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1 雍親王(還有
“您說十三弟的生母?”毓溪應道,“兒臣只在永和宮見過娘娘,並沒有過其他的接觸,印象裡敏妃娘娘溫柔嫺靜,僅此而已。”
嵐琪頷首道:“她便是這樣的人,毓溪,你想不想聽額孃的事?不過回頭不能告訴胤禛,這是咱們孃兒倆的悄悄話。”
毓溪恬然而笑:“額娘不信我嗎?”
嵐琪便挽了毓溪的手,婆媳倆曬在太陽底下,她慢慢說起往事,一晃眼,杏兒過世已有十年。想想十多年前自己的醋意酸意,如今再提起來,竟仍有幾分心顫。嵐琪對毓溪說:“人都是自私的,額娘亦不免俗,宜妃她們總是和額娘對着眼,就因爲她們心裡也愛慕皇上,既然如此,我們怎麼能成爲好姐妹?而布貴人她們心如止水,我們才能相處和睦,不然真正動了情,誰容得下誰呢?當時額娘對敏妃生了猜忌之心,甚至於不想再看見她,後悔把她帶入紫禁城外,最大的困惑,還在於我以爲皇上也對敏妃動了情。如今伊人已殞,皇上到底有沒有動過情,已經無所追究,可是毓溪,那滋味不好受,這會兒額娘和你說起來,也覺得心酸。”
毓溪聰慧,明白婆婆的意思,冷靜地問:“額娘是怕胤禛對年氏動情,兒臣會受不了對嗎?”
嵐琪道:“你能平和地看待側福晉,看待宋格格和琳格格她們,就是因爲你心中明白胤禛對她們沒有情,可若他將來真的對新人動了情,你一定會不好受。額娘是過來人,能體會你可能面臨的痛苦,可額娘幫不了你,真遇上那種事,你只有自己扛了。”
“那天看到胤禛眼神不一樣,兒臣心裡就疼了。”毓溪眼眶泛紅,可深深呼吸後,堅定地對嵐琪道,“到時候,額娘多疼兒媳婦些,幫我一道扛過去。若是嫁了別人,沒出息也就罷了,可兒臣是胤禛的妻子,我們從孩提時就在一起,哪怕往後幾十年,也不會有人取代我在胤禛心裡的位置,額娘,我想好了,就算他們真的兩情相悅,我也會放開心胸。”
“你是正室夫人,不用在妾室面前委曲求全,將來眼不見爲淨就是了。”嵐琪護着兒媳婦,百般心疼,又鄭重地說出多年來從不輕易掛在嘴邊的話,告訴毓溪,“你是皇后娘娘,爲胤禛選的皇后,是不是?”
毓溪一怔,輕輕咬了脣,點頭應:“額娘放心,只要爲了胤禛好,我什麼事都能做到。”
時光一轉,三月初九,關於太子一事,朝廷終於有了決定,因太子之前的錯誤皆因被大阿哥魘鎮蠱惑所致,太子三十多年矜矜業業爲國爲民,實爲大清後繼之人,所以皇帝赦免太子一切罪過,重新復立二阿哥爲太子,福晉爲太子妃,一家由鹹安宮遷回毓慶宮,下旨誰也不能再提過去一年發生的事。
那之後,皇帝再次大封皇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俱着封爲親王,七阿哥、十阿哥封爲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俱着封爲貝子,唯獨八阿哥,皇帝僅僅恢復其之前的貝勒身份,沒有任何晉封。但在旁人看來,八阿哥連番受打擊,還能撿回一個貝勒的爵位,已是皇帝格外開恩。
令人玩味的是,十三阿哥到底犯了什麼了不得的過錯,一直不被皇帝再提起也罷了,當初明明爲了擡高他的出身,生母章佳氏臨終前連連晉封,死後更是追封爲敏妃,可如今大封皇子,一向得寵愛的十三阿哥,卻連一個貝子都沒撈着,成年皇子中除了被圈禁的大阿哥之外,就剩他一人和底下未成年的弟弟們一般待遇。而他一向算永和宮出來的,如今皇帝卻厚此薄彼,德妃親生的一個是親王一個是貝子,養子卻是這般境遇。
九阿哥十阿哥聚在八貝勒府中時,冷笑說:“養子就是養子,十三被關了這麼久,那老狐狸精半句話也不說,真是做得出來。就像惠妃待八哥一樣,對待養子豈能真心。”
胤禩淡淡的,自從皇帝再提他的罪過和生母的出身後,他對待什麼事都淡淡的,這次大封皇子,他得以恢復貝勒的身份,但沒有列位親王或郡王,別人都爲他着急,只有他雲淡風輕,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如今三兄弟裡,十阿哥子憑母貴地成了郡王,明明他是最平庸無能的人,反而比兩個哥哥高出一大截,十阿哥倒是有自知之明,自嘲說:“可見這次冊封,全憑皇阿瑪心情,與個人功過毫無關係,八哥你別灰心,早晚這江山都是你的,又在乎什麼郡王親王。八哥,我們兄弟從頭再來。”
九阿哥亦道:“大家都明白,太子這次復立,老爺子根本就是爲了平息朝野上下的聲音,他辛苦一生建立盛世偉業,難道交給那個窩囊廢去禍害?我是不信的。這一次廢太子,把大家都嚇壞了,可再等下一次,大家也就無所謂了,老爺子的算盤,精得很。八哥,日子還長着呢,我們慢慢來。”
胤禩神情淡漠地看着他們,卻是道:“從今往後,你我都要忠於太子,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做人。”
九阿哥十阿哥面面相覷,卻見八阿哥起身往外走,回眸對他們說:“我累了,你們坐坐就回吧。三哥四哥他們都封了親王,你們該去祝賀,我身子不好,你們替我帶一句恭喜。”
兄弟倆無奈,走出八貝勒府時,突然發現這裡自從上次“傾家蕩產”地還贓款後,就再也沒華麗起來,八阿哥手裡有沒有錢,他們兄弟都知道,如今連皇帝都說去年的事不能再提,可八阿哥依舊過着這樣子的日子,一系列的事對他打擊多大,可想而知。
再看看如今其他皇子的風光,封親王的,封郡王的,十四還被賜了一座豪華的大宅子,緊挨着紫禁城外,比親王府的規格還要大,皇帝從不吝嗇對於他的寵愛。明明都是兒子,八貝勒府何以如此淒涼。
且說胤禛受封親王,皇帝賜封號“雍”,人稱雍親王,家裡上下如今都稱呼王爺,受封歸來那一日,闔家上下在前廳向他行禮,毓溪挺着肚子站在一旁,聽底下人稱丈夫爲王爺,亦是滿面紅光。
但之後夫妻倆進宮向嵐琪請安報喜時,也不曾提起要指婚年家小姐的事,卻在受封三日後,皇帝突然下旨,將湖廣總督年遐齡之女年融芳賜婚給雍親王爲側福晉,而指婚旨意下達的後一天,就是年羹堯離京赴四川上任的日子。
胤禛只以爲妻子一語成讖,卻不知年融芳早十年就被父親選定了將來做他的妾室,更不知道妻子與母親已有了默契,他唯一知道的是,年融芳那小姑娘,的確招人喜歡,可在他眼裡,一直是和念佟一樣看待。
那日接到聖旨,年希堯、年羹堯到雍親王府來行禮,本來爲了年羹堯外放四川的事,胤禛和他見了無數次面了,沒想到最後話別時,年羹堯竟成了他的大舅子,二人相見反而有些尷尬。胤禛心裡很複雜,最終還是說了句:“你安心去四川,你妹子在王府必然不會受委屈,有什麼事我們書信往來吧。”
等年家兄弟退出親王府,年羹堯匆匆趕回家裡,來賀喜的人已經把家裡圍得水泄不通,他卻撂下一衆賓客給哥哥應付,自己匆匆趕來妹妹的閨閣,卻迎面見妹妹一襲男裝要往外去,見到哥哥嚇得什麼似的,年羹堯怒道:“我離京後,你但凡做這事兒叫我知道,我從四川回來收拾你。”
融芳躲在屏風後頭,怯怯地說:“哥哥你那叫擅離職守,是要問罪的。”
年羹堯揚手要捉她,可一想到妹妹如今也算是親王側福晉,還是忍耐住脾氣,竟先向妹妹行了大禮,把融芳唬得不輕,上前攙扶道:“二哥,你做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娘娘。”
年羹堯起身道:“你往後就是雍親王的側福晉,是皇上的兒媳婦,哥哥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教訓你了。”
融芳微微紅了臉,嬉笑道:“我還是您妹子呀,沒什麼兩樣的。”
年羹堯道:“我聽額娘說,你自己也希望嫁給四王爺的是嗎?”
融芳點了點頭,背過身去道:“我從小就認得他了,那時候就想,將來要嫁這樣的男人,如今得償所願,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命好,還是阿瑪替我周全的,反正我是心滿意足的了。”
年羹堯道:“二哥沒什麼能提點你的,你且記着,你是側福晉,你是妾,你要認清自己的地位,不論你多喜歡四王爺,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分寸。”
融芳漂亮的眼睛忽閃着光芒,一面記着哥哥的話,一面問道:“我聽說那位嫡福晉,是孝懿皇后在她四五歲時,就選給四王爺的是嗎?”
“的確,他們已有幾十年的情分。”年羹堯輕嘆,“雖然二哥也不願你屈居爲妾,可皇命難違,往後你要收起自己的驕傲,湖廣總督府的千金,根本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