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巖,你的眼睛怎麼變成銀白色的了?”
司徒允的這一聲大叫讓高巖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沒當場暈倒在地,眼前再度浮現了剛纔在鬼屋中的遭遇——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條鑽進他體內的獄蛇的眼睛就呈銀白色!
“有鏡子嗎?快給我看看!”他一邊問司徒允,一邊驚慌失措地在自己身上、揹包裡摸來摸去,尋找任何可以反射自己影像的東西,但一無所獲。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緣由,但見高巖急成這樣,司徒允也跟着一起緊張起來,伸手在揹包裡一陣亂摸,終於摸出了他的單反相機,叫道:“雖然沒有鏡子,但我可以用相機幫你照下來給你看看!”
“那快點!”高巖催促道。
於是司徒允以最快的速度幫高巖拍下了一張大頭照,然後從相機裡調出來給他看。
看到照片中自己的眼睛中果然閃爍着異於常人的銀色光芒,高巖只覺得渾身一陣冰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司徒允的臉上寫滿了驚愕和困惑,胡亂猜測道,“總不會是這鬼屋裡的空氣有毒導致的吧?那也不會啊,剛纔我和寒薇凝也進去了,要中毒,應該大家一起中毒纔對。高巖,你看看我的眼睛有沒有變色?”
高巖木然地搖了搖頭,然後吐出了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來:“司徒,也許接下來我會變成一條獄蛇!”
“你在胡說些什麼?”
“剛纔在鬼屋裡鑽到我體內的那條獄蛇,它的眼睛就是銀白色的!之前那三個在齊家莊吃飯的男人說過,獄蛇是會吞噬靈魂的,也許這條在我身體內的蛇很快就會把我的靈魂吃掉,然而取而代之!”高巖激動地說道。
“你別說這種異想天開的傻話了!”司徒允連忙打斷了高巖的胡思亂想,“你頂多可能是中蛇毒了!”
話音剛落,司徒允就意識到自己說的這種可能性預示着一個可怕的後果——誰都知道,海蛇一般都是劇毒之蛇,任何中了海蛇之毒的人若不及時救治,生命必定會岌岌可危!
但高巖卻堅持已見:“不,這根本就不是中毒!我是醫生,這一點我還是懂的,要是中了蛇毒,我怎麼可能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
“可是你又從來沒有中過獄蛇毒,就怎麼能肯定中這種蛇毒的症狀就不是眼睛變色呢?”雖然司徒允明白中蛇毒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事情,但比起高巖所謂的“變成一條蛇”的恐怖荒誕的想法來,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走吧,趕緊到醫院去!既然這附近的海里有獄蛇出沒,島上的醫生肯定知道解這種蛇毒的辦法!”
司徒允說完,一把扯住高巖的胳膊就往山下而去。
“你慢點,都快把我拖倒了!”高巖踉踉蹌蹌地跟在司徒允身後,一個勁地直叫喚。
“再慢點,說不定你就毒發身亡了!”司徒允頭也不回地吼道。
高巖沒有說話。
其實,他並不怕死。之前在鬼屋,再度重複自己半年死亡一幕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一絲痛苦絕望得不想再活下去的念頭——如此想來,那個時候的他,正是因爲痛苦得快要活不下去了,大腦出於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纔會出現了選擇性失憶以及部分記憶片段的時間錯亂。
現在,比起死亡,他更害怕的是獄蛇會吞噬自己的靈魂,侵佔他的軀體,然後用他的身體去做出一些傷害他人,尤其是那些他所關心的人的可怕事情來。
也許,比起能解蛇毒的醫生,他更需要的是一位能幫他徹底解決掉女鬼和她的鬼蛇的頂級陰陽師。
可是該上哪兒去找這種頂級陰陽師呢?他目前所知的唯一真的有些能力的陰陽師就只有寒賦了,可這傢伙卻已經擺明態度要跟他們劃清界限。
難道,他就只能對着那本《鬼話連篇》自學成才了?可問題的關鍵在於,他還有自學成才的時間嗎?
高巖一路天馬行空地亂想着,很快就跟着司徒允一前一後走下來紅花崖,踏上了之前那條長長的水泥海塘上。
望着這條如灰色長蛇般、看不到盡頭的長塘,司徒允馬上就傻了眼,朝着前方荒寂一片的空地喊道:“我靠!車呢?”
高巖終於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掙扎了出來,說道:“那還用說,肯定是寒薇凝開走了啊!”
“天哪,那死丫頭也太不厚道了吧!”司徒允絕望地抱住了腦袋,“好歹也等等我們,帶我們一起走啊!這麼遠的路,難道真要我們兩個開11路公交車回去啊!”
“不厚道的是她老爸,她肯定是被她老爸逼着走的。”比起司徒允的焦躁,高巖倒是顯得很冷靜。
“可是沒有車,等我們步行到暮顏鎮,估計你早就毒發……”司徒允話說到這裡就突然剎住了,定定地望着高巖。
“又怎麼了?”高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驚恐地問道,“不會是我臉上長出蛇鱗來了吧?”
“不是,”司徒允回過神來,長舒了一口氣,喜出望外道,“你的眼睛顏色已經恢復正常了!”
“真的?”高巖只怕司徒允是在有意安慰他,所以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不信我再給你拍張大頭照!”司徒允說着飛快地端起相機,又給高巖照了張相。
果不其然,正如司徒允所言,這張新照片中的高巖,雙眸之色根本就與常人無異。
“太好了,高巖,看來這蛇毒只是一過性的。”司徒允拍着高巖的肩膀,興高采烈地說道。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可是,直覺告訴高巖,事情絕非如此簡單。女鬼大費周章地將這條獄蛇弄到他身體內纔不會只是爲了讓他來個一過性的中毒,必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咦,說起眼睛的顏色,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剛纔還在興高采烈的司徒允突然又皺起了眉頭。
“什麼奇怪的地方?”高巖問道。
“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寒賦眼睛的顏色?”
“早就注意到了,”高巖點了點頭,“他的眼睛顏色要比一般人淺得多,簡直就像是個老外,不過看他的五官體型,又是不像是個老外,難道他是少數民族?”
“不,”司徒允擺了擺手,“你不知道,我昨天下午跑到鎮上他那家理髮店的時候,卻看到他的眼睛顏色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也是近於黑色的。所以那時我還以爲自己記錯了呢,結果沒想到,今天他的眼睛顏色又變成了這種很淡的琥珀色!”
“難道他……帶了美瞳?”高巖想來想去,只能想出這麼個緣由來。
“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至於這麼臭美嗎?”司徒允馬上就槍斃掉了這個不合邏輯的想法,並提出了自己的猜測,“你想啊,寒賦眼睛顏色變淺的時候,一次是在請魘現場,一次是今天在鬼屋門口,但昨天在理髮店裡的時候,卻是正常顏色,所以會不會只有當他需要面對鬼怪,動用陰陽師的力量的時候,眼睛顏色纔會改變?”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那你眼睛顏色突然發生變化,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司徒允突然指着高巖道。
“我?”高巖不假思索地就否定掉了這個無稽之談,“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陰陽師!”
“但你不是在學《鬼話連篇》了嗎?”司徒允依然不死心地問道。
“拉倒吧,根本就不可能!”高巖從衣兜裡掏出那本小破冊子,手一甩,就直接將它丟進了海塘下方的大海之中。
“你幹嘛丟了它啊?”高巖的這個動作來得很突然,司徒允根本就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小冊子沿着一道長長的拋物線跌入了海塘外漲得滿滿的海水之中。
“因爲根本就沒用啊!”高巖一邊說,一邊開始朝來時的方向走去,“這種東西對付一般的小鬼可能還有點用處,可對於紅花崖女鬼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的玩意兒!”
算了吧,就連撰寫這本秘笈的寒賦都被女鬼嚇得退避三舍,他還能指望這本破冊子什麼呢?
司徒允也想到了這一點,沒有再繼續說些什麼,而是默默地跟在了高巖身後,一起沿着來時的路朝前而去。
失落,痛苦,憤怒,絕望,迷茫,恐懼……
跟在朋友的身後,司徒允從其沉甸甸的背影中清晰地感受到這些不斷翻涌的負面情緒,一如其當初工作戀情雙雙受阻、只想着尋死覓活時的模樣。
究竟是什麼讓他再度陷入這種極度消極的狀態中?難道僅僅是剛纔在鬼屋中受到了女鬼和獄蛇的折磨驚嚇?
司徒允覺得事情絕非如此簡單,於是馬上就回想起了三人逃出鬼屋時,高巖談及自己死亡經歷時閃爍其詞的模樣。
“高巖,”亦步亦趨跟在高巖身後的司徒允小心翼翼地問道,“剛纔在紅花崖上,說到你半年前那段經歷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有完全說出來?”
聞言,高巖正在行走中的背影頓了一下,雙肩隨之也微微一僵。
司徒允也趕緊在距離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剎住了腳步。
見高巖僵立於原地,沉默不語,司徒允不由得更加擔心,連忙說道:“算了,就當我沒什麼也沒問。”
但是,這個時候,高巖卻突然問道:“司徒,你可知道,當時掉進海里的救護車上載的病人是誰?”
司徒允不知道他爲何突然要這麼問,茫然道:“我怎麼可能知道,當時新聞上沒具體說。那個病人是誰啊?你認識嗎?”
“當然認識,因爲……她就是我的前女友,蕭若雪!”
高巖說完,邁開步子,再度朝前而去,留下司徒允呆立在原地,腦袋裡像纏了團亂麻似的,一片混亂——
什麼,在那輛救護車上死掉的病人竟然是他前女友蕭若雪?
這不可能!
要知道,三個多月前高巖搬來他家裡的時候,可還正在和蕭若雪交往之中啊,兩人分手也就是一個月前的事情,所以說,她怎麼可能在半年前就已經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