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對於那些在戰場上艱難掙扎的帝國官兵而言,來自空中的轟炸固然可怕,腳下同樣潛伏着殺機。一位冒着空中落下的炸彈發起衝鋒的帝國懲戒騎士,馬蹄前方突然揚起一團烈焰,伴隨着沉悶的轟鳴,連人帶馬瞬間被烈焰吞沒,旋即粉身碎骨。這種觸目驚心的慘烈場面在西岸陣地前方的開闊地帶屢見不鮮,哪怕最遲鈍的人此刻也都看得出來,陣地前方埋設了大量地雷。
事實上這些炸飛帝國騎士的“感應式魔導地雷”,恰恰是帝國軍工廠的產品。當初遠東西線集團軍攻陷帝國東岸陣地的時候,在尚未來得及銷燬的軍火庫裡發現了很多裝在板條箱裡的新式地雷。隨軍機關術士拆開一顆地雷,稍加分析就發現這東西與遠東軍方的“近炸引信”構造類似,敵軍進入埋設地點20尺半徑範圍內就會自動起爆,噴射出大量金屬破片,對步兵和騎兵都有極好的殺傷效果,甚至連機械鎧踩上此種地雷都有被當場炸斷下肢的風險。
這麼好的東西,當然要充分利用起來。羅蘭獲悉關於魔導地雷的消息以後,當即要求軍工部門加以仿造,前線繳獲的魔導地雷也沒有浪費,隨着遠東部隊渡過濁浪江,這些產自帝國軍工廠的魔導地雷就被埋設在西岸陣地前方,反而成爲阻礙帝國部隊進攻的一道致命防線。
當地面戰場上的激鬥持續到六月一日下午,參與進攻的半龍部隊已經全軍覆滅,而自左右兩翼展開攻勢的帝國軍團也傷亡慘重,當勇猛的騎士們終於衝過地雷陣,立刻發覺還有無數道塹壕與帶刺鐵絲網構築的防線擋在他們面前。遠東官兵躲藏在重重鐵絲網背後,以塹壕爲掩體,頻頻向對面迫近過來的帝國官兵扣動扳機,一片片呼嘯的彈雨掃射過去。那些被鐵絲網阻擋前進腳步的帝國騎士,華麗的盔甲轉眼間就被百步之外射過來的鉛彈打成馬蜂窩,連人帶馬倒在血泊中。
遠東陣地上,還有比“風之槍”殺傷力更大的班組武器。那些超凡職業等級較高或者裝備有附魔鎧甲和盾牌的帝國騎士,勉強能夠抵擋暴風雨般襲來的槍彈,然而當對面塹壕裡飛出一顆大號迫擊炮彈,他們也都嚇得變了臉色,慌忙滾落馬背就地臥倒——倘若被遠東人的迫擊炮彈擊中,縱然有超凡的體魄和附魔鎧甲保護,也是非死即傷的下場。
目睹兩大精銳騎士團被阻擋在遠東陣地之外,帝國全體高級將領當中,感觸最深的當屬帕拉丁娜。當初她在東岸陣地主持防禦的時候,巴澤爾男爵曾指責她設計的防禦體系毫無用處,終究無法阻止遠東部隊攻陷陣地。然而帕拉丁娜堅持認爲,東岸陣地的淪陷並不能證明她的防禦體系毫無可取之處。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遠東人在西岸陣地上以實際行動爲她的防禦理念做出了強有力的辯護。
遠東西岸陣地上的防禦體系與她當初在東岸陣地上的佈置如出一轍:同樣是預先設置雷區,大量使用帶刺鐵絲網阻攔敵方騎兵,守軍則依託塹壕進行反擊,只不過帝國守軍在塹壕戰中使用的是稍顯落伍的弩弓和鍊金炸彈,而遠東官兵則裝備殺敵效率更高的新式武器——“風之槍”、手榴彈和擲彈筒。
此刻作爲陣地戰中的攻擊方,帕拉丁娜的心情尤爲複雜。敵我雙方的防禦體系差別不大,然而進攻的方式卻存在本質區別,這就導致了截然不同的結果。當初遠東部隊能夠攻陷東岸陣地,一大關鍵優勢就在於他們擁有大量機械鎧。以機械鎧作爲攻堅武器,可以輕易撕裂守軍以鐵絲網和塹壕構築的防線;然而帝國軍方並沒有裝備這種近乎鋼鐵魔像的新式武器,也就無法快速衝破擋在面前的多重帶刺鐵絲網,衝鋒被迫陷入停滯,不知所措的繞着鐵絲網策馬徘徊,淪爲對面遠東守軍槍口下的活靶子。
看到戰場上的種種不利因素,看到己方付出巨大犧牲卻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突破,帕拉丁娜心頭一片灰暗。儘管戰鬥還在持續,她卻已經預見到了結局——除非戰場上出現重大轉機,比如“麟甲天”在空戰中擊墜“魯道夫”號,否則這場陣地攻防戰註定要以進攻方的慘敗收場。
……
遠東魔導要塞“魯道夫”號,主控大廳。
羅蘭單手托腮坐在圓桌前,出神注視着放置在金塑臺座上的那顆水晶球。這顆水晶球兼有三重功能,首先是“魯道夫”號的控制中樞,其次是艦載迷鎖的管理裝置,最後,它還具有魔法水晶的基本功能——探測外界情況。
水晶球將“魯道夫”號所處的空域投射到桌面上,空中漸變暗淡的天色,雲層間來回穿梭的炮擊光束,全都清晰可見。當羅蘭今天早上駕馭“魯道夫”號迎擊“麟甲天”之初,這炮火紛飛的壯觀場面曾使他感到緊張和激動,然而當看似激烈的空戰從上午一直持續到黃昏,同樣的情景在同一片空域反覆出現,卻始終沒有對交戰雙方的空中要塞造成實質性傷害,羅蘭的情緒也就漸漸平靜下來,在觀察戰況的同時還能分出一部分心思考慮別的事情。
一整天的實戰經歷已經證明,“魯道夫”號和“麟甲天”的裝甲同樣堅固,雙方於五千碼開外發起的炮擊都無法打穿對方的護甲:就好比兩個身穿全副鎧甲的大漢,互相朝對方拋擲石塊,無論嘗試多少次同類的攻擊,都不可能將對方的鎧甲擊穿。
這種場面使羅蘭回想起穿越前的那個世界,自十九世紀下半葉開始,隨着各大軍事強國相繼以“蒸汽鐵甲戰艦”取代傳統的風帆戰艦,新式戰艦的噸位就成爲衡量一個國家海軍力量的重要指標,而一艘鐵甲戰列艦的噸位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艦炮和護甲。