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2 皇阿瑪!皇阿瑪!(還有
嵐琪順着瞧一眼,果然見王常在耷拉着臉,她輕輕一嘆:“今晚過節,她擺出這樣的臉色給誰看,也不怕皇上和太后不高興。”
榮妃嗤笑:“聽說前些日子還抱着十六阿哥去乾清宮,對於兩個阿哥都養在啓祥宮,太后早就不滿意了,皇上給她的面子她不珍惜,還上趕着出來叫人捉她的把柄。可憐僖嬪如今一心一意照顧着孩子,也管不了她那麼多,那日更與我道,怕有一天王氏離了啓祥宮,孩子也要跟着離開。二十幾年了,幾時見她這樣膽怯過,從前可是在孝懿皇后面前,也敢插一兩句嘴的人,若不是有孩子,我看她也早忍不下去,要和王氏拼個魚死網破了。”
嵐琪憂心道:“她到底中了什麼邪,這樣下去,能有什麼好結果。”
說話功夫,幾個孩子們鬧着要看小弟弟,十五阿哥一直在僖嬪懷裡坐着,十六阿哥則由乳母抱着,十五阿哥看見大孩子們圍過來逗小嬰兒,他也跟着瞎嚷嚷,一兩歲的小孩子興奮起來就愛尖叫,十五阿哥一叫,僖嬪唯恐驚擾了太后和皇帝,又顯得自己管教無方,便抱着興奮的孩子離開了。
退到安靜的地方,十五阿哥漸漸安靜,僖嬪溫柔地哄着他,讓他不要再大聲嚷嚷,小傢伙懵懵懂懂地答應,卻一下犯困趴在額娘肩頭,邊上宮女說十五阿哥像是要睡了,僖嬪便道:“我抱着她,你找人去拿一件毯子來。”
如此,留下僖嬪一人抱着孩子,宮女一走她便哄着孩子晃晃悠悠在廊下漫無目的地往裡走,一陣寒風捲過,她怕孩子着涼,便抱着十五阿哥想到邊上無人的殿閣避一避。可才走近窗下,忽聽得裡頭嬌嬌軟軟的聲音說:“太子爺您怎麼找到這兒來了,叫人看見,咱們都不能好了。”
僖嬪心中一唬,趕緊抽身出來,捂着十五阿哥的嘴遠遠跑開了,只是那一句話的聲音十分熟悉,纏繞在耳邊,僖嬪總覺得在哪兒聽過,等回到席面上,太子妃身邊果然空空如也不見太子的身影。
她心裡突突直跳,摟着孩子掩飾自己的不安,不多久太子滿面春風地回來,與太后尋常說着話,再不久僖嬪不經意地擡頭,卻見陳常在不知從何處回來。她剛纔沒留意到陳氏不在席面上,但此刻卻突然一個激靈,發現方纔那一把嬌嬌軟軟的聲音,應該就是陳常在的。
僖嬪咽喉裡像是梗了什麼,吐不出也咽不下,渾身不自在,這要命的大事怎麼就讓她撞上了,不知道也罷了,現在讓她碰見,她該如何自處?而她剛纔到底有沒有被太子發現,太子會不會找她的麻煩?
如此忐忑一整晚,晚宴順順利利地散了,皇帝與太后都十分盡興,也是榮妃和嵐琪面上有光。
待宗親貴戚陸續離宮,皇帝與太子侍奉太后安寢後,也離開了寧壽宮,偏偏那會兒十六阿哥啼哭不已像是餓了,便在寧壽宮借一處地方讓乳母給孩子餵奶。可王常在等得很不耐煩,生怕皇帝今晚翻陳氏的牌子,想着就算自己不能夠侍寢,也要攔了她的好事,便撂下僖嬪和孩子先走一步。
她到門外時,還有幾位沒散,雖然王氏眼下不如以往,可比起旁人還是綽綽有餘,幾位答應常在見了她十分客氣,瞧她的架勢,有人道:“王常在是不是又要去乾清宮了,可不是嗎,皇上身邊一定要您伺候纔好。”
又有人道:“王姐姐福氣好,一連生兩個阿哥。”
這一句話本沒什麼,偏偏有人扯出去說:“就是因爲王常在的小阿哥,四阿哥府裡的小郡主都沒抱來了,總歸是孫子珍貴,四阿哥好容易有了孩子,卻還是個女兒。”
王氏幽幽將她們看一眼,這話沒頭沒腦,可卻中她的心意,瞧見邊上有軟轎過來,還以爲是自己代步的轎子,一面朝那裡走去,口中就冷笑:“生男生女都是天定的,生不出兒子福氣是差一些,可生女兒總好過沒有,那些生不出的,纔可憐不是?也不知是誰造的孽。”
宮裡宮外都知道四福晉似乎不生養,剛剛既然提起四阿哥的女兒,那王常在這話明擺着是嘲諷四福晉,可是王常在走近那轎子,卻發現不是自己的,回過身要問她的轎子在哪兒,竟見德妃娘娘立在門內,隨行的宮女太監都無視她,先跑來壓轎掀簾子,後頭的人才簇擁着德妃娘娘出來,邊上則有人提醒王常在:“常在,您讓一讓,娘娘要上轎了。”
方纔的話嵐琪聽得真真切切,心頭雖恨,可不至於在寧壽宮門前爲此爭執,今晚花好月圓夜,犯不着爲了這種人生氣,幸好毓溪早早離宮聽不見這樣的話,若是毓溪在身邊聽見,她就沒那麼好耐性,必然要爲兒媳婦出口惡氣的。
那樣巧的是,乾清宮有人趕來,說皇上轉去永和宮了,請德妃娘娘趕緊回去,嵐琪什麼話也沒說,安然坐上轎子,卻聽外頭有人細語一聲:“原來皇上沒召見王常在。”
永和宮的人逶迤而去,王常在的轎子這才趕過來,邊上人的交頭接耳在她看來就是在恥笑自己,滿心憤恨地離去,帶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啓祥宮。
進門時宮裡靜悄悄的,自從有了孩子,僖嬪不讓宮人夜裡點燈吵鬧,怕妨礙小阿哥們睡覺,可這樣黑燈瞎火的毫無生氣,讓王常在覺得這也是導致皇帝想不起來自己的原因,如今皇帝一定想到啓祥宮,就是倆哭鬧的娃娃,哪裡還能想起自己的美麗和溫柔。
越想越氣憤,已經走到自己屋子門前,突然不甘心起來,撂下身邊的人就衝來僖嬪的殿閣,想要找她說說道理。可是走到門前時,卻聽僖嬪在與她近身的大宮女說:“你說她如今那麼得寵,怎麼還能做出那樣苟且的事。”
宮女則問:“娘娘您在哪兒撞見的,會不會看錯了?”
僖嬪唏噓不已:“就在寧壽宮園子西面沒人的存心閣,我聽得真真兒的,就是陳常在的聲音,她今天那麼風光說了多少話呀,我怎麼會聽錯呢。你說她年輕輕的,皇上又沒老,怎麼能鬧這樣的事,還偏偏叫我撞見了,實在晦氣……”
外頭王常在聽見這些話,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匆匆離了僖嬪的屋子,滿腦子想着,陳氏竟然膽大包天到敢在寧壽宮裡勾引人,今晚那麼多皇親貴戚赴宴,興許就是哪家王爺或貝勒,她們當初一道被送入京城,在宮外逗留的日子,指不定就留情了。
她回到屋子裡坐下,心中暗暗竊喜,本來沒主意,不知如何才能把皇帝身邊的位置搶回來,誰曉得陳氏就自己作死了。想着陳氏今晚既然與野男人在那裡苟且,指不定會掉下什麼物件,等她明日就趕去找一找拿來當證據,便是找不到,也好耐心等她再犯。
因爲這件事,心胸鬱悶的王常在豁然開朗,臉上陰雲盡散,連伺候她的宮女都不知道爲了什麼,只知道她既然高興,總比不高興好。
可這一晚註定不太平,毓慶宮裡太子再一次與太子妃發生爭執,全因他們歸來後,太子妃責備文福晉不穩重,在家宴上丟了太子的顏面。文福晉嬌弱,一味地承認錯誤,可太子妃咄咄逼人不肯輕易放過她,必要責罰以示警戒。
太子看不下去,稍稍提了幾句,太子妃竟是道:“臣妾是毓慶宮的女主人,側福晉做妾的就是臣妾的奴才,這些都是家務事,臣妾教訓奴才,太子就不必管了。皇阿瑪也說,讓太子用心於朝務和學問,家裡瑣碎小事,讓臣妾爲您分擔。那日在乾清宮,皇阿瑪可是親口對您說的,皇阿瑪還說……”
“皇阿瑪!皇阿瑪!都是皇阿瑪!”彼時太子勃然大怒,可口中喊着父親,到底不敢說出什麼忤逆的話,狠狠瞪了一眼太子妃,就撂下她們不管,當晚拉了毓慶宮裡的宮女睡了一夜,第二天直接收做了侍妾,雖然無形中在太子妃臉上扇了一巴掌,可痛苦的始終是太子。
在太子眼中,毓慶宮一直是牢籠,從小把他和兄弟們隔開,把他和父親隔開,如今人越來越多,他有了妻妾孩子,本該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和寄託,可是一天一天,毓慶宮裡的日子越來越壓抑,毓慶宮外的世界,任何可以讓他覺得解脫的事,都刺激着他渴望自由的*。
且說王常在原打算隔天就去寧壽宮找陳常在可能留下的物件,可那天依舊有親貴入宮向太后問安,她等了一天也沒機會,熬到第二天,心想着再不去唯恐有太監宮女打掃後把可能留下的東西拿走,便硬是從僖嬪那兒抱了十五阿哥,藉口十五阿哥要見皇祖母,終於進了寧壽宮的門。
可就因爲她知道太后不樂意見自己,藉着把孩子送進門的機會,等嬤嬤們把孩子接去,她就有找機會溜去存心閣,未免人多惹眼,讓自己的宮女爲她作掩護,一行人等在門口準備接十五阿哥,她等着等着就閃入園子裡,一路往西面的存心閣來。
寧壽宮的花園很大,各處殿閣都空置着,早年住過一些太妃太嬪,近些年相繼離世後,這裡就沒人了,王常在摸索着找到從僖嬪空中聽見的存心閣,按捺興奮的心情闖進來,想在角角落落裡找蛛絲馬跡。
這會兒她正想掀開桌布瞧一瞧底下,裡頭突然傳出女人嬌媚的咯咯笑聲,但見一個宮女跑出來,嘴裡喊着:“大白天的,您饒了奴婢吧。”
緊跟着從裡頭閃出太監服色的男人來,王常在一愣,那裡的人也一愣,雙雙僵在原地,便是穿着太監服色,王常在也認得那男人是太子,而太子也知道自己遇見了誰。不等他們倆有反應,邊上宮女已經尖叫,拉着太子說:“太子爺,糟了糟了。”
王常在下意識轉身要往外走,突然被人用力拽住,只聽太子怒斥:“你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