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第一次見司華悅與人打鬥的場面,之前在蒼林寺、女子監獄,顧頤都曾站在旁觀者的立場看過。
但在蒼林寺那晚,一來是夜間,二來當時那些被司華悅制伏的人都是些中毒失去意識的“行屍”。
當時司華悅展現的只是她輕靈敏捷的速度,並沒有與那些人正面搏鬥。
監獄那晚是司華悅使出渾身解數的一次,打得很激烈,確切地說是很慘烈,死傷無數。
只可惜那一場打鬥顧頤是在監控屏裡看的,少了那種身臨其境之感。
這一次,近距離看現場,卻看得並不過癮,因爲司華悅或許是已經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根本沒有使出全力。
也或者是因爲,與她對打的不是她的敵人,她不可能下重手傷他們。
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火候差不多了,顧頤知道該到喊停的時候了。
年輕的特警們正打得過癮,聽到顧頤這一聲命令,雖停下了手,但明顯能看出一個個臉上都帶着意猶未盡的失望和小小的興奮。
這哪兒還是警察抓人?分明是兩方習武者切磋武藝來了,只可惜場地太過狹小,不夠他們盡興施展。
所謂不打不相識,從拳來腳往中,一個人的品質能充分體現出來。
這些特警雖年齡不大,但他們都有一雙慧眼,能鑑別好人與壞人。
平時這羣人都非常孤高清傲,從警第一次遇到抵抗並襲警的人,他們非但沒有生出仇恨的情緒來,反倒萌生出一份敬佩和喜愛。
雖然深知這三個人是今晚要抓捕的對象,可依然擋不住他們對武術的熱愛,以及對這三個人人品的信服。
“嗨,小哥兒,留個電話或者微信唄。”說話的,就是先前差點被仲安妮改變性別的小警察。
李石敏將仲安妮從外面扶了進來,仲安妮身上並沒有多少傷。
畢竟她身穿病號服,身手再厲害,那些小警察們還是會顧及她病號和女人的身份,並沒有人去主動攻擊她。
她和那個飛出去的警察都是司華悅乾的,故意的,她不明白原因,但她相信司華悅有不得已的苦衷。
將仲安妮放到牀上坐下,李石敏瞥了眼顧頤的方向,發現他跟司華悅低聲交談了番後,兩個人一前一後正往病房外走。
他這才偷偷地從褲兜裡掏出手機,一看,碎屏了,不過還好用。
特警出警一般不允許攜帶私人通訊設備,小警察將自己的微信號告訴李石敏,說是回去後就通過驗證。
旁邊兩個距離稍近些的也悄摸摸地湊上前,將各自的微信號告訴李石敏。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看了眼門口方向,小聲問:“剛纔那女孩的微信知道麼?”
停手後的李石敏,又恢復成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內向男人。
他有些爲難地撓了撓頭,說:“知道是知道,不過我不能不徵得她同意就告訴你們。”
發現一圈人眼裡都有些小失望,李石敏訥訥地說:“我們單位有個羣,她也在裡面,回頭我試試把你們給拉進去吧。”
“誒,你哪個單位的?”小特警好奇身手這麼厲害的人會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我們倆都在這個疾控中心上班,她是保安隊長,我是保安。”李石敏如實相告。
幾個小特警訝異地對視了眼,眼中都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因爲他們感覺像李石敏和司華悅這樣的身手,要麼是國家武術隊的,再不濟也會是哪家武校的教練。
沒想到卻是疾控中心的保安。
不過這家疾控中心是申國第二大疾控中心,第一大疾控中心自然就是位於首都的cdc了。
一個女人居然是保安隊長,那也算厲害的了。
拋開案情不說,僅她這特殊的身份和無人能敵的身手,就值得他們跟她交往。
該不會是報案的人沒搞明白對象吧?報假案、報錯案的情況時有發生,指不定這一次就是。
跟司華悅和李石敏交過手的特警心裡的天秤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出現了偏移。
他們希望今晚能夠安然收工,不帶走這裡任何一個人。
可現實卻擊碎了他們美好的想法。
“馬上去外面把那些女人的禁錮解除了,別讓我再說第三遍!”顧頤臨出門前對司華悅低聲說。
“還有,如果想保住你的朋友李石敏,那今晚你們三個人都得隨我走一趟了。”
司華悅知道這“走一趟”是什麼意思,她瞪着顧頤問:“幾天能把事兒搞定?”
“不超過六天。”顧頤說。
“什麼?!”司華悅眼珠子瞬間瞪圓,“五一假期統共也就五天,還得附贈你一天?”
“那就只帶走李石敏,你該放假放假。”顧頤的語氣不容置喙。
最終,司華悅妥協,大使館的人都來了,那可是甄本的親爹,能不妥協嗎?
走出病房,司華悅默然地給那些跪的跪,躺的躺的女人們解除禁錮。
這些女人倒也識時務,聽到顧頤喊了聲“李市長”,她們知道今天這齣戲演砸了,相互攙扶着一瘸一拐地離開。
司華悅本想返身回病房裡等着處理結果,誰知,那個男老外卻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四瓦院!等等!”
司華悅回身,看了眼男老外,然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您喊我吶?”
男老外從人羣后擠到司華悅身前,非常熱情地衝她伸手,“泥猴!”
司華悅在心裡暗自翻了個白眼,跟他對握了下,回敬了句:“泥猴!”
“偶就……”看來他的申文還不如當初的甄本,“I'm Jorah Garsia's father,I'm Jürgen Garsia.”
偶就了半天,他聳肩搖頭苦笑,用他的母語自報家門。
董律師識趣地走上前,做回他的翻譯。
“這位是你的同事喬拉·加西亞的父親,尤爾根·加西亞。你們曾在刑警隊見過一次的,還記得嗎?”
司華悅茫然地搖了搖頭,她連自己國家的人都經常臉盲到遺忘,更何況那天一屋子的藍眼黃毛老外,看着像一個媽生的。
當然,除了甄本。
董律師挑了挑眉頭,對司華悅的直率感到有些無語,回身用醜語跟尤爾根交談。
尤爾根的注意力被董律師轉移到顧頤身上,他的記性跟他兒子一樣,仔細一看,就認出了顧頤。
就在他們互相之間在瞭解案情之際,跟隨尤爾根一起來的那兩個女的走過來,擋住了司華悅進入病房的腳步。
“你就四四瓦院?”那個女孩的申語說得勉強能讓人聽懂。
司華悅看了眼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衝氣質高貴的老女人禮貌地笑了笑,轉而對那女孩糾正道:“我不叫四瓦院,我叫司華悅。”
女孩聳聳肩,似乎對司華悅到底叫什麼名字無所謂,“你就四我哥哥Jorah Garsia的女盆友?”
“不是,你搞錯對象了,我不是你哥的女朋友,我只是他的同事。”
司華悅知道來者不善,她們將她攔下,恐怕並非是要驗證什麼男女朋友的關係和身份。
一旁正在跟尤爾根交談的顧頤,不時往司華悅這邊掃一眼,眼中有着一絲擔心。
他並非擔心司華悅被那對母女刁難,而是不放心司華悅這驢脾氣上來,會把那倆女老外給放倒。
而且他在這之前曾做過了解,甄本的妹妹叫凱雅·加西亞,比甄本來申國早。
雖然比甄本小三歲,卻在國外受過五年的專項特訓,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格鬥高手。
有武藝傍身的人,一般都很倨傲,尤其是像他們那樣的家庭和背景。
而且據瞭解,這女孩不僅自恃清高,還特瞧不起申國人,她對申國人的稱呼都是“黃皮猴”。
能跟司華悅禮貌地說話,許是將司華悅誤認爲是她哥的女朋友,也或者是因爲了解到司華悅的家世不俗。
但終究難逃一個魔咒:同性相斥。
因爲凱雅早先便從甄本嘴裡知道司華悅的身手厲害,她一早就想跟她會會。
可疾控中心是什麼地方?你身份再高,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大豪那邊就更不用說了,你老外怎麼了?你大使館大使的女兒又怎麼了?說不出造訪業主的姓名或者電話,就休想踏進大豪一步。
半路攔截,他們的時間不允許,因爲他們的住所並非是奉舜,而是首都。
這一次也就是因爲甄本的緣故,他們才得以進入疾控中心。
來前,凱雅並不知道會遇見司華悅,因爲已經這麼晚了,她常跟甄本通話,知道司華悅極少值夜班。
真見到司華悅本人了,她不免被司華悅身上的氣勢所震懾。剛跟人過完招的司華悅,正是周身氣場大開之際。
這讓對申國人蔑視慣了的凱雅有些接受不了,感覺司華悅是在挑釁她。
起初勉強維持起來的禮貌也慢慢地被傲慢所取代。
可就在這時,那邊的尤爾根發出一聲尖銳的質問:“What? The 110 caller said 四瓦院 killed my son?”
“Where is my son now?Is He still alive?”
司華悅壓根就沒聽懂尤爾根說的什麼,只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沒有先前的優雅和熱情,而是充滿了仇恨和質疑。
顧頤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目前我們還不清楚具體的事發過程,只是依法過來調查和抓人。”
董律師將顧頤的話翻譯給尤爾根聽。
能聽懂申語的凱雅非但沒有將顧頤的話翻譯給她旁邊的母親聽,反倒將她母親推至一旁。
“你敢撒我哥哥,我要撒了你!”
凱雅如同一隻失去理智的母獸般,直衝向司華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