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雪垂頭肅立,佯作什麼都沒看到。
太后聽了,當即面色一沉:“瑩丫頭你胡說些什麼?皇后和忻州王不過隨便聊聊,怎麼就投機得都看不到你了?他們倆不過是聽了哀家的話在外頭坐坐,閒着沒事說說話打發時間也是常理。你就算再喜歡你哥哥,也不該以爲這點小事就亂吃飛醋。這樣哪裡還有半點大家閨秀應有的體統?”
“是,小女知錯了。”張瑩趕緊低頭認錯,小臉上卻恰到好處的帶上一抹委屈。
忻州王聽了她們倆的話,也不由臉色微變:“瑩妹妹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和皇后娘娘的確聊得十分投機,可是你後來不也發表了許多你的看法嗎?”說着他又衝太后一笑,“母后,兒臣發現瑩妹妹果真是個奇才。兒臣才和她說過幾回話,卻次次都能大有收穫。兒臣都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作爲在皇宮裡生活多年、後來還經歷過奪嫡一事,他也不是傻子。聽着太后和張瑩拼命的把事情往他和裴映雪身上拉扯,便不由想到了當初的情書事件,趕緊就把張瑩也給扯了進來,還拼命的往天上誇。
太后心裡有些不悅,但也順着他的話道:“你能這麼喜歡你妹妹,哀家也就放心了。以後你們兄妹倆要多在一起交流纔是。看着你們倆相親相愛的。哀家晚上睡覺也能踏實點。”
“太后您放心,哥哥對我很好的!”張瑩趕緊便道。
忻州王聽着太后的嘆息,心裡又爲之一軟。原本對張瑩方纔的那番話有些意見的,可看着她對太后這般恭順關切的模樣,他也只得將不悅藏在了心底。
太后點點頭,再看向皇帝道:“瑩丫頭年紀小,很多事都還不懂,皇帝你也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母后說的是。朕心裡明白。”皇帝咬牙切齒的道,便拱拱手,“既然人都選完了,朕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好,今日辛苦皇帝了。”太后忙道。
皇帝不置可否的撇了撇脣,便將目光轉向裴映雪:“皇后也和朕一起走吧!朕想起還有些事要交代給皇后去做。至於給顧裡選妻一事,反正也不急於一時,接下來等有空再讓皇后再來一次就是。”
末了,他又似是漫不經心的道出一句:“母后不至於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及吧?”
太后到了嘴邊的推拒的話便都嚥了回去。
“當然不會。”老太太乾笑道。“不過阿里的親事哀家一直都很着急。皇后如果忙完了事情,就早點過來。哀家一個人是看誰都好,又看誰都不好,必須得你來幫忙出出主意。”
“母后放心,兒臣一有空肯定過來。最遲明兒一早兒臣肯定是要來給您請安的。”裴映雪也趕緊扔出一句場面話。
反正有空就來嘛!沒空的時候早上過來請安也能說說話了,當然前提條件是她老人家是真心要爲顧裡選妻!
太后聽了就知道裴映雪是在和自己打哈哈,立時面色微沉,但好歹沒有發作。
既然老太太都沒話了,兩個人就急忙走了。
皇帝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頭,裴映雪一路小跑着跟上。
“皇上請留步!”裴映雪跑得氣喘吁吁,忍無可忍揚高了音調喊道。
皇帝立馬停下:“皇后何事?”
“皇上您能走慢點嗎?臣妾差點跟不上。”裴映雪無奈道。
皇帝眉梢一挑。“你跟不上?那你怎麼不早點說?早點說了,朕自然就放慢步子等着你了。”
我呸!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傢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裴映雪對他這等幼稚的把戲好生無語。奈何人在外頭,給皇帝陛下的面子還是要留,她只得低頭小聲道:“是,臣妾知錯了。以後臣妾一定早早和您說清楚。”
“嗯,就是這個理。”皇帝滿意頷首。復又邁開步子,這次果然走得慢多了。
裴映雪默默的在心裡吐了一口血。
雖然不知道這傢伙又吃錯了什麼藥。不過看他剛纔的表現,應該不是太生氣。既然如此,那她就放心了。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她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兩人前後腳回到椒房殿,皇帝便道:“朕許久沒有嘗過皇后煎的茶了,今天甚是想念。”
“是。臣妾這就給皇上煎一碗。”裴映雪連忙便叫人去準備紅泥小火爐、茶餅、茶杯竹筷等物。
忙碌半天,一碗香氣四溢的茶煎了出來,皇帝陛下慢悠悠的喝了,又道:“朕餓了。朕記得皇后你以前給鳳鳴做的那些糕點味道不錯。”
裴映雪暗暗咬牙。“正好臣妾今日也打算給鳳鳴再做一些糕點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臣妾這就叫人蒸上,皇上先吃點墊墊肚子。”
於是,皇帝陛下又有滋有味的吃下幾塊糕點。
吃飽喝足,皇帝低嘆口氣,眼睛又盯上了裴映雪的雙手:“朕記得皇后你剛又給鳳鳴做了一件新衣裳?那繡工倒是不俗……”
“皇上,您不是說有要緊事交代臣妾的嗎?”裴映雪忍無可忍打斷他。
皇帝立馬眼神一冷。“怎麼,和忻州王說話就格外投機,朕才說上幾句話你就開始不耐煩了?原來在皇后眼裡,朕連忻州王都比不上麼?”
裴映雪一口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臣妾和忻州王清清白白,這一點皇上心知肚明。如果您非要沒事找事硬把帽子往臣妾頭上扣,臣妾也沒辦法。只是臣妾堅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管別人怎麼說,臣妾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皇帝冷哼,“你自是問心無愧,那忻州王呢?”
裴映雪一噎。
忻州王……那個腦子有點軸的傢伙,今天是被她說服了。可誰知道明天張瑩再鬧出點什麼事來,他又會幹出什麼讓人無語的事情來?
皇帝頓時又挑起眉頭:“以後,你去太后處請安,最多不過半個時辰就出來。不要再和忻州王見面,就算見面也不許再說話。你們的事情兩年前就傳得沸沸揚揚,朕可不想現在再丟一次臉!”
他這算遷怒嗎?
裴映雪冷冷看着他。以腸呆弟。
皇帝陛下立馬也回視過去。“皇后不服?”
“臣妾只是覺得,皇上您何必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呢?您只要收了張小姐爲妃,那麼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臣妾和張小姐還有太后也不至於這麼顛來倒去的折騰。”裴映雪輕出口氣。
她覺得好累。關鍵是,累到這個地步,她也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的折騰來折騰去是爲了什麼。明明只要皇帝陛下稍稍舍下一點顏面,好多事情都可以省了!
皇帝幽幽看了她一眼,才扭開頭淡聲道:“那個女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只是,你不對付她,就把她扔給我來對付,你覺得這樣的舉動道德嗎?皇帝陛下,我覺得你越來越不像個男人了。
裴映雪很想這麼說。但摸摸似乎開始隱隱作痛的下巴,她選擇採取更迂迴的辦法。
“一個月。”她道。
皇帝不解。“你說什麼?”
“再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裡,臣妾保證不再和忻州王來往,只是皇上您也抓抓緊,趕緊把張瑩給搞定吧!您身子好了,早點生個兒子出來,這纔是皆大歡喜。至於以後的事……臣妾相信,以您的英明神武,一切都能手到擒來!”
皇帝立時眼神一暗。“你果然開始厭棄朕了。”
什麼叫果然開始?我一直就很討厭你好不好?只是心裡這麼說着,裴映雪又覺得有些澀澀的。
她想想便道:“臣妾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皇上您年紀不小了,就算暫時沒有皇子,後宮裡也該傳出一兩道喜訊纔對。不然,臣妾恐怕前朝就要不安定了。”
話說得很有道理,可是皇帝知道這絕對不是她的真心話!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好,一個月就一個月。一個月後,朕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答覆!”
“臣妾多謝皇上!”終於從他嘴裡得到肯定的答覆,裴映雪立馬笑逐顏開,連忙主動道,“皇上剛纔說喜歡臣妾的繡活是嗎?那好,臣妾回頭就給您做一雙靴子,保證一個月後就給您,讓您穿的舒舒服服的!”
也就是說,如果一個月後他沒有說到做到,那麼靴子也就化爲泡影了對嗎?
皇帝嘴角輕扯。“再加一個香囊。”
“什麼?”
“朕還要一個香囊,也不要多好,就像你當初給裴太傅做的那樣就行了。”皇帝道。
你妹!
裴映雪一聽,立時又想罵人。
裴老爺子多講究的人,衣裳非綢緞的不穿,髮簪非羊脂玉的不戴,一飲一食也格外講究。那麼他身上的那些小配飾自然也都是精工細作,分外講究的。想當初她剛開始學繡花,便自告奮勇要給老爺子做一個香囊。這原本是最簡單的針線手藝了,結果她生生做了半年,半年啊!
做了扔,扔了再做,反覆做了十多個,老爺子才終於吐口道了一句:“勉強看得入眼了。”纔將香囊收了,卻也只戴了一次就給壓在箱底再也沒有翻出來過。
老爺子這算給她面子了。須知大姐二姐她們都是學了整整一年的針線後纔敢給老爺子做東西。
後來她又陸陸續續給老爺子做過兩個香囊,每一個都用了至少三個月的時間。從花樣到配色,再到絲線的選擇,以及針線佈局,全都得至真至美,而且不能有一點瑕疵,否則老爺子肯定不收!
相較而言,表哥就好打發多了。她不過在給爺爺做香囊的間隙給他做了一個,他就高興得什麼似的,捧在手裡不住的誇,差點讓她以爲自己的針線好得天上有地下無,腳下都開始輕飄飄的……
啊呸呸,都過去的事了,還想它幹什麼?
裴映雪連忙深吸口氣。“好!一個月後,臣妾一定把東西給您準備好!”
“好,那朕就等着皇后你做的東西了。到時候,朕也必定要送你一份大禮。”皇帝衝她神秘一笑。
裴映雪瞬時心情激動得無以復加。
這個時候,他還有什麼大禮可以送給她?除了……
於是,她也不禁眉開眼笑。“好,那臣妾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