呆呆地看着額娘,惠妃見他有所覺悟,繼續言明箇中利害,語重心長地教導兒子:“不能再讓太子看見你的短處,這一次,就當咱們送給他讓他心裡放鬆對你的警惕,往後可再不能了,好兒子,你也說了,你皇阿瑪三宮六院那麼多的女人,可他是皇帝呀,只有皇帝擁有再多的女人都不會被人詬病,你現在算什麼?你想要的,額娘會努力爲你去爭,可你自己也要有出息纔好。”
“兒子……知道了。”大阿哥的心智,正被母親和表舅父一點一點照着他們所想的模樣捏塑,每一次吃虧都會讓他變一個模樣,終有一天將完全改變,變成與從前現在,截然不同的人心。
惠妃宣了太醫來給兒子治腿傷,留下兒子在裡頭等太醫,出門來看跪在外頭抽泣的兒媳婦,眉間有不滿和無奈,重重一嘆後,讓人把兒媳婦帶上跟她走。一行人在偏殿停下,大福晉不知道婆婆要做什麼,不久從外頭來了兩個中年宮女,一個個臉上都刷了漿糊似的嚴肅,給惠妃和福晉請了安後,便上上下下地看大福晉。
大福晉被看得很不好意思,惠妃則冷然開口:“你家裡規矩大,有些事兒太嚴謹了,可夫妻之間的事嚴謹了就沒意思,你們名正言順的,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大福晉聽這話,心裡頭一陣發毛,果然聽婆婆說:“這兩位嬤嬤在宮裡教怎麼在龍榻上伺候皇帝的事兒,她們會好好教你,如何在屋子裡取悅你的丈夫,你好好學着,照顧好胤禔,是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