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 紅梅真好看(還有
嵐琪故作驚訝,走到空蕩蕩的牆角邊說:“是呀,油畫上哪兒去了?”回身見玄燁看着她,嘴角一揚笑道,“臣妾想起來了,是知道密嬪也有了身孕,這下子她與和嬪都不能伺候皇上,宮裡要另選幾個年輕漂亮的來纔好,所以臣妾就把畫兒包好了,預備看皇上中意哪一個,回頭就送到人家殿閣裡去,皇上賞畫擁美人,實在是人生快意之事。”
說着話走向玄燁,她滿心得意就想看玄燁被自己膈應的模樣,想看他咬牙切齒又氣又好笑的模樣,可皇帝卻悠悠一笑,大步上前把她攔腰摟住,嵐琪才一慌,皇帝湊到臉頰下就是深深一吻,不偏不倚吻在她的左邊下巴,那一陣勁兒幾乎把她人都要吸進去了,等自己掙扎着把玄燁推開,只覺得下巴一片火熱,恰好外頭又有人匆匆來報:“萬歲爺,於大人到宮門口了。”
“擺駕。”玄燁大手一揚,轉身朝門外走去,門前簾子掀起,宮女太監一擁而上給皇帝穿戴氅衣雪帽,他側身朝捂着臉的嵐琪看了看,促狹地指了指自己左側的下巴,眼底笑意深深,不消片刻收拾齊整,就消失在夜色裡了。
外頭的人一路送到門外,永和宮的人不見自家主子出來,若非見皇帝春風得意心情甚好,直擔心是帝妃二人吵架了,等環春跑回來看,只見娘娘坐在鏡臺前左右照着,嵐琪一見她來,忙招呼到跟前,指着下巴上一朵還帶了淡淡齒痕的紅印子,皺眉頭說:“這明天能褪下嗎?”
環春卻促狹地問:“娘娘,這是怎麼弄的?”
被嵐琪重重拍了一巴掌,罵道:“明知故問。”一面着急地照着鏡子,急得不行,“我這幾日天天要見人的,難道我說是讓蚊子咬的嗎?大正月裡,誰信吶。”
環春笑道:“您不必解釋,假裝沒事兒才行,哪個不是一看就知道,這不就是吻出來的嘛。”
嵐琪大怒:“環春!”
永和宮裡笑聲不斷,皇帝亦是帶着濃濃笑意往乾清宮去,可不知是風雪太寒冷,還是不願在兒子們面前露出笑容,暖轎慢慢近了乾清宮,他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去了。
衆阿哥都穿着氅衣等在風雪裡,暖轎到時侍立兩側行禮,半程中到的太子則立在轎子下攙扶父親下來,玄燁只是搭了把手就放開了,不遠處一盞燈籠急行而來,到跟前,便見人影撲通跪在雪地裡,說話聲兒帶着粗重的氣息,正是日夜兼程趕來的于成龍。
“給於大人準備蔘湯驅寒,一刻後到書房說話。”玄燁吩咐下去,往宮門裡走,順便示意衆阿哥,“你們隨朕來。”
今日衆阿哥齊聚,太子和大阿哥之外,四阿哥五阿哥不必說,被禁足反省,連除夕元旦都沒見蹤影的三阿哥八阿哥也來了,到十阿哥爲止,九位皇子將書房站得滿滿當當,一個個都凍得臉色發白,這會兒一進溫暖的書房,像是要化開似的神情都顯得疲憊倦怠,皇帝不經意望一眼,冷聲問:“要是困了,再到外頭吹吹風?”
衆阿哥精神一振不敢再造次,太子則問:“皇阿瑪連夜召見兒臣等,可是有大事要商議?”
玄燁點頭,扔出幾本摺子叫他們傳閱,而於成龍是河工重臣,不用猜也該知道與治水有關,等他們看罷於成龍也收拾體面過來了,君臣皇子一道商議河工之治,說起正經事來,阿哥們各抒己見,漸漸緩解了方纔尷尬的氣氛。
待說罷這幾件事,皇帝讓于成龍先退下,將諸子細細看過一遍,在溫暖的書房待了一陣子了,燭光下已是個個面色紅潤,從前的小不點兒們都長大成人了,大阿哥都三十歲了。
玄燁突然道:“胤祉胤禩,你們反省好了沒有?”
三阿哥和八阿哥都是一怔,慌忙站出來跪地叩首,自稱有罪,三阿哥更是說着說着就哭起來,好不傷心。
皇帝倒沒有動氣,只是一嘆:“堂堂的大男人,哭什麼呢。”
三阿哥嗚咽道:“兒臣每日反省自身,念及皇阿瑪幼年教導,更恨自己荒唐愚昧,辜負了皇阿瑪一片苦心。”八阿哥跪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三阿哥磕頭他也跟着磕頭,臉上繃得緊緊的,一臉的正氣。
皇帝將他們看了看,又將立在一旁的兒子看一眼,幸好還不至於有人在此刻幸災樂禍,大阿哥和太子面無表情,四阿哥一臉嫌惡兄長痛哭流涕的模樣,倒是九阿哥十阿哥十分焦急地望着他們的八哥,玄燁心內一笑,便道:“起來吧。”順手將自己腕子上的青金石珠串遞給胤祉,“聽說最近每日誦經?拿去吧。”
三阿哥戰戰兢兢上前雙手捧過,又伏地磕頭謝恩,玄燁則沒再多看一眼,眼神彷彿透過站得城牆似的一排兒子,望向門外深沉的黑夜,口中道:“大臣們貪污受賄,朕管不過來,江山那麼大,朕這輩子連每一寸土地都不能走到,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人?可你們是朕的兒子,就在皇城根下待着,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我若連你們都管不好,文武百官憑什麼臣服於朕?”
太子率先跪了下來,衆人紛紛相隨,難爲三阿哥才爬起來又趴下了,他們一個個低着頭,玄燁再看不到他們的臉色,可每一個人身上蒸騰出的氣勢,還真是不大一樣的。
“恭維的話,哄人的話,信誓旦旦的話,朕都聽膩了。”玄燁的聲音深沉冰冷,已幾乎將父子之情完全抽離,“你們聽好了,往後年月還長,你們經手的差事會越來越多,對朕而言沒有比兒子更信得過的臣子。可那些齷齪的事你們若有膽子去做,有本事別讓朕發現,不然有一個捉一個,有兩個辦一雙,你們是朕這顆大樹上結的果子,朕不需要爛了的果子。就算有本事爛在心裡不讓朕發現,可也別忘了,但凡有一天爛到面上來,那顆果子可就全爛了。”
書房裡的氣氛冷凝到了極點,皇帝撂下這句話,直覺得渾身疲倦,終是擡手道:“退下吧。”
太子爲首,衆阿哥伏地行禮後,紛紛從書房退下,出門外頭寒風一刮,個個兒身子都打顫,咬牙一直走到宮門外,纔有各自的奴才捧着氅衣迎上來,衆阿哥又恭送太子回毓慶宮去,這才一起往皇城外走,夜闌人靜時分,說話聲兒稍大些就傳得周遭皆聽得清,只聽九阿哥嘀咕着:“皇阿瑪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來這麼一出,也不說清楚是什麼事兒,要說貪,那奴才們孝敬的到底怎麼算。”
胤禩就在邊上,示意他閉嘴,可卻沒攔住十阿哥,他竟走到四阿哥面前道:“皇阿瑪都是德妃娘娘在照顧,剛也是從永和宮來的,四哥倒是得空兒和娘娘說一聲,天冷進補要仔細,您看皇阿瑪今晚這火氣大的,德妃娘娘到底給皇阿瑪吃什麼了?”
胤禛眉頭緊蹙,也不知怎麼應這話好,若是以兄長之尊呵斥十阿哥也不是不可以,可這大半夜的,他真不想開口講話,便冷着臉避開他徑直走了,好在八阿哥及時拉住了弟弟,虎着臉低聲呵斥:“你胡說什麼?”
衆皇子匆匆離了皇城,乾清宮再次備下了暖轎,玄燁還是漏夜回到了永和宮,永和宮寢殿裡的牀榻,才能讓他高枕無憂,只是先頭走之前把嵐琪惹毛了,哄了好半天人家才肯讓自己搭手摟半身,可這樣他就心滿意足,對兒子們該說的話都說盡了,從今往後可以完完全全把他們當臣工來看待,心裡頭放下了什麼包袱似的,他反而覺得輕鬆了。
乾清宮裡的事,嵐琪聽他說了幾句,她沒多問人家也懶得提,一夜相安隔天早晨送他出門時,人家摸着她的下巴笑悠悠地說:“這一朵紅梅真好看。”
恰好小宸兒過來給皇阿瑪請安,她比妹妹和念佟都起得早,遇上阿瑪要早朝的時辰,就過來問安了,結果一進門就看到皇阿瑪捏着額孃的下巴,她禁不住哎呀了一聲。
嵐琪見被女兒看到這光景,不禁滿面通紅,可玄燁是把女兒捧在心尖上疼的,哪裡在乎這些,佯裝無視地摟過小宸兒,父女倆說說笑笑往門外去。到門前,小丫頭踮起腳尖給皇阿瑪將氅衣領口的帶子繫好,玄燁一臉幸福地笑着,之後看也不看嵐琪一眼,就上轎走了。
溫宸看着聖駕遠離,轉身要找額娘說話,忽然見遠處一隊人走過,心裡一陣發熱,本來要對額娘說的話全忘了,卻變成了來央求:“皇祖母說想屋子裡插兩瓶梅花賞一賞,等吃了早膳,兒臣領妹妹去園子裡折梅可好?”
嵐琪見閨女說的一本正經,不像是故意嘲笑玄燁剛纔對自己說的話,就答應了。
早膳時,念佟也起了,她成天黏着姑姑們,吃飯時聽說姑姑要去折梅,撒嬌也要一道跟着,嬌滴滴地念叨個不停,冷不丁地問道:“姑姑,我們今天還去大樹底下等嗎?”
嵐琪聽着奇怪,就問溫宸:“你們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