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六少端起酒杯,笑吟吟的看向弘參,“這位兄臺…”
弘參微微笑了笑,也舉起了酒杯,站了起來,“久聞方兄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先乾爲敬。”話音剛落,便仰脖子乾了杯中的酒,然後又繼續笑眯眯的看着方六少。
弘參冒的是廣東官話,有些拗口,但大家連蒙帶猜倒也都聽懂了。
方六少不疑有他,微笑着舉起杯,抿了一小口,“我不善酒力,只能意思意思,還請兄臺不要見怪。”
“方兄客氣了,”弘參對着已經開始轉向自己下方客人的方六少道,“我也姓方,和方苞方大人倒有些淵源…”說到這,弘參頗有深意的看向方六少。
方六少則是一驚,“和方苞方大人有淵源,那你和他孫子可熟悉?”眼睛滿是急切。
“自然是熟的…”弘參笑了,看來試對了。
方六少略有些激動,“方兄如今住在何處?難得在紹興見到老鄉,咱們可得約着好好喝一杯…”
“方兄比我年長,喚我一聲老弟就是,”弘參笑道:“我如今在給莊親王當幕僚,所以和莊親王一起住在驛館。”
弘參此話一出,滿桌人鴉雀無聲,切,原以爲是自己人,搞半天竟然卻是敵對方,姓方又怎麼了,屁股沒坐對位置,就是姓兩方也沒用!但是,雖然大家對莊親王對此事的處理很不滿,但莊親王畢竟是鐵帽子王,大清朝如今還在蒸蒸日上,沒誰會傻乎乎的想去鋝莊親王的虎鬚,不能以卵擊石不是,---要知道。先前大家都是請了文人和莊親王辯理的,可沒誰傻乎乎的衝莊親王拍桌子----於是大家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天。剛剛有沒有說莊親王的壞話?糟糕,不記得了…
方六少卻更爲激動,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好,那我就託大了。屆時一定拜會老弟。”
弘參笑道,“恭候大駕…”
方六少定睛看了看弘參, 沒再說話,開始繼續敬酒,不過,接下來,方六少明顯不在狀態。不管旁人說什麼,都是點頭說,“嗯,喔,對,嗯…”加之又有莊親王的幕僚在,鄉紳們說話也小心了許多了,因此,席間大家並沒討論給高家女討回公道的具體方案,只是在宴會結束時。幾個鄉紳悄悄告訴方六少,明日大家小聚一下,以商議行動方案。
而弘參那桌的鄉紳在含蓄的表達了對朝廷的忠心,對莊親王的尊重後。也只委婉的對高家女一事表達了自己的不同意見,希望通過弘參的嘴能傳到莊親王耳朵裡去,王爺也得聽取一下民意不是?…
總的來說,因弘參主動的暴露身份,此次宴會沒能給李真造成什麼困擾,效果很不錯。
不過,雅朗卻有些不贊同,“你這麼說,有心人肯定會聯想起來的,萬一你出個事怎麼辦?”
“方六少看樣子…”弘參試圖解釋一下,卻被雅朗打斷了,“他也許只是吃驚你知道此事!沒準下一秒就是找人殺你滅口!”
“你能不能先將我的六舅哥只想象成一個人啊?”弘參不滿了,“別先慌着給他前面加個壞字成不?…”
“你怎麼突然要這麼做?”雅朗還是很不贊同,“萬一打草驚蛇…”
“我只是突然想到,也許有些事真是我們想複雜了,”弘參道,“所以我便試了一下,就算驚了蛇,也沒什麼,他們不正想冬眠嘛,驚一驚沒準也是好事…”
雅朗暈了一陣,只好道:“我要住兵營!”
“不至於,”弘參笑道,“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雅朗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是,我是,行了吧?我可不想歹人本來是衝你去的,結果沒擄走你,卻將我綁走了…”
弘參呵呵笑道,“這樣吧,調幾個人來驛館就是…”
“不行,”雅朗態度很堅決,“你這爹連兒子女兒都不知道呢,得謹慎些,事涉漕幫,不得不小心…”
“行,那就明天搬吧。”弘參想了想,還是妥協了,“方六少沒準今晚會來驛館。”
果然,晚飯後沒多久,方六少的拜帖就到了,弘參親自到門口將人迎了進去,帶進了自己的房間,還拿出了好茶招待。
但這些舉措並沒讓方六少展顏。
方六少一直眉頭緊鎖,好茶聞都不聞,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弘參,“方老弟和方苞方大人是親戚?”
弘參笑了笑,用純正的京腔道:“我是京城人氏,和方大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呵呵…”
“你,你…”方六少聽着北京話,身子不由微微發抖,“你是京城人?”
弘參點點頭,“方大人一家也在京,所以,我只是和他府上有些來往罷了。”
“你和他孫子真的很熟?”方六少眼中閃着一絲希翼。
弘參點點頭。
“那你可知方苞有一孫子去年曾去了曲阜?”方六少顯得有些急切。
弘參慢悠悠的點點頭,迎着方六少的目光“知道,而且我還知道那是個假的。”
方六少渾身一震,弘參頓了頓,接着道:“不過,我和那冒牌的方公子卻熟得不得了…”
方六少怔怔的看着弘參,半響才道:“很熟?”
弘參點點頭,“不錯,打小就在一起玩的。”
“他去曲阜做什麼?”方六少聲音有些發抖。
“就你知道的那樣啊。”弘參淡淡道。
“你知道?”方六少追問了一句。
弘參再度點頭,“我要不知道,又怎麼會特意約方兄一聚呢…”
“你真的全都知道?”方六少有些懷疑。
“自然。”弘參悠悠道。
“你到底是誰?”方六少微微握緊了拳頭。
弘參看着方六少,一字一頓道:“愛新覺羅弘參。”
“是你?”方六少有些吃驚,旋即眼眶突然有些紅了,壓低聲音道:“七娘人呢?你將七娘弄到哪裡去了!”
“她很好。”弘參看着方六少,心中一暖,聲音也柔和了些。
“哄誰呢?”方六少突然恨恨道,“我打探過了,二阿哥沒娶側福晉,沒娶庶福晉,也沒納格格,七娘被你們弄到哪裡去了?你惹的事,憑什麼讓七娘來承擔?!憑什麼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可二阿哥娶了嫡福晉啊…”弘參看着方六少,笑了笑。
“那是朝鮮公主!”方六少咬牙道。
弘參微微笑着,“有時候得敢想,六舅哥…”
方六少怔了怔,“不可能…”
“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弘參道。
“怎麼可能?”方六少喃喃道,“七娘怎麼會答應?朝鮮怎麼答應?太上皇和皇上知道嘛?”
“這些你就別管了,總之,七娘如今是我妻,她過得很好,已經懷有身孕了,”弘參嘴角洋溢着一絲幸福。
“我憑什麼信你?”方六少遲疑了片刻,擡頭問道。
弘參從懷中摸出一香囊,“這是七娘做的,你看看吧,可是她的針腳?”
方六少接過後,仔細看了看,搖搖頭,“我看不出,有沒有其他信物?”
弘參收回香囊,搖搖頭,“沒有,所有和方家孔家有關的東西,全銷燬了,你只能信我。”
方六少怔了半響,“我進京能見着她不?”
“能。”弘參慢慢道,“但不是現在。”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方六少追問着。
“等孔家消停了後。”弘參看着方六少,略帶了絲深意。
方六少不做聲了,“讓七娘寫封信可以嘛?”
弘參依舊搖頭。
“你叫我怎麼信?”方六少怒了,站了起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七娘怎麼可能成了朝鮮公主,怎麼可能順利嫁了!七娘怎麼可能這麼做!”
“你只能信。”弘參淡淡道,“除非你能讓孔家消停,否則,你只能信我的一面之詞。”
шωш▪TтkΛ n▪C O 方六少怔了怔,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做聲。
“你將這消息給岳父岳母說一聲吧,免得他們傷心。”弘參過了一陣,才加了一句,“就算他們不信,也總會帶了希翼不是?”
“爲什麼決定告訴我?”方六少的確是個聰明人,震撼完了,馬上就想到關鍵點。
“因爲我不想方家走錯路…”弘參輕聲道,“方家步入歧途,哭的是七娘…”
方六少扯了笑容,“二阿哥多慮了,方家以詩書傳家,世代清白…”
“你來紹興做什麼?”弘參打斷方六少,突然問道,“你攔住阿克敦所謂何來?”
“我遊學到紹興,”方六少眉頭都沒皺一下,“我和任何人引經據典辯論起來都是如此…”
“是嘛?”弘參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方六少沒應聲,只是又提起了七娘,再度表示了自己的不信。
“不管七娘嫁沒嫁給我,出了這檔事,對方家來說,都是羞恥吧?”弘參突然問道。
方六少憋了口氣,道:“是,如果真如孔家所說,方家的確擡不起頭來,但是,我不信孔家所說,中間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所以,你受不了七娘嫁了我?”弘參直接問道,“誓死不從纔是你給七娘設定的故事,對吧?你找我,其實只是想確定七娘的死訊,所以你口口聲聲不相信七娘怎麼會同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