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雪目瞪口呆。
這丫頭……上次元宵節賞花燈的時候,她不還敢和自己當面犟嘴嗎?把自己氣得要死她也一點不知退步,怎麼這一次才說了幾句話,她就扭頭跑了?
跟只小兔子似的,一會就沒了蹤影。
裴映雪無力扶額,轉頭默默看着皇帝。
皇帝一臉淡定:“你太兇了。把她給嚇到了。”
“是皇上你把她給寵壞了還差不多!”裴映雪沒好氣的道。這丫頭以前哪有這麼矯情?現在看看,這份矯情勁和眼前這位皇帝陛下不相上下,說不是在他身邊耳濡目染的,誰信?
“那就當是朕寵的她好了。”聽到這話,誰知皇帝陛下沒有反駁,反而笑眯眯的應了。
裴映雪一愣,又聽皇帝道:“鳳鳴是朕的公主,朕不寵她,還能寵誰去?”
以前這個公主也在,可也沒見你怎麼寵她啊!裴映雪心裡暗道。要不是她非逼着他多來看看女兒,他們父女的關係現在還指不定是什麼樣呢!
她忍不住撇撇嘴:“皇上,您當心把她給寵得太壞,成爲第二個順和長公主,那就不好了。”
“這個皇后你儘管放心。朕的鳳鳴,和順和皇姐完全不一樣。她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朕相信她以後一定不會變成順和皇姐那樣。”
這一臉以女爲榮的德行!以前她怎麼沒發現他對這個女兒愛得這麼深沉?
裴映雪在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好吧。反正是皇上您的閨女,您想怎麼寵着她就怎麼寵着她吧!”
皇帝煞有介事的點頭。“正是這個道理。朕的長公主,以後必定也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她不被千嬌萬寵,這天下還有誰值得被千嬌萬寵?”
她不過順着他的話說兩句,沒想到他還真嘚瑟上了!
裴映雪無力低下頭:“皇上說的是,您的意思臣妾明白了。”
懶得和他廢話了。這傢伙最近心思有些飄忽,讓她抓不大住。所以,大家還是閉嘴好了。留給各自一片安寧的空間。
但是皇帝今天心情不錯。她不說話,他就上前將笸籮裡的香囊拿了出來:“這上頭繡的是龍遊九天?”
“是。”裴映雪無力點頭。
“繡工不錯,造型也別緻。挺有意思的。”反覆將香囊在手裡把玩一遍,皇帝脣角忍不住越彎越高,“這個就快完工了吧?”
“快的話,再三兩天就差不多了。”
“那朕的靴子呢?”
“已經做好了。”
“這麼快?那爲何朕一直沒有看到?你也不拿來給朕試試大小?”
“皇上放心,大小一定合適。臣妾拿了您穿過的鞋子比過的,也特地問過了御繡坊裡的孟姑姑,將該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果真?”皇帝眉梢高挑,“真沒想到,皇后你竟對朕這麼上心。”
裴映雪的小心肝忽的咯噔一下!
“皇上說笑了。臣妾以前給父兄做鞋襪時,也一樣會這樣上心。爺爺說過,人這一輩子,衣冠偶爾可以不講究一點,但是鞋襪卻必須合腳,一點都不能將就。不然,穿着一雙不合腳的鞋。那就邁不出四平八穩的步子,自然也就走不出堂堂正正的路,此事絕非君子所爲。這句話臣妾一直謹記於心,從來不敢大意。”
皇帝的好心情就跟一簇正越燒越旺的火盆上被人兜頭澆下一大盆冷水。
他笑意一收。“是嗎?那以前你都給哪些人做過鞋襪?”
裴映雪徐徐回頭。“皇上問這個做什麼?”
“朕問你話,你回答就是了!”
“剛纔不說了嗎?就是臣妾的父兄,還有爺爺,奶奶和母親雖然也收了臣妾做的東西,但是她們更習慣身邊的人做的針線,一般都沒有穿過。”裴映雪老實回答。
“沒有給徐家那邊的人做過?”
裴映雪猛地將臉一沉。“皇上您想打聽什麼,只管問就是了,這樣拐彎抹角的有意思嗎?”
皇帝被她突來的怒氣唬得一愣。“朕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隨口問問罷了。那次朕和徐愛卿聊起來,他說徐家女子從小就善工筆。畫得一手好畫樣,做出來的繡活也格外鮮豔好看。所以每次有什麼新花樣,她們都會多做些小物件送給親戚朋友。朕便想,你母親不也是徐氏女嗎?今天見到你的繡工,想必也是傳承自你母親。既然如此,你應當也把這個習慣給傳承下來了纔對。難道朕猜得不對?”
裴映雪眯起眼冷冷看着他。“皇上只是這個意思?”
“不然皇后以爲朕還能有什麼意思?”
裴映雪抿抿脣。“那是臣妾想多了。臣妾從小就不愛動針線,所以做的東西不多。除了逢年過節孝敬長輩的,也就偶爾做些扇套等小物件,和表兄妹堂兄妹們互贈玩兒。那些貼身的東西。除非是血脈至親,否則臣妾是從來不會亂送的。”
“是這樣嗎?那朕明白了。”皇帝點點頭,籠罩在頭頂的那片陰雲忽的散去,霎時又是光芒萬丈。
裴映雪都差點被他滿面燦爛的笑意給閃瞎了眼。
“皇上,你怎麼了?”
“沒什麼。”皇帝連忙搖頭,臉上的笑意卻是越放越大,“鳳鳴年紀小,又身爲公主,有點小脾氣也是理所應當的。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回頭也別罵她了。朕和你也就這麼一個公主,多寵寵她也沒什麼,你說是吧?”
裴映雪突然打了個寒戰。
“話是這麼說,可是鳳鳴她……”
“好了,鳳鳴,你母后已經答應不罵你了!”皇帝斷章取義,立馬笑嘻嘻的對那邊叫道。
裴映雪轉頭看過去,立馬看到女兒的小腦袋從門後露了出來,小臉上也滿是欣喜的笑意。
眼見如此,裴映雪接下來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皇帝爲的就是這個目的。眼見如此,他當即頷首:“好了,你們母女倆好好說話吧,朕該走了。”
便將香囊放下,想了想還是對裴映雪道:“朕喜歡白梅。”
然後才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一派優哉遊哉的走了。
裴映雪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後看向素錦:“皇上這話什麼意思?”
“皇上的意思應該是說他喜歡白梅,所以想讓娘娘您在香囊裡裝白梅花瓣吧!”素錦回道。
就這麼簡單?他至於這麼鄭重其事的親口告訴她嗎?這種事情,她自會叫人去找人打聽的!
不過,既然這位矯情的皇帝陛下主動告訴她了,倒也省了她不少事。
雖然她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主動提起這件事。
從椒房殿出來,皇帝的心情依然好得不了的,以致覺得眼前的天格外的藍,太陽格外的燦爛,就連刮過的陣陣秋風也不那麼肅殺了。
一路走着,不知不覺對面又出現了一個窈窕的身形。
皇帝立馬停下腳步。
對方又走了幾步,彷彿這才發現他的蹤跡,趕緊上前行禮。
“張小姐免禮。”皇帝含笑擺手,“你又去御花園摘花嗎?”
“是啊,現在正值菊花盛開的季節,菊花的香露最是清涼舒爽,太后剛用了幾次,覺得很喜歡,正要我再多做一些給順和長公主也送去。”張瑩盈盈起身。
“既然如此,那你便陪朕走走吧!朕正好也想去御花園走走,也順便聽你講講這些花。”
“既然如此,那小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在御花園裡徐徐行走,張瑩果然將入目所能見到的花兒都一一給他介紹了一遍。皇帝聽得津津有味,時而還冒出幾句應景的詩句,聽得張瑩眉開眼笑。
“皇上今天心情很好?”最後,她忍不住小聲問道。
“哦?你怎麼發現的?”
“這個還用發現嗎?從剛纔在御花園外相遇開始,一直到現在,皇上你臉上都掛着笑。雖然沒有開懷大笑,但這一直不曾淡去的微笑不正說明您的心情很好,以至於都按捺不住了嗎?”張瑩說着,一面繼續小心觀察着他的反應。
皇帝聞言又是愉悅一笑:“張小姐果然聰慧。沒錯,朕今天心情的確不錯。”
“爲什麼?是因爲今年的秋汛已經提前有應對之法了嗎?”張瑩說着,連忙捂嘴,“小女不敢妄議朝政,還請皇上恕罪。”
“沒關係。”皇帝不在意的擺擺手,“這個的確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更重要的,還是朕發現鳳鳴現在越來越黏朕了!以前朕一直忙着別的忽略了她,她竟也沒有生朕的氣。這一年來朕和她相處的機會多了些,才發現這個孩子竟然這麼聰明伶俐。在外人看來,她跟個小大人似的,但在朕的跟前,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孩子,什麼小脾氣小心機全都來了!真是可愛得不行,朕現在每次想到她就忍不住高興。”
“原來是這樣。”聽着他的描述,張瑩也不由泛開了笑臉。
她當然知道,皇帝在去椒房殿之前單獨和鳳鳴公主在御書房裡待了好一會。後來父女倆還是手拉着手去的椒房殿,那時候他似乎心情就已經很好了。
所以說,他之所以心情一直這麼好,全都是因爲女兒的緣故?
要知道,那個女兒也有她的一份呢!
因此,她心頭也不覺浮現一抹得意。
孩子果然是天使,更是拉進和長輩關係的利器。以前她一直聽人這麼說,今天才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他和她的孩子……土頁莊巴。
她突然心裡一動——她怎麼忘了,他都已經二十五了。在這個年代,這個年紀還只有這麼一個孩子,怎麼能不將鳳鳴疼入骨髓?這倒是便宜了椒房殿裡的那個女人了!
不過,如果現在能再有個孩子出現的話,那麼他會不會更高興?要是再是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