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能大點聲嗎?你那邊太吵,我聽不見呀。”
將手機從耳邊拿下,一邊對着話筒喊,司華悅一邊將手機的錄音模式打開。
仲安妮也自知身邊的噪音太大,可她卻不敢大聲說話,只能儘量將話筒湊近嘴邊,用手護住不讓聲音外散,“華悅,我是仲安妮。”
“嗯?仲……安妮?”司華悅裝作吃驚地問,“安妮,你在哪?你該不會是……”
“沒、沒有,你別想多,我還在監獄裡。”仲安妮趕忙解釋,“今天我們監區發貨,我趁貨車司機不注意,偷了他的手機。”
“啊?那你可小心些別被人發現了呀,想我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去監獄裡見你,不用冒這麼大的險。”司華悅的語氣裡帶着滿滿的關切。
“華悅,長話短說,我有事求你幫忙。”仲安妮有些感動司華悅竟然還這麼惦念她,聲音也因此而變得有些複雜,說出口的話也帶着一絲遲疑。
“有事你說話,只要我能幫得上的,絕不推辭,咱倆之間的關係別用求這個字眼。”司華悅直爽地說。
她沒有問仲安妮是從哪裡知道她的手機號碼的。
仲安妮能知道,要麼是從袁禾那裡要去的,要麼她還有別的途徑。
第一種可能不大可能,那是因爲袁禾入獄後從不跟暴力型犯罪的人交朋友。司華悅是特例,因爲她是司華誠的妹妹。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她即便問了,她也不會說實話。
所以,司華悅希望她能自己說出得到她手機號碼的途徑,那樣的話,仲安妮這個朋友,她會考慮繼續交往下去。
“華悅,我想請你幫我去趟蒼林寺的骨灰堂,把我媽的骨灰帶出來,讓我家裡人幫忙給安葬回祖墳。”仲安妮語速極快地說。
“可……”司華悅想說蒼林寺已經被封鎖了,只說了一個可便打住,難道身處監獄裡的仲安妮也聽說了蒼林寺的事?
雖說全城戒嚴,但爲了防止造成民衆恐慌,消息並沒有完全公開,新聞更加沒有播報。
對於外界發生的事,在押人員的消息均來源於電視新聞,和流通於監獄內部的報刊雜誌。
當然,也不排除從獄警們閒聊中偷聽來。
“可是,我怎麼取啊?我又不是死者的近親屬,骨灰堂能同意讓我帶走嗎?”司華悅問。
“你沒聽說?”仲安妮語氣中帶着絲意外,默了默,這才接着說:“蒼林寺出事了,已經被封鎖了,你只能偷偷地去,進入骨灰堂,然後找到我媽媽的骨灰帶出來就行了。”
你這說得倒輕巧,偷偷地進,軍隊封鎖的地兒,那是誰都能偷偷溜得進去的?
“哦,這我倒是聽說了。”司華悅問:“行吧,我試試看,你先告訴我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吧。”
“來人了,回頭我再想辦法打給你。”仲安妮說完,便掛了電話。
保存好錄音,司華悅重新又播放了遍剛纔的通話。
正常人的名字是三個字,也有兩個字和四個字的,可就算是老外那麼長的名字,也沒有仲安妮最後那句話的字數多。
掛掉電話以前,她完全可以報出名字再掛。
這說明她要麼在交談中發現司華悅不可信,臨時改變主意不用她了,要麼是不想給司華悅造成困擾。
這兩種可能都有可能。
放下電話,司華悅走進洗手間匆匆洗漱完,到樓下吃飯。
自從來到司華悅家,李自成變得很內向也很拘束,能看出他很害怕司文俊和褚美琴,尤其是褚美琴。
所以,每次吃飯,他會盡量規避跟司文俊和褚美琴一起吃,總會等他們吃完了,他再出來吃。
範阿姨倒是感覺李自成這是懂事,而非性格使然,也因此更加喜歡這個孩子,她會單獨給他留出飯菜。
以前範阿姨從來不上桌吃飯,會獨自在廚房的小方桌上吃,這是前任蘇阿姨在離開前傳授給她的規矩。
可在李自成來了以後,範阿姨偶爾也會上桌陪着他和司華悅吃點,吃飯的過程中,總是會看似公平,實則很偏心地往李自成碗裡夾一些他愛吃的菜。
李自成也的確是個懂事的,他沒事也會出來幫範阿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像倒垃圾、摘菜、收拾衛生等。
範阿姨甚至還帶着李自成出去採購,每次回來,她總會笑眯了眼,一個勁地在司文俊、褚美琴和司華悅面前誇李自成懂事,幫她提東西。
司文俊從司華悅嘴裡聽說了李自成戶口的困窘狀況後,他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神情裡,司華悅隱約發現他似乎將這件事放心上了。
來到樓下,發現李自成坐在飯桌前等着她吃飯,範阿姨據說是被鄰居家相熟的保姆給喊了去。
吃飯的過程中,想起剛纔仲安妮的那通電話,司華悅看向坐在她旁邊的李自成。
“想不想回蒼林寺一趟?”她試探着問。
李自成僅挑了下眉,興趣缺缺,要麼被他師父叮囑過了,要麼就是害怕駐軍,“不想。”
“爲什麼?”如果真要去蒼林寺的話,司華悅壓根就沒想過要帶着李自成去涉險,只是她想從李自成嘴裡得到多一些有關蒼林寺的信息。
“你傻啊,還問爲什麼?那裡都被軍方給霸佔了,連笑天都進不去,別說是我們倆大活人了。”
李自成的牙尖嘴利總是在不經意間暴露出一些,當然是在司文俊夫妻不在家的情況下,也只針對司華悅一人才這樣。
說完,大概也覺得自己的語氣不當,“不過你要真想進去的話,我可以陪你,但我不敢保證不會被抓住。”
司華悅愣了下,聽李自成的意思,他似乎有把握能進去還不會被抓住,“哦?你有秘密通道?”
“嗯,”李自成咬了口包子,發現是牛肉餡的,又放回盤子裡,拿起花捲吃。不用問也知道,他這是打算飯後留給笑天狼吃。
“我想去骨灰堂,”司華悅這次不再繞彎子,“我的獄友今天給我來了個電話,說她媽的骨灰在那裡寄存着,想讓我幫忙去取出來,送回她老家祖墳安葬。”
“呃,”李自成依然沒什麼興趣,對司華悅打過勞改這件事他早在寺廟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也終於明白爲什麼當年處於高峰期的司華悅會隱退得那麼徹底,原來是去蹲號子了。
“除了竹林,是不是還有別的通往骨灰堂的路?”司華悅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裡閃過那晚見到的岔路的光。
“有,”果然,不愧是打小在寺廟裡長大的孩子,整個寺廟於他而言,就像是一個放大版的遊樂場,沒他不知道的秘密,也沒他沒踏足過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