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 恭喜萬歲爺(還有
寶雲抿着脣怕自己哭出來,八阿哥親暱地抱着她,稚氣未脫但志氣滿滿地說:“等我長大了,出宮開衙建府,我接你去我的府邸,讓人伺候你,等你老了,我也照顧你。”
“八阿哥,奴婢何德何能?”寶雲淚如雨下,滿懷抱起這個可憐的孩子,忍不住抽噎。這麼好的孩子,爲何不能跟着親孃被疼愛被呵護着長大,在這裡寄人籬下,小小年紀就不如意,說出去只當皇阿哥們個個尊貴,關起門來不爲人知的苦楚,誰能體會。
“寶雲你不要哭,你哭了那個燕竹才得意,我不會再讓她欺負你,她要是欺負你,我還會踢她。”八阿哥堅定地說着,雙手握了拳頭,還嫌稚嫩的臉上愛憎分明。
他是把對於親孃的期待,全放在寶雲身上了,在親孃面前一次次的失望,讓他再也不敢奢求,與其去幻想遙不可及的一切,不如好好珍惜眼前,寶雲心疼他,全心全意對他好,孩子心裡都明白。
主僕倆這晚說了好多話,但寶雲知道自己在長春宮的一舉一動被惠妃監視,今天突然鬆口讓她繼續照顧八阿哥,也是把醜話都說盡了,她只能負責照顧孩子的起居,若想給孩子灌輸什麼念頭,若想挑唆他們母子不和,她不會有好下場。
那之後的日子,因爲寶雲重新回到八阿哥身邊,鬱鬱寡歡的孩子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兄弟們見胤禩開朗起來,書房裡的氣氛比往日更活潑些,太皇太后駕崩的哀傷終歸要過去,皇室還期盼更繁榮昌盛的未來。
二月三月一過,天氣漸暖,朝廷年初最大的事,在彼時的震盪之後,皇帝一直沒有激進地徹查,不疾不徐慢慢悠悠地查,反而更加折磨人心。明珠被免職後軟禁在自宅中,不得與外界往來,轉眼兩個多月了,皇帝的態度一直沒有明朗。
慈寧宮的拆建遷徙已基本完成,昔日太皇太后所住五間殿閣被原樣搬至昌瑞山下,皇帝擬定四月再赴暫安奉殿,並將在暫安奉殿原地起陵,安葬太皇太后。
宮裡頭,太皇太后這件大事過後,春裡各宮似乎都在安養精神,算是太平無事,嵐琪更是注重保養,對於六宮的事不聞不問。如今不用惦記着慈寧宮,每天空出大把的時間,她用來陪伴孩子們,用來看書寫字,用來在院落中散步活動筋骨,沒有旁人想象中的,德妃娘娘閒下來不知該做什麼好,依舊每一天都充實得滿滿當當。
這段日子裡,皇帝常住乾清宮,不論是心中悲傷,還是保養身體,開年以來不曾招幸妃嬪,即便是宜妃或章答應偶爾在乾清宮內侍奉,也不過是端茶送水,從不留宿。後宮裡頭,皇帝不過是承乾宮、永和宮時常往來,零星幾次在儲秀宮和翊坤宮裡,也都只是吃飯睡覺說說話,內務府數月未曾記檔,自然因爲皇帝子嗣興旺,也沒人着急這上頭的事。
但夫妻之道本是人之常情,何況後宮那麼多女人伺候着一個丈夫,身體的*偶爾比理智更強大,女人們或多或少有不甘寂寞的,聚在一起難免囉嗦這些話,但議論的是皇帝,不敢對着外頭講,似乎唯一傳出來的話,就是說德妃娘娘如今也不行了,牀笫之上無法再像從前那樣讓皇帝魂牽夢繞。
這上頭,宜妃心裡最明白,她生十一阿哥時吃了大苦頭,以至於那些事不如從前,之前有過一兩次,肌膚相親時身上的人什麼反應她比誰都清楚,暗暗知道自己不能再糾纏露醜,纔會弄來這個章答應盼着她在龍榻上牽絆皇帝。而自己也不斷請太醫問秘方,算着自己的年齡還能搏一搏,希望能重新找回從前的魅力。
這些是翊坤宮頭等秘密的事,翊坤宮裡知道的人極少,桃紅是其一,而章答應終日相陪察言觀色,也漸漸察覺宜妃在折騰什麼,心裡不至於嗤笑她,只是覺得宮裡的女人,活得太辛苦。
而近日,宜妃另有一樁事叫她頭疼的夜不能寐,六宮瑣事漸漸上手後,她才明白“力不從心”是個什麼意思,肚子裡沒有多少墨水,在家做姑娘時也沒人教當家之道,進宮十幾年養尊處優,只知道餓了張嘴渴了要茶,哪裡曉得這宮裡一針一線一草一木,都是要從算盤上走,都是要規規矩矩一點都不能錯的。
固然偌大的皇宮不少糊塗賬,各個環節上,太監宮女私相授受、賊贓賄賂不計其數,可不管底下黑成什麼模樣,表面上都不能少了支撐體面的明賬,可又因爲這些齷齪見不得人的事,牽扯明賬算不平,纔跟了榮妃接手宮內的事兩個月,宜妃就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折磨瘋了。
心情不好脾氣自然也不好,再加上皇帝近來多親近皇貴妃和德妃,不管有沒有那檔子事,總歸是男人睡在自己身邊才踏實,不免總在翊坤宮裡發脾氣,章答應因近日討不得皇帝喜歡,也沒少被她奚落。
再者章答應從前只是個做粗活的宮女,哪裡比得上德妃榮妃,即便同樣是宮女出身,前者跟着太皇太后學了十幾年本事,後者自己在宮裡摸索歷練二十多年,早就不敢有人說她們出身卑微沒見識沒本事,可章答應哪兒經歷過這些?
認字只能看看簡單的書信,賬本一複雜就看不懂,更不要說指望她撥什麼算盤,再有宮裡的用度,吃一口飯都分十來種米,章答應哪兒知道世上能有這麼多好東西,跟着宜妃搭手不過兩日,最後反被宜妃嫌棄地趕走了。
章答應本無所謂幫不幫忙,但發現宜妃因爲力不從心,又開始想要找人依靠,似乎是覺得過去兩三個月了,惠妃那兒怎麼着也就這樣了,好像不會再有更糟糕的事發生,她心裡的秤又漸漸傾斜,章答應已經撞見兩回,宜妃派桃紅去長春宮送東西問候。
宜妃的動靜很快傳到永和宮,嵐琪這些日子雖不管六宮的事,但時常與榮妃、端嬪相聚,總聽她們數落宜妃好吃懶做,腦袋瓜子並不笨,可就是不願費心做事,榮妃抱怨還不如不要她幫忙,簡直越幫越忙,自然也就埋怨嵐琪:“你幾時才能心疼我,幫幫我?”
嵐琪總是一笑了之,拿吃奶的娃娃們做藉口,實則她心裡有算計,往後自己正式接手宮裡的事,若不先讓宜妃知道里頭的輕重辛苦,她還當管事兒是多體面風光的差事,非要讓她吃盡了苦頭,纔不敢因爲莫名其妙的嫉妒不平而暗下使絆子。
如今杏兒傳來的消息,說宜妃又想去找惠妃幫忙,若是真讓她們搭上,惠妃未必不願暗中幫她,一來可以藉此繼續觀察六宮之事,二來還能把宜妃當槍使,誰曉得她們再勾搭上能有什麼好事,宜妃單個兒很好對付,和惠妃攪和在一起,就難了。
這日覺禪貴人來,也是告訴德妃娘娘,她那兒盯着長春宮的動靜,近些日子常見宜妃宮裡的人走動,讓娘娘小心她們又要合謀什麼,嵐琪則將杏兒的話說了,覺禪氏不免嘖嘖:“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宜妃娘娘何苦來得,富貴閒人的命人家求也求不來,放着錦衣玉食太太平平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這些。她和您可不同,您安生在永和宮待着,人家都要算計到眼門前,可她若不瞎攙和,沒人惦記她。”
“我想着,正好有件現成的事一直擱着沒下文,這會兒拿來做文章再好不過。”嵐琪雲淡風輕地一笑,忽然間明白點滴玄燁的治國之道,他一向不主張激進的殺伐,就拿昔日暢春園裡下毒的事,要揪出惠妃,真要治罪於她不難,可彼時的境況惠妃動不得,她查到底,也不會有個結果,這件事慢慢存着,如今倒能派上用場了。
而事有湊巧,彷彿天註定似的,四月皇帝出發去昌瑞山前的一件事,讓章答應找着好機會把文章做了下去。
那日皇帝難得來翊坤宮坐坐,章答應都識趣地規避在自己屋子裡不敢給宜妃添堵,帝妃倆本說着孩子的事,皇帝臉上也有幾分笑容,可乾清宮的人突然跑來,樑公公在門前聽了話,滿臉喜滋滋地跑進來向皇帝稟告:“恭喜萬歲爺,長春宮剛送來的消息,大福晉有喜了。”
皇室傳承,子孫最重要,可不是玄燁生多兒子就成的,要子生孫孫生子一代代地往下傳才能千秋萬代,如今大阿哥終於也將有子嗣,也就意味着玄燁這一脈得以繼續往下傳承,對於皇帝而言,的確是值得高興的事。
立時便讓樑公公宣召大阿哥,要帶着大阿哥一同去告祭祖先,急匆匆地就從翊坤宮離開,都等不及宜妃對他道一聲喜。可算算日子,宜妃和皇帝個把月沒見了,這下凳子都還沒坐熱,就跑了。
章答應從配殿出來站在屋檐下看,看到宜妃立在門前抿着脣發呆,小雨已經機靈地打聽來消息,章答應心裡有了數,正盤算着如何開口拿那件事來挑唆宜妃和惠妃的關係,突然就聽宜妃發脾氣咒罵:“她不就是生了個兒子比我們阿哥年長嗎?她也不嫌膈應,這個年紀就要抱孫子了,上趕着表白自己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