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二十分鐘後,兩輛電動三輪車拐出了鎮中心,來到了一條沿海而建的長長公路上。
不同於鎮中心的那些青石板或鵝卵石街道,這條沿海公路由水泥鋪,如同一條粗壯灰蛇,而且一直蜿蜒至前方的海角處。
沿海公路外側是高低起伏的青色海岸,岸下則是一片又一片的凌亂不堪的黑色礁石灘以及潮起潮落的藍灰色大海,內側則是一座連綿起伏的山坡,一座座民居房在濃密樹林的掩映稀下稀拉拉地散落於山坡各處。
本來這座小鎮就給人感覺冷清,到了這裡更是寂靜異常,只有少得可憐的幾道人影或遠或近地行走於道路各處。
“到了,就是前面。”在凌潔的指引下,兩輛電動三輪車停靠在了路邊一排緊密的矮樹林前,林間有一條鵝卵石鋪就的不到十米長的山間小道,順着坡度直抵一座灰濛濛的二層小樓。
也許這座綠樹懷抱、外牆又爬滿了綠色藤蔓的老房子在某些城市小資眼中看來頗具“風情”,不過高巖卻很難對其產生好感,感覺它就像是個滄桑老人,正用其陰沉沉的目光冷冷地掃視着這些突然造訪者。
不過下一秒,當他看到打開院門、蹣跚而出的外婆時,馬上就把對這座房子的不適感拋到了九霄雲外,沿着鵝卵石小道,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去。
“外婆!”高巖扶住了老人瘦弱的身軀,後者則用慈愛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聲音裡是抑制不住的喜悅,“阿巖,終於見到你了。聽凌潔說你病了沒法上班,可把外婆給擔心死了!”
“外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高巖看着外婆皺紋縱橫的臉龐,說道,“您不用擔心我,倒是您自己,身體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
“我沒事,就是關節痛的**病又犯了,手腳有些不利索,其它倒是沒什麼。”高巖的外婆葉明秀看到了跟在凌潔後面走來的司徒允,親切地招呼道,“這個小夥子一定就是我們阿巖的房東了,這段日子還多虧你照顧阿巖了,真是太謝謝你了!”
司徒允聞言,馬上眉開眼笑地跑到了老人跟前:“阿婆,叫我司徒就行了。阿巖是我朋友,照顧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不用跟我客氣。這不,接下來我還得在這兒叨擾您一陣子呢!”
“多懂事、多有禮貌的孩子啊,有你跟阿巖在一起,我就可以放心嘍!”看得出來葉明秀很喜歡司徒允,對他是讚不絕口,“來,好孩子,快進屋,你們這一路來肯定餓了,我給你們準備了點心!”
“阿婆,我扶您進去。”司徒允一個快步上前,從高巖手中搶過了葉明秀的胳膊。
“好,好。”葉明秀扶着司徒允的手,高興地點着頭。
於是兩人就如同一對關係親密的祖孫,一併進了屋,留下高巖差點沒當場石化在原地。
這、這傢伙也太有手段了吧?纔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徹底將外婆哄得團團轉、大有將他當成親孫子的趨勢。
“表哥,你發什麼愣啊,怎麼不進屋?”一隻腳已經踏進院門的凌潔發現高巖還立在原地沒有動靜,不由得奇怪地轉過頭。
“哦,來了。”高巖如夢初醒,馬上朝前走去。
然而,也就是在他跨入院門的那一瞬間,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冰冷的嘆息聲從身後幽幽飄來,甚至還感受到一股如融冰般的氣息瞬間就落在了自己裸露的後脖頸上,冷颼颼的一片,簡直就好像是有人正貼着他的後背,對着他的後脖吹冷氣。
高巖幾乎是直接蹦了起來,迅速轉身。
可是他身後的鵝卵石小道上根本就是空無一人,小道兩邊的樹林中也只有隨風搖曳的樹影,別無他物。
是錯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高巖呆立在原地,緊張地左右張望,與此同時,心裡一個勁地祈禱:拜託,千萬不要再讓我看到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了,我來這裡是來度假放鬆心情的,可不是來繼續撞鬼的!
這時,一隻手毫無預兆地輕拍在了高巖的後背上,嚇得他再度跳了起來。
“啊!”他身後的凌潔更是被他的反應驚到了,一臉詫異地後退了好幾步,“表、表哥,你怎麼了?爲什麼不進去?”
雖然高巖平時跟凌潔時有聯繫,但撞鬼他還從未告訴過她,怕她膽子小,承受不住,更怕她跟別人一樣,將自己當成是精神病。因此現在當然不能告訴她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我沒事,就是看着周圍的風景。”高巖隨便扯了個理由,然後開始往院子內走去。
“這裡風景是不錯,比城裡空氣好得多,但就是比較冷清。”還好,凌潔沒有懷疑,待他進去之後,輕輕地掩上了院門。
老舊的木質院門在合上的那一時刻,發出了蒼老的咿呀聲,宛若一聲沉重的嘆息,久久地彌散不去。
聽到這個刺耳的關門聲,高巖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通過即將合上的門縫,他瞥到一道白影紋絲不動地立在外面的鵝卵石小道上——
瀑布般濃密的黑色長髮掩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黑紫色的嘴脣以及蒼灰色的下巴,被長長白衣包裹着的纖細身子在陣陣海風中微微顫抖,單薄得就好像一張紙片,被風捲起的長袍底端卻是空空蕩蕩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到本該在那裡的雙腳……
最要命的是,那東西呈現黑紫色的嘴脣微微朝上揚起了一道弧度,似乎在朝高巖微微而笑,只不過這笑容慘淡無比,即使是大白天也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高巖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右手指背纔沒有當場尖叫出聲,但在院門關上後不多久,卻因爲被咬的指背傳來的陣陣劇痛,而殺豬般地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