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幾年的情分不是一紙和離就能斬斷的,可是林雪漫拿起筆的時候,手還是顫抖起來,筆尖上豆大的墨汁滴下來,在潔白的紙上暈染開來。
有些事情說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一回事!
她真的要寫嗎?
“怎麼?後悔了?”蘇錦站在一邊見她猶豫的樣子,冷聲說道,“別忘了,這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林雪漫放下筆,把紙揉成團,擲到一旁,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差點忘了一件事情,其實我跟蕭成宇之間用不着什麼和離,因爲我是嫁給他的時候是替我堂姐代嫁,所以我們之間連個聘書都沒有,還用着和離嗎?”
代嫁?什麼亂七八糟的!
蘇錦疑惑地看着她,見她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以爲她又在耍什麼心機,便不耐煩地說道:“我不管你們有沒有聘書,反正皇后娘娘要你寫和離,你就得寫,而且還要保證以後不再見他,保證此生不再踏入皇宮半步,寫完了趕緊出宮,不要以爲誰有這個耐心在這裡陪着你!”
林雪漫只得又拿起筆,思量了半天,卻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她一擡頭,見蘇錦緊盯着她手裡的筆,一副迫不及待地樣子,不禁心生厭惡,便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寫,要不你說,我寫?”
“早就知道你們林家調養不出什麼才女來!”蘇錦不屑地看着她,說道,“這個你不用爲難。我早就替你想好了,而且你只能照着我這個寫,聽好了,林氏自愧身份卑微。高堂所不容,又不甘以髮妻之位屈之人下,受樊籠之苦,思量再三。願自斬情絲,別君而去,從此各自婚娶,生死不問。”
林雪漫原本想氣氣她,可是如今見她信口拈來,便低頭慢慢地寫起來,她絕對是她有生以來寫得最認真的幾個毛筆字,可惜是和離書,以前蕭成宇曾經嘲笑她的字寫得不好看。只是不知道當他看到這個和離書的時候。會不會注意到她寫得很認真……。
寫着寫着。她的眼淚卻忍不住地流下來,悄然滴在宣紙上,此時她才覺得她是那麼地愛他。很愛很愛……。
“好了,你可以走了!”蘇錦瞄了一眼那紙和離書。視如珍寶地收起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朝門口的侍衛說道,“送她出宮!”
那侍衛會意,走上前來,面無表情地對林雪漫說道:“走吧!”
林雪漫沒有吱聲,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等等!”蘇錦見她快要踏出門口的時候,忙喊住了她,見林雪漫只是停了一下腳步,並沒有回頭看她,便氣急敗壞地快走幾步,走到林雪漫面前,突然甩手給了她一個耳光,恨恨道,“這是還你在宣州的時候你打我的那個巴掌,我要讓你也嚐嚐被人劈頭打臉是個什麼滋味!今後,如果你敢踏入京城半步或者處心積慮地想見殿下,那麼你的孩子將會替你承受你應有的懲罰!”
林雪漫冷不丁被她一巴掌打蒙了,半響纔回過神來,她掏出手帕,不聲不響地拭了拭嘴角滲出的血絲,冷冷地看着她,沉聲道:“你可以打我,也可以殺了我,但是如果你敢動我的孩子,我一定會處心積慮地報復你,我就是死了,也會變成厲鬼纏着你,讓你永世不得安生,所以,你最好不要打我孩子的主意,否則,我孩子所受的苦會加倍報應在你孩子的身上,你好自爲之!”說完,她一把推開蘇錦,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瘋子!”蘇錦被她突然推了一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氣得在那裡直跺腳,指着她的背影,大聲道,“你儘管變成鬼來纏着我,你活着我不怕你,難道還怕個死人!”
不遠處,隱在假山後的頌珠見狀,搖搖頭,匆匆退了下去。
林雪漫木然地坐在晃動的馬車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掀開車簾望了望漆黑的夜,知道馬車是在朝京城外駛去,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再來到這裡,皇宮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噩夢,只是她唯一痛心的是此行沒有把孩子帶走……。
何止是沒有帶走孩子,連夫君也弄丟了!她自嘲地想。
她不知道那個頌珠能不能靠得住,也不知道納蘭明珠是怎麼安排的,一切聽天由命吧!大不了一死……。
死?她在這異世過了短短兩年,怎麼又面臨着死了?
難道她只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古代的夢?
如果真的是夢,那麼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在這夢裡,她有夫君還有孩子啊!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下了。
前面傳來幾聲馬的嘶鳴聲,在暗夜裡,聽起來有些毛骨悚然。
林雪漫靜靜地坐在車上,一動不動,是納蘭郡主的人來了吧?
一時間,四下裡全是刀劍碰撞的聲音,彷彿隨時都會闖進馬車裡來一樣。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了,戰鬥似乎結束了!一片嘈雜,有呻吟聲,有低語聲,甚至還有遠去的腳步聲。
馬車又開始奔跑起來,很是急促,似乎是怕後面的人追上來一樣。
又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再一次停了下來。
有人上前掀開車簾,晨光,寒意猛地撲進來。
竟然是那個蘇太醫。
林雪漫長長地舒了口氣,自己總算是逃過一劫了!
“夫人,下車吧!咱們到渡口了!”蘇太醫畢恭畢敬地說道。
渡口?難道自己回了龍潭鎮?
林雪漫心裡一陣欣喜,忙跳下馬車,舉目四望,哪裡是龍潭鎮,分明是個陌生的河邊,雖然是隆冬季節,但是河面上卻不曾結冰,而是奔騰着向前洶涌而去。
唉!算算時間也不對,從京城到漁州一晚上也到不了啊!
“謝謝蘇太醫救命之恩!”林雪漫忙上前屈膝道謝,問道,“這是哪裡?”
一葉小舟隱在河邊枯黃的蘆葦叢裡,若隱若現。
看來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夫人,順着這條河就會到海里了,過了海,就到月氏了!”蘇太醫作揖道,“郡主吩咐讓屬下送你回定遠鎮,可是屬下覺得定遠鎮已經不安全了,不敢遵從,眼下,只有帶夫人隨屬下一起去月氏暫時避避風頭再說!”
“去月氏?”林雪漫心裡一陣猶豫,雖然她也沒有想好要去哪裡,可是畢竟月氏太遠了,她想留在大齊……。
“夫人,和碩公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您與其留在大齊過躲躲藏藏的日子,還不如去月氏來得安穩,雖然月氏跟大齊正在軒崗作戰,可是月氏國內還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的,再說,和碩公主也不會去月氏找您的!”蘇太醫見她有些遲疑,便和顏悅色地勸道,“說不定此時送您去北詔的那些侍衛正在四下裡搜查您的下落,若是再落到他們手裡,豈不是又入虎口?”
寒風襲來。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嗯,一切聽蘇太醫安排!”林雪漫淡淡一笑,“那就去月氏避避風頭再說吧!”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衣袖,銀票和銀子都在。
兩人上了船。
小船打了個旋,朝河面上駛去。
河面上空蕩蕩地,很是空寂,偶爾有水鳥掠過,轉眼不見了蹤跡。
“不瞞夫人,這個渡口其實是月氏跟大齊來往商船走的水路,朝廷是不知道的或者是知道了也懶得管,所以,從這裡去月氏會很安全!”蘇太醫一邊支着船槳,一邊說道。
也就是說這裡是月氏跟大齊民間相互通商來往的河道。
因爲小船正順勢朝下游駛去,所以根本不用搖櫓,只是需要時時控制住小船的方向。
“從這裡去月氏需要多長時間?”林雪漫扭頭問道。
“順風的話一天就到了!”蘇太醫回頭看了看又道,“再過半個時辰就到海邊了,到了海邊,咱們就換成條大船,估計晚上就到月氏了。”
“哦!”林雪漫低聲應道,還真是遠,她抱膝坐在船艙裡,見船艙裡被子,水壺,點心應有盡有,大概是提前準備好了的吧!
她伸手扯過被子,蓋在身上,身上這才感到暖和一些了!
“夫人沒有去過月氏吧?”這個蘇太醫似乎很是健談。
“沒有!”林雪漫搖搖頭。
蘇太醫見她鬱鬱寡歡的樣子,便笑笑,說道:“夫人一定要振作起來,世上有很多事情,只要換個角度看,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就當出門做了趟生意!”
“嗯,謝謝蘇太醫,那我就當去月氏做生意了!”林雪漫莞爾一笑,問道,“既然大齊跟月氏通商不斷,那麼大齊的銀票到了月氏能用嗎?他們做生意的時候,不會都帶現銀吧?”
“當然能用,月氏本來就是大齊的附屬國,爲了通商方便,各商行之間都有聯繫,只是若是拿銀票要換成現銀,則需要交一些損耗,就是換一百兩銀子需要交一兩銀子的損耗就行,很方便的!”
“那是挺方便的!”林雪漫望着幽幽的河面,嘆了一聲,她哪有心情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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