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而又充盈的日子,讓範麗珍一度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在司文俊家幹到老。
一直到司華悅出獄,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是癡心妄想了。
那段時間,她每每看到司華悅,總是悔愧交加。
在褚美琴給司華悅安排相親的那段時間裡,她細心地發現司華悅很不開心,這讓她更加地愧疚。
她覺得司華悅有今天,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好好的一個女孩,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正常完成大學學業,什麼樣的對象找不到,何至於要走相親這條老掉牙的路子?
她想幫助司華悅,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她唯有小心地不給司華悅添堵。
從蘇阿姨那裡她打聽到了司華悅的飲食喜好,仿照蘇阿姨的手法給司華悅做各種她喜歡的飯菜。
但很可惜的,司華悅並不喜歡她做出來的口味。
後來司華悅在大昀負傷,她接到電話的時候,直覺是司文益做的。
那是從變老以來,她第一次跟司文益大吵了一架。
誰知,司文益卻告訴她說,司文俊和他的兒女體質異於常人,他拿司華悅做試驗,想從中找到解範麗珍體內毒的解藥。
他說的是毒,而司華悅後期也經醫生證實是中毒了,接着是蒼林寺衆人,再接着是更多的人。
她開始感到害怕,覺得司文益一定是瘋了,爲了達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惜草菅人命。
擔驚害怕的日子裡,是李自成和笑天狼的陪伴讓她緊張的心情得到片刻的慰藉和放鬆。
她非常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兒子”。
還有那個見着她就拿狼頭不停蹭她腿的笑天,他們倆對她的體貼和關愛是發自真心的。
他們幫她幹活,逗她開心,她咳嗽感冒了,李自成會着急,會給她端水拿藥。
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想那個死去的孩子了,而李自成就那麼巧合的,竟然與她死去的兒子同齡。
時間一晃到了元旦,司文益命她多請兩天假。
到了大昀後,他將她帶到了單窶屯。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裡,她見到了她在這世上唯剩的親人——那個被警方通緝逃亡多年的哥哥。
她幾乎快要認不出來了,那麼瘦,像一把骨頭。
當着他們兄妹的面,司文益毫不避諱地將他的目的講出來。
他製造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爲了將這一切推到司文俊的頭上。
因爲他偷聽到司文俊想拿下單窶屯的地盤。
他也想,但他沒錢,沒實力,僅是司文俊手下的一個打工仔。
苦心孤詣地經營單窶屯,就是爲了能夠成爲這裡真正的掌控人,可政.府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所謂風雨欲來蟻先知,他嗅到了這次警方的行動將會把單窶屯一舉摧毀。
沒了單窶屯,他就沒了生活來源,統甡的收入,不足以支撐他已經奢靡慣了的生活。
他給了範麗珍一副藥,命她回去後,把藥下到司文俊家裡的飲水機裡。
他警告她說,如果她不聽話,他會將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和她非常在意的那個“兒子”給毀了,讓她變成真正的範麗珍——孤兒。
那晚,她留宿在司華悅家。
夜裡,她在兩層樓間踟躕,並非是爲了下藥,而是在思考怎麼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司文俊夫妻聽。
既能讓他們避開司文益的陰謀,又可以不遷就於她,讓她能夠繼續留下來做保姆。
可最終,她沒能想到一個兩全的說法。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司文益給她發過來的視頻,她的骨頭哥哥的左手被生生砍了去。
看到視頻裡她哥哥疼痛嚎叫的樣子,她發現她自己除了怕,並沒有心疼或者其他作爲一個妹妹應該有的情緒。
跟這個哥哥她原本就沒什麼感情,即便這是個死亡視頻,也要挾不了她。
可另外一個視頻卻讓她既害怕又着急,那是李自成在學校裡上體育課的視頻,一看就是偷拍的。
那兩天,是她有生以來,感覺最黑暗、最無助的日子。
接着褚美琴宴請李翔,擔心神思恍惚的範麗珍會搞砸了宴席,便管統甡那邊調來一名廚師。
得到通知的司文益跟打了雞血一樣,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迅速制定了兩套計劃,讓範麗珍依計行事。
結果,兩套計劃都被笑天狼那一爪子給毀了。
所有人,包括她也包括司文益,都以爲這只是一個意外。
當範麗珍與李自成出去給笑天狼燙傷的爪子敷藥時,李自成對她說了句話,對她的觸動非常大。
“範阿姨,從我懂事以來,我一直想有個善良溫柔的媽媽,就像你這樣的。”
其實,這句話是司華悅教給李自成說的,是爲了讓範麗珍良心發現,主動承認過錯,並說出幕後主使是誰,以及下毒的目的。
可惜,那晚一直到離開,範麗珍也沒有鼓足勇氣面對司文俊一家人。
當晚,那名廚師險些遭了司文益的毒手,馬大哈兄弟在凌晨兩點的時候,提前將人給綁走了。
等司文益派去滅口的人趕到的時候,早已是人去屋空。
廚師和範麗珍都是指證司文益的最有利的證人,司文俊的計劃裡,是將範麗珍也一併帶走並保護起來,留待將來交給警方。
當司華誠喊出甄吉安的名字時,範麗珍這才發現自己這麼些年來,就是一個笑話。
她拒絕司華誠的保護,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吊住司文益,給司文俊,也是給警方爭取更多的時間,找到更多的證據。
她利用那兩天的時間,與司文益周旋,同時,她將那套房產偷偷地過戶到了李自成的名下。
通過快遞,她將新的戶口本、房產證和房子的鑰匙郵寄給了李翔。
新的戶口本上的戶主是李自成,成員是李翔,與李自成的關係是父子。
而已經作廢了的原戶口本,她卻捨不得上交給派出所,爲了保留那上面的母子關係。
這或許是她離開人世前,唯一一個讓她感到欣慰的東西了。
至於她爲什麼在那天傍晚來到司文俊家,跟司華悅說了那一番話,並將家裡的鑰匙留給司華悅。
那是因爲她沒有勇氣當面向司華悅坦誠她曾犯下的過錯。
她在房間裡留了一封信給司華悅,懇求她的原諒。
可惜,那封信司華悅沒有見到,卻將隱藏在物業裡的眼線給釣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