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個施冉竟然也是暮顏中學的老師,而且還和凌潔是教同一個班級的同事。可是這個時候,身爲老師的她不應該是在學校裡上課嗎?高巖不由得有些奇怪。
大概是看出了高巖的疑惑,施冉笑着解釋道:“我今天跟學校請假了。學校裡出了點事——也許你已經知道了,現在比較混亂,所以我不想去了。”聽她這口氣,好像要不要去上班,對她而言是件很隨便的事情。
那邊,寒薇凝跟楊淮悄悄地說了幾句話。隨後楊淮便走了過來,對施冉說道:“小冉,我現在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施冉看了看楊淮,然後又看了看寒薇凝,化着精緻妝容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
見狀,楊淮連忙解釋道:“哦,差點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我以前的學生,叫寒薇凝。之前我和她父親有一樁未了的生意,今天她和她的這兩個朋友找我來就是談這事情的。對了,你好像也認識薇凝的這兩位朋友?”
“他們是我學校同事的表哥和朋友,”一聽寒薇凝是來和楊淮談生意的,施冉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朝楊淮點點頭,“沒事,那我自己先回去了。等你談好生意,就給我打電話!”
說着,她不顧高巖他們在場,在衆目睽睽之下,親了楊淮一下。
見一旁的三個年輕人在見到施冉的大膽舉動之後,齊刷刷地向他行注目禮,尷尬之中的楊淮顯得很不自在,然而施冉卻毫不在意,親完楊淮後,朝揮了揮手,就叫了一輛剛好路過的出租車,上車離開了。
現在,高巖算是徹底明白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麼關係了。不過,又一個疑問很快就接踵而至:秦孝不是說楊淮娶了個有錢人的女兒了嗎?可這年齡比他小了一大圈的施冉怎麼看都不像他的結髮之妻啊?
不過,這畢竟是楊淮的私事,他無意探究更多。現在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楊淮爲什麼會在一個月前突然想到給嚴妍算命。
在目送施冉離開後,楊淮領着三個年輕人走進了自己的家。
走進這座洋樓內部後,高巖才發現其內部遠比外表看上去更爲豪華,進一步說明這楊淮現在的確過着非常富裕的生活。
“你爲什麼叫他老師?”乘着楊淮到廚房去叫保姆準備茶水飲料的時候,坐在客廳舒適柔軟的皮沙上的高巖小聲問寒薇凝道。
“因爲他原來就是我的中學老師。”寒薇凝回答道。
“不會又是暮顏中學的吧?”一旁的司徒允隨口問道。
“那當然,這島上也就這麼一所高中了。”寒薇凝說道,“不過,後來他辭職不幹了,接手了他老丈人的修船廠生意,並且把生意越做越大,現在有錢得不得了。”
“他老丈人不會指的就是剛纔那個施冉的老爸吧?”司徒允雖然這麼問,但是人都聽得出來,他並不相信這一點。
寒薇凝扭頭朝廚房的方向看了看,確定楊淮還沒有出來後,才小聲道:“他老婆幾年前就去世了,兩人沒有孩子。至於那個施冉,我想應該是他的女朋友吧?”
“難怪……”司徒允撇了撇嘴,正想發表幾句品論,突然瞥到楊淮的身影從廚房方向冒了出來,馬上就閉上了嘴巴。
一個長得跟白胖饅頭似的保姆爲他們端上了上好的紅茶以及精緻的茶點後就消失無蹤了,諾大的客廳裡只剩下楊淮和他們三個相對而坐。
正當高巖醞釀着該如何開口詢問楊淮爲嚴妍算命一事,楊淮就已經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薇凝,你說你們三個見到嚴妍的鬼魂了,是真的嗎?”
高巖下意識地看了寒薇凝一眼,只見她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心想難怪楊淮會如此爽快地將他們請進家門,原來是寒薇凝這傢伙已經提前跟他爆了猛料。
見寒薇凝點頭,楊淮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開始將目光依次投向高巖和司徒允,喃喃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們會見到她?”
“這也正是我們想弄明白的!”司徒允立刻接口道,隨即又拍了拍高巖的肩膀,說道,“尤其是我這位兄弟,被她折磨得那叫一個慘啊!”
楊淮像是剛剛纔看到高巖似的,上上下下地將他仔細打量一番,又問道:“爲什麼?”
“我不知道!”唯恐他又吐出一連串的“爲什麼”,高巖趕緊說道,“我也弄不明白她爲什麼跟着我不放。”
楊淮換上了一副沉思之色,沉吟了片刻,才擡頭問道:“既然你們都見過她了,那……她還好嗎?”
司徒允擡起一隻手在半空中揮了揮,一臉的無奈,好像這是他有史以來聽過的最白癡最弱智的一個問題一般。
楊淮不傻,馬上就從他的表情猜到了一切,自嘲似地笑了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也是,一個死了近三十年還無法轉世投胎的冤魂,怎麼可能好呢?”
高巖略一思索,問道:“楊先生,嚴妍死的時候幾歲。”
“二十一,”楊淮長嘆了口氣,不假思索地報出了一個數字,一臉哀慼道,“本該是花一樣的年紀,卻沒想到就這樣凋零了。如果她現在還活着的話,應該是個五十的婦人了。”
聽他這麼一說,高巖才明白自己剛纔低估了楊淮的年齡了——這個貌似只有四十出頭的男人實際上應該是和嚴妍年齡相仿纔對。
“楊先生,能跟我們詳細說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比起之前的道聽途說和秦孝的酒後之言,此刻高巖更想聽聽楊淮對多年前發生在紅花崖以及嚴家父女身上的悲劇的看法。
楊淮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低頭喝了一口茶杯中的紅茶,才用哀沉的聲調開始講訴近三十年前發生的一切。
總體來說,他講訴的事情的大部分都跟高巖他們已經知道的八九不離十,故事也是從嚴尚武擁有的漁船虎鯊號無意間網上一大往獄蛇開始,然後到虎鯊號遇到風暴沉沒,船上其他漁民遇難,唯獨嚴尚武倖存了下來,與漁民遺屬鬧翻,又被害,直至嚴妍跳海自盡收尾。
但對於獄蛇詛咒一事,他卻並不認同秦孝提出的純屬謠言的說法。
“我想獄蛇的詛咒應該是存在的!”這個擁有沉穩睿智外貌和氣質的中年男人一臉認真地對三個年輕人說道,“因爲早在嚴尚武和我父親他們撈到這一網獄蛇之前,獄蛇就已經在嚴家出現過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第一次聽說這種情況的寒薇凝好奇地朝前探出了身子,追問道。
“是嚴妍跟我說的,大概是在虎鯊號出事前一個多月,嚴妍獨自在家裡浴室裡泡澡——當時她閉着眼睛,正舒舒服服地靠在浴池壁上,突然感到腿上、身上滑溜溜、冷颼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來爬去似的,結果睜眼一看,看到了一浴池的獄蛇,嚇得她當場就尖叫起來!”
楊淮的描述令三個年輕人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尤其是高巖和寒薇凝,前者想到了鑽進自己體內的那條大黑蛇,後者則聯想到,自己差點被女鬼摁在裡面淹死的那個浴池搞不好就是當年爬滿獄蛇的那一個。
“但奇怪的是,當她慌里慌張地逃出浴室,叫家裡人來看時,浴池裡除了洗澡水之外一條蛇都沒有了。”楊淮繼續說道,“一開始他們以爲是獄蛇爬出池子逃走了,又找人將屋子裡裡外外都檢查了一遍,結果半條蛇都沒有發現。考慮到獄蛇是海蛇,不太可能爬到陸地上來,所以嚴家人都認爲嚴妍肯定是浴池裡睡着了,做了一場惡夢而已。”
“可那真的只是惡夢嗎?”高巖問道。
楊淮搖了搖頭:“剛開始嚴妍告訴我這件事時,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後來,聽說虎鯊號撈上了一網獄蛇,我就有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你們可能不知道,那個時候,因爲漁船活動頻繁,這島上週圍的獄蛇已經是越來越少了,而且當時又不是獄蛇交配產卵的季節,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網到這麼多獄蛇呢?”
“那你是怎麼看這件事情的?”司徒允好奇地問道。
“詛咒,又或者說是不祥之兆吧。”楊淮回答道。
高巖馬上就提出了心中的疑問:“可是獄蛇爲什麼要詛咒虎鯊號上的漁民還有嚴家呢?如果說這是發生在嚴尚武殺死獄蛇首領之後也還好說,可是照你這麼說來,獄蛇在嚴尚武殺蛇之前就已經出現在嚴家了,又是作何道理?”
“不,”楊淮擺了擺手,“嚴尚武並沒有殺死半條獄蛇,這只不過是後來別人添油加醋編出來的。我個人認爲,所謂的獄蛇的詛咒,其實並非來自於獄蛇本身。”
“什麼意思?”寒薇凝有些糊塗了,“不是說獄蛇的詛咒嗎?怎麼又變成不是來自獄蛇了呢?”
但高巖已經領會了楊淮的意思:“楊先生的意思不會是說,獄蛇只是一個傳遞詛咒的工具吧?”
“你很聰明啊,年輕人!”楊淮朝高巖投來讚許的目光,但隨即臉上再度籠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雲,“其實,我一開始也並不知情,只是通過這些年來的反覆琢磨纔想到的。”
“難道有人要害嚴家父女以及虎鯊號上的漁民?”面對這個新出現的線索,司徒允半是驚訝半是興奮——要真是這樣,一切就都好解釋了,嚴妍之所以變成冤鬼肯定是因爲對這個害她和她父親的人餘恨未了,這也剛好解釋了她這麼多年來爲什麼沒有去騷擾那些背叛她的朋友和戀人——因爲她真正恨的是那個害慘她的幕後黑手。
楊淮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這也只是我的一個猜測罷了。三十年前,當虎鯊號出事的消息傳來時,我當時剛好在嚴家和嚴妍在一起,聽到她的姨母聽到噩耗後突然尖叫了一聲:‘這一定是他(她)的報復’。因爲太過於震驚漁船出事的消息,我當時沒太在意她的話,很快就忘掉了,直到在嚴妍死去很久以後,纔在某一次做惡夢的時候,才奇蹟般地回想起來。”
說到這裡,楊淮低頭喝了一口茶水,才使變得激動的情緒稍稍有所平復:“如果嚴妍的姨母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她口中的那個人要報復的肯定就是嚴家。我一直都在懷疑,像虎鯊號這樣還很新的船,怎麼會半途上突然拋錨呢?我父親他們都是很有經驗的老漁民,就算沒有氣象預報,也能通過雲層風速預測海上的天氣,雖然他們是在風暴來臨前冒險出遠海,但只要漁船正常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安全駛入避風港的。”
“你懷疑有人在漁船設備上做了手腳?”司徒允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楊淮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沒錯,一定是有人得知虎鯊號出海計劃後,想利用風**掉嚴尚武。而包括我父親在內的虎鯊號上的其他漁民,只不過是一些可憐的陪葬品罷了——只是那個人怎麼也沒想到,嚴尚武這麼命大,最後竟從海難事故中倖存了下來。”
聽完楊淮的這些話,客廳內再度陷入了一陣沉默。
三個年輕人都一臉的若有所思,都在絞盡腦汁拼命地消化楊淮帶給他們的這一震撼信息。
半響,高巖纔打破了沉默,問道:“那楊先生你有沒有跟警察說過這件事情?說不定後來嚴尚武就是讓這個人給殺死的!”
楊淮看着他反問道:“我該怎麼跟警察說?說我在事情發生多年後,在睡覺時夢到了之前嚴妍姨母說過的某一句話,然後推理出了這一切?”
高巖無奈地一笑,明白這樣的說辭到了警察面前肯定會被當成是胡言亂語。
“難道後來楊老師你沒找嚴妍的姨媽問個明白嗎?”寒薇凝不解地問道。
楊淮臉上的陰雲比起之前又濃厚了許多,如風暴來臨前的海天之際,暗沉無比:“所以我才說是有人在詛咒嚴家——嚴妍的姨媽早就死了,大約是在嚴妍死後不到兩年,就生病死掉了。”
“那嚴家的其他人呢?”高巖發現,關於嚴家的話題說了這麼久了,好像一直都沒有說到過嚴家本該存在的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嚴妍的母親呢?怎麼從來就沒聽人提起過她?”
“她的母親?”楊淮臉上浮現了一絲苦笑,“嚴妍在世的最後幾年,最恨的就是她母親了,幾乎從來就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她,所以我都快忘記還有這麼個人存在了。”
“這麼說她母親還活着?”高巖由楊淮的話推測道。
“不太清楚,應該還活着吧。”楊淮攤了攤手,“嚴妍的媽媽很早就跟嚴尚武離了婚,跟別的男人一起離開了暮顏島,到外地生活去了。據說沒多久就跟新老公生了個大胖兒子,早就把原來的家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然後,不等三個人發表任何評論,他馬上又說道:“其實,她選擇離開嚴家還是挺明智的一件事情,因爲留在嚴家的人,現在已經沒有一個活着了。你們可能不知道,嚴妍還有個妹妹,在嚴妍死後沒多久,也死在一起客船沉沒事故中了。”
“聽上去,嚴家好像攤上了一個巨大的黴運似的。”司徒允怔怔道,“除了離婚後脫離關係的老媽,其餘全都死絕了。”
“所以我纔沒有跟警察說起這件事情,”楊淮鄭重其事道,“因爲這在我看來,與其說是有人在秘密謀害嚴家人,倒更像是某個有特殊能力的人在悄悄地對嚴家下咒。而那些獄蛇,就是這個人下咒的道具——我甚至懷疑,虎鯊號上的設備就是這個人通過那網被撈到漁船上的獄蛇施咒給弄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