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開始西下
李真終於汗流浹背的來到了馬滴達塔下。
李真顧不上喘氣,便圍着塔轉悠起來,越轉越慌,沒人啊,不會是等不急了走了吧?
也不知轉了多少圈,李真終於失望了,懊惱的在塔旁找了塊雜石堆坐了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想了想,又起身,圍着塔仔細又轉了一圈,怎麼一個箭頭符號都沒留下啊,好歹該指個方向是不是…
李真看了看四周,分辨了一下方向,但卻遲遲邁不開步子,東南西北是分清了,可是,可是朝鮮在哪邊啊?
如今尋常人可是沒見過地圖的,而且,學堂也沒專門的地理課,老實說,在出關前,李真也不知道朝鮮在關外,此時的大清子民很有點後世美帝公民的味道,除了自己國家,其他地方基本上不怎麼關心,管你在哪兒,反正都是番邦!
所以,李真便在塔下矗立了,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斜陽也沒應景的將李真的身影照得長長的,除了李真自己,外人是不會覺得淒涼感傷的…
李真大約又站了一刻鐘,見太陽馬上就要落坡了,而舉目望去,也沒看見炊煙升起,李真只好決定回到鎮上,到了如此地步,也只能自己去朝鮮了!
下完決心後,李真很惶恐,在大清地界上都沒匯合成功,到了異國他鄉,會不會越發越走越遠啊…
那麼不走,明天繼續來等?或者今晚在這過夜?或者去找那衙役頭?
李真又猶豫了,沒誰是天生的優柔寡斷,全是形勢給逼出來的!
李真望望塔。又環顧一下四周,索性心一橫,先回鎮上,拿被子去!如果明天上午沒等到人,下午再去找衙役頭!屆時乞丐五爺也該到了!去朝鮮。還是拉個伴比較好,好歹有人聽得懂自己說的是啥不是…
想好了,李真跺了跺腳。打算撒腿跑了,塔離鎮並不近,得加快速度才能在天變成漆黑一片前趕回來。
在開跑前。李真又不死心的再度四下望了望。沒任何人,只能擡腿了,不想卻突然聽到一孩子的笑聲。
李真頓了頓,這回不用四下打量,就在樹叢後發現了一小孩,小孩正在走出樹叢。
李真急忙跑過去,“你是這附近村子的?是不是有人請你幫着轉交口信?俺,俺是京城來的。俺姓李…”
鑽出樹叢的小孩看着大概五、六歲的模樣,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李真,然後笑了笑:“啥叫口信啊?”
李真楞了一下。“有沒有人叫你給一個叫李真的人傳話?”
“什麼人?”
“一個女的,或者男的…”李真忙道。
“你說了不是當沒說嘛。”小孩鄙視的看了李真一眼。
“你們村子最近有外人來不?”李真換了個問話方式。
“沒有。”小孩答得很是斬釘截鐵。
李真想了想。決定來個利誘,於是,從懷裡拿出幾個銅板,“你告訴俺實話,俺就將錢給你,你可以拿去買糖吃。”
“原來俺就是你啊…”小孩瞭然道,眼睛盯着幾個銅板,很嚮往,“夠買半斤糕點不?”
李真忙又拿出幾個銅板,“這下夠了。”得童叟無欺不是。
小孩笑了,搖搖頭,“沒外人來。”說完就將手伸了出去。
李真楞了一下,“真沒外人?”
“真沒。”小孩道,“這是實話,你說了,說實話就給銅板的。”
李真只好將銅板給了小孩,“那你在這幹嘛?”
“玩啊。”
“天快黑了,你還在這玩什麼,回家去吧。”李真很鬱悶,“真沒人叫你捎信?”
小孩笑道:“說實話是不是還有錢拿?”
李真按捺住激動,忙道,“對,對。”
“和剛纔的銅板一樣多嘛?”
“對,對,”李真生怕小孩不相信他,急忙又拿出了幾個銅板,“你告訴俺實話,這銅板又歸你。”
小孩很高興,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沒人叫我給你捎信。”一邊說一邊伸手。
幸好李真嘴裡沒塞東西,否則一準給哽到氣管裡去。
給完小孩銅板,李真有些不甘心,遂又問道,“你們村子在哪個方向?離這有多遠?”
“說實話是不是還有錢拿?”小孩又問道。
李真很想教訓一下這小屁孩別鑽到錢眼裡,但無奈始作俑者正是自己,只好作罷,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道:“嗯。”
也不等小孩伸手了,直接將銅板塞到小孩手上,“說吧。”
小孩指了指北方,“我們村子在那邊,不遠,到這兒很快的。”
李真朝小孩指的方向望去,沒炊煙啊,“看不到屋子呢?”
“還是要走一陣的嘛。”小孩覺得李真問得很沒營養,“反正不遠,很近的,比到鎮上近。”
李真快暈了,苦笑着衝小孩點點頭,不打算和小孩再交流了,再交流下去非得內傷不可,還是走吧。
誰知小孩卻拉住李真的衣角,問道:“京城好玩嘛?”
“還行。”李真敷衍着,“俺要回鎮上了,不和你多說了。”說到這,李真想起來了,可以讓小孩傳話啊,“對了,你這兩天要是在這遇見有人找一個叫李真的,你就,你就…”李真一時沒想好這信該怎麼帶,只好道:“你明天早上再來一趟吧,俺到時再給你說。”明天應該能定下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你別走啊,再想想還有啥要問俺的不。”小孩還是不鬆手。
李真皺了皺鼻子,自己看來和小孩犯衝,不管是小小孩還是大小孩,“沒了。”
“再想想吧。也許還有呢。”小孩很執着。
李真最後只好將小孩的手給掰開,“俺真有事。”說完便準備走了。
小孩一見,小跑兩步,跟了上去,又拉住李真的衣襟。
李真只好停下。“俺回鎮上,和你村子不在一個方向,你快回家吧。免得你爹媽着急。”
ωwш▲tt kan▲¢O “我爹媽死了。”小孩道。
李真楞了一下,“你爺爺奶奶也會着急的。”
“爺爺奶奶會叫哥哥來找我的。”小孩笑道。
“你哥哥不知道你去鎮上了,怎麼找你?”李真道。
“那你別走啊。哥哥知道我在這呢。”小孩笑得很天真。
“俺有事。你在這等你哥吧。”李真道。
“我一個人怕。”小孩皺了皺眉頭。
李真鬱悶了,想了想,“你家有多的被子沒?”
小孩搖搖頭,“不知道。”
“這樣,你帶我去你家,我從你家借牀被子。”李真心眼還是很好的。
小孩搖搖頭,“哥哥說了,不要生人去我們家。你陪我在這等等吧,哥哥來了,問問哥哥。”說完便巴巴的望着李真。李真實在狠不下心來,算了。等等吧,這戶人家沒多的被子,總會有厚棉衣藉藉吧?這裡的夜晚還是很冷的,得注意保暖。
等了一會兒,看着漸漸黑下的天空,李真突然沒由來的感到一絲涼意,“你哥哥是幹嘛的?”不會是土匪吧?
小孩眼睛撲閃撲閃的,表示不懂李真的問題。
李真只好再度問道:“你哥哥是做什麼營生的?種田的,打漁的,狩獵的,還是…”
“打獵的,我爺爺是好獵手,哥哥也是,我以後也會是。”小孩說得很驕傲。
打獵的,李真頭皮有點發麻,種田的貌似纔是最安全的吧?打獵,那手上可是有武器的呢,一犯糊塗,變成土匪那可是分分鐘的事,自己身上還帶着銀票呢…
安全第一,好人第二,李真不管了,撒腿就跑。
小孩大概是沒想到李真怎麼說着說着就開溜,急了,“等等我啊,哥,哥,他跑了,哥,哥,他跑了,我跟不跟啊,怎麼辦啊,哥,哥,你快來啊…”
李真一聽,腳下更是如飛,自己肯定是落入陷阱了,衙役頭沒準就是土匪頭子…
李真此時此刻是求神拜佛希望有探子跟着自己,這樣小命才能得保啊…
李真沒頭沒腦的一頓快跑,跑了好長一段路後,實在跑不動了,纔不得不停下大大的喘了幾口氣,大意了,太大意了…
“李真,沒想到,沒想到,你小子跑得這麼快!”李真一驚,須臾後才意識到,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
“跑什麼跑?”聲音雖然很小,但是真的很耳熟,李真慢慢轉過頭,身後大口大口喘氣的不是四爺是誰,“四爺?”李真驚喜道。
弘曆雙手叉腰,沒好氣道:“小聲點,你跑什麼?”
“俺,俺…”李真不好意思說自己誤會了,只好含糊帶過,然後馬上問道:“葉子在村裡?”
弘曆搖搖頭,“他們還沒到,別待在這,邊走邊說。”
“葉子沒到?”李真這才反應過來,是了,五爺說過,四爺和葉子她們走散了的,“約好在這等的吧?是不是不見不散?”
“邊走邊說吧,約好的是在朝鮮,爺纔到沒兩天,算了算他們的行程,估摸着他們應該沒到,所以便等等,”弘曆解釋着。
“在朝鮮約好地方的吧,不見不散了吧?”李真問道。
“廢話。”弘曆白了李真一眼。
走到塔子處,小孩還在那,身邊還有一高個子少年,大概十五六歲,應該是小孩的哥哥。
一見他們,小孩就跑到弘曆跟前,“表哥,你不是說叫李真的肯定會陪我等哥哥的嘛,他怎麼跑了,他說他叫李真,不叫雅朗,也不叫其他名字,真的…”
弘曆再度白了李真一眼,指着小孩介紹道:“這是尼滿,”然後又指了指少年,“這是安巴。”
原來爲了保密起見,弘曆派尼滿和安巴躲在塔子周圍等人,如果發現疑似李真或雅朗或弘曆侍衛的人等,安巴便回村子給弘曆報信,尼滿則留下盯梢,一旦疑似人物要走,尼滿便出來,和他們胡謅,務必拖住他們,弘曆給的政策是,“你一出現,他們肯定會問你,你記着,如果來人說是李真,你什麼都別說,就拉着他叫他陪你等哥哥就行了,他肯定會陪你等的,如果是雅朗或其他人,你就說前些天有人叫你哥哥捎口信,叫他等在這等你哥哥…”
沒想到,弘曆卻判斷錯誤,“你怎麼跑了?”弘曆不怎麼想得通。
李真不好說自己的心路歷程,只好道:“幹嘛不都叫尼滿說有人叫他哥哥捎口信呢?”
“不是擔心你擺不掉探子嘛…”弘曆道。
“沒探子,”李真急忙表白,“俺今天特意在鎮子外轉了好多圈,沒發現有人跟俺。”
“所以你這麼晚纔來?”弘曆道。
李真紅了紅臉,“俺沒聽清楚地名,只記得有個塔字,所以在鎮裡拐彎抹角的打聽了許久…”
弘曆無語,“走吧,走吧,回村子,你這樣怎麼知道來琿春的?”
“二爺說的,說熱河若等不到人,就到琿春。”李真解釋着。
“猜都是,”弘曆道:“幸好爺這個猜對了,否則你就空等吧。”
李真尷尬的笑了兩聲,“對了,四爺,五爺也來。”
“啊?他怎麼來了?”弘曆停下腳,“他人呢?”
“明天該到琿春了,”李真道:“爲了不被盯梢,一天前我們分的手,他和班納扮乞丐,我趕馬車先來…”
“乞丐?”弘曆楞了一下,“能裝得像嘛?…”
李真無語,這四爺是什麼思維啊,竟然首先關心的是裝不裝得像…
“你不是說沒外人去你們村子嘛?”路上,李真問尼滿道:“小孩子撒謊不好。”
“我沒撒謊,表哥不是外人,是親戚。”尼滿很認真的回答道,“他也沒口信帶給你。”
李真被哽得不知該做何表達。
安巴道:“尼滿有些淘氣,你別往心上去。”
李真忙擺手,“沒,尼滿很可愛。”
走了大概三刻鐘,纔來到尼滿所在的村子,家家戶戶都開始吃晚飯了。
尼滿的家院子很小,房子也很一般,土牆茅草頂,貌似只有三間屋,不包括廚房。
尼滿的爺爺奶奶已經將飯做好了,但是,他們說的話,李真是一句也聽不懂。
安巴笑道:“我們村子有個老先生是漢人,我經常去鎮上一家漢人店鋪賣皮毛,所以便找他學了些漢語好討價還價,尼滿沒事經常到他屋裡玩,所以,也會說漢語。”
“喔,”李真不好意思笑道:“京裡旗人都說漢語,所以,呵呵,俺以爲你們都說漢語的…”
“他們是錫伯部的,都說蒙古語和滿語…”弘曆解釋道。
“喔,”李真點點頭,然後問了個很蠢的問題,“你和他們真是親戚?”
不想,弘曆卻點點頭,“遠親…”
是了,皇帝也是有草鞋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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