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7 她像孝昭皇后(三更到
彼時端嬪笑道:“布貴人是否與你說過,咱們把她當女兒一樣看?年紀比純禧端靜還小,要不是皇上如今終於招幸她,陪在身邊就跟閨女似的。”
嵐琪則與她說,等陳常在有幸懷上皇嗣,將來生得一男半女才真正是孩子,將來她一定想法兒讓皇上把孩子留在鍾粹宮,好讓鍾粹宮裡的姐妹能有個孩子解悶,端嬪長吁短嘆說:“你這樣細心周到,我們幾個能在鍾粹宮舒舒坦坦過日子,全仰仗你費心。”
而嵐琪費心的事,又何止這些,自從太皇太后仙逝,她一點一滴接手這宮裡的事,從起初茫然無措,到眼下精明能幹,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光是學着看那些名目繁多的賬目,便熬了多少個日夜,就連榮妃漸漸放手一些事,也是感知到嵐琪的日益強大,自嘆弗如下才心甘情願退居二線。
可縱然如此,永和宮的光芒依舊不刺眼,不論皇帝多寵愛德妃,不論她將六宮的事料理得如何滴水不漏,人們眼中所見的烏雅嵐琪,永遠那麼低調溫柔,只要不觸碰宮規底線,只要不要做違背正道的事,誰都能從她哪兒得到一個笑臉。可大多數人會自卑會膽怯會不甘心,即便永和宮大門敞開着,也少有人敢真正親近她。
四月裡,毓慶宮修繕完畢,昔日皇帝督促興建的殿閣,裡裡外外裝點一新,嵐琪和佟妃、榮妃、惠妃、宜妃幾位隨同太后前來查看,將太子妃日後所居殿閣一一看過後,又至側福晉和文福晉的殿閣內。
二位側室屋內的裝點陳設果然簡樸一些,不敢比着太子妃的尊貴,太后坐在側福晉的屋子裡,摟着皇孫與她們道:“太子妃年紀雖小,卻是家中長女,她底下還有兩個更年幼的妹妹,在家一向替雙親教養兄弟姐妹,舊年才失了父親,半年來協助她額娘料理家中事務,並非是那閨閣深處不諳世事的嬌小姐,你們不要當她年紀小就好欺負。”
側福晉和文福晉聞言,忙一道屈膝回話,誓言會忠心伺候太子妃,絕不會生出欺侮之事,太后很不客氣,索性把話說全了,叮囑她們:“你們倆之間爭風吃醋的事,我隱隱有所聽聞,往後有了太子妃,可要知道收斂,若不然她拿家法規矩治你們的罪,早幾年陪着太子的臉面也就算完了。”
這話唬得兩位側室十分緊張,宜妃在一旁笑道:“太子妃真是萬般寵愛在一身,還沒進門太后已經費心爲她周全,臣妾瞧着兩位側福晉一向端莊穩重,太子妃既是出自名門世家,必然也端得尊貴,心胸寬廣,您就別操心了。”
側福晉深深俯首道:“妾身謹遵太后教導,日後必然悉心服侍太子和太子妃,不敢有半分怠慢和僭越,若有不懂不足之處,還請太后多多垂訓教導。”
太后見側福晉心悅誠服,也不再爲難,溫和叮囑幾句毓慶宮相關事宜,便不久留。與五人一道離開後,在門前就要她們散了,說宜妃幾人在西六宮住着,不必一道往寧壽宮走,卻將佟妃留下,讓她到寧壽宮有話說。
榮妃與嵐琪在寧壽宮門前便辭過太后與佟妃,同行幾步,榮妃問嵐琪:“你猜太后找佟妃妹妹說什麼話?”
嵐琪知道榮妃的心思,她該是怕佟妃會漸漸接手六宮事務,日後再擢升貴妃,自然是代掌鳳印,屆時宮裡也許就不需要那麼多人來管家務事,榮妃眼下僅有的些許權柄,恐怕也會被收回。這不只是榮妃現在擔憂的事,早年起隨着宮內是是非非,她就從沒放下過。
她且笑:“佟妃妹妹性子太柔弱,但咱們宮裡總要有一個出身尊貴的來做主,放眼宮內如今無人能出其右,不論她是坐貴妃位還是皇貴妃位,宮裡的事可不能少了咱們的,姐姐別想偷懶了,咱們可沒有好命像宜妃那樣清閒。”
榮妃心裡一定,樂得嵐琪說這明白話,便歡歡喜喜與她散了,而此刻寧壽宮內,太后果然在詢問佟妃有關協理六宮的事,佟妃如嵐琪所料,婉言謝絕,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安安生生守着儲秀宮,守着家族和姐姐的體面,就是她最大的心願。
那日佟妃離開寧壽宮後,轉到嵐琪屋子裡坐了坐,姐妹倆將這些事說了,一直等傍晚阿哥們回來,連帶把四阿哥也叫進來,好讓佟妃瞧瞧與他說說話。
胤禛向來敬重佟妃是養母的親妹妹,早年與佟妃也十分親近,佟妃問了好些他家裡的事,提起待產的李側福晉,佟妃心疼道:“這一胎可要小心些了,可我瞧着你和毓溪是多子多孫的命相,將來孩子若是多了,府裡忙不過來,又不好叨擾你額娘,我在儲秀宮很清閒,把娃娃送來我照顧也好。”
這樣的話大多是面上的客套親近,胤禛樂得滿口答應,待之後散了,誰也沒把這事兒記在心上。
時間一晃而過,五月太子大婚,迎娶太子妃的排場果然與納妾不同,更是之前幾位阿哥的婚禮無法匹及的豪華,宮裡宮外前後忙活數月只爲一場婚禮,可誰曉得太子婚禮不過三日,皇帝就帶太子和諸皇子離開皇城巡視京畿附近鄉鎮,兩三日纔回來。
太子妃才進門,還沒等到九日回門,就和太子分開了,雖然朝務重要,可皇帝也太着急,爲此太后不得不當衆安撫太子妃。可太子妃卻十分懂事,穩重地應答:“臣妾與太子長長久久,不爭朝夕,但國家大事黎民蒼生,一時一刻都不能耽擱。臣妾在家時便聽說,皇阿瑪日理萬機晝夜不歇,太子既是儲君,也必然以朝政爲重,臣妾不敢牽絆太子。至於毓慶宮內一切,從今往後,臣妾會好好爲太子料理,請皇祖母多多提點。”
彼時宮內有臉面的妃嬪,和諸位阿哥福晉都在場,她們都閱人無數,太子妃的高貴穩重、大方從容,直叫人不敢相信她纔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不知瓜爾佳氏家裡如何調教出這麼有氣度的孩子,可惜她父親舊年病故,不然朝堂必然有一股新勢力要迅速崛起,而太子有如此賢內助,毓慶宮的不安,也該自此平息了。
那日衆人在寧壽宮散了後,嵐琪根本沒想到太子妃會先到永和宮來拜會,甚至向她行了大禮。嵐琪也分不清該不該受禮,卻攔不住太子妃跪拜,待二人都落座,她竟頭一回面對小輩有些不知所措。但身份地位的不同,也的確影響着所有人的態度,與早年兩位側福晉不一樣,而今的太子妃,不只是毓慶宮的女主人,更是未來的國母。
太子妃說話簡單利落,特地來永和宮拜會德妃,也是虛心求教,說將來願意爲德妃娘娘分擔後宮事務,不敢說什麼要做主的話,就想從點滴學起,好早些熟悉皇家的一切。
嵐琪彼時只是敷衍應付,回過頭與布貴人私下議論時,不禁道:“以爲她很穩重,可這份穩重裡,還是有幾分失分寸的。雖然她說的話都在理,看着無可挑剔,但再仔細想一想,多心多事的人,就能挑出不好聽的話,我雖不要挑她的錯,可我就是多心的人。”
就連布貴人都點頭道:“她着急當家做主,反過來,不就是那話?”
姐妹倆心領意會,那些話不能說出口,但太子妃似乎沒意識到,她若再繼續處處以紫禁城未來女主人自居,就該有人說她盼着皇帝離世,好奉新君即位。
布貴人更道:“我還沒正經瞧過太子妃的模樣,可是聽你說她的言行舉止還有那性子,你覺不覺得她像一個人?”
嵐琪一時不解,笑問像誰,布貴人笑道:“像孝昭皇后。”
“姐姐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嵐琪腦中一個激靈,且笑,“到底是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后,大抵做皇后的人都要有這份氣度。”心中則想起孝昭皇后與玄燁的情感悲劇,就不知道小小年紀的太子妃,能不能人前端得穩重大方,面對太子時,只做一個體貼的小嬌妻,這其中的冷暖,唯有太子自己體會。
三日後,皇帝攜太子與諸位阿哥迴鑾,路上兄弟幾人隨太子一道騎馬,三阿哥說家裡擺了酒席請衆兄弟去,五阿哥說三嫂太厲害,還是四哥家裡好,三阿哥也不會生氣,反而與他們一道說笑家裡的母老虎。衆人又請太子一道,太子欣然前往,說等送皇阿瑪回宮後,就來湊個熱鬧。
待聖駕回到皇城,太子侍奉父親到乾清宮後,便回毓慶宮洗漱更衣,已對父親提過要去三阿哥府裡,父親很高興,還賞了幾壇酒讓他帶去,太子回來吩咐下人準備些什麼好讓他帶去,並問太子妃:“有沒有什麼東西,好送給三福晉的,叨擾他們家裡一場酒吃,該謝謝她纔好。”
一旁側福晉忙道:“前日太后賞臣妾一對富貴雙喜流蘇,臣妾平日也不愛用流蘇,太子不如帶去贈給三福晉。”
太子纔要點頭,太子妃卻在一旁責備側福晉:“太后所賞之物,豈能隨意轉贈,你自己收着就好。”一面就冷下臉,讓側福晉和文福晉都退下。
太子沒計較,穿戴齊整要出門時,太子妃卻道:“太子往後還是不要時常出入阿哥們府上纔是,您是東宮儲君,他們必然不能像其他手足那樣對待您,臣妾以爲他們邀請您不過是客氣,你去了他們反而礙手礙腳,落得背後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